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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贰拾贰 ...

  •   流苏正怡然自得的梳着一头如流水般的长发,从镜子里看见宣墨的身影,于是转过身,脸上是绝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带着讽刺:“怎么,来兴师问罪了?”

      宣墨淡淡的否认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蛮这丫头确实放肆张扬,的确需要有人教训,只是连唐络也一并打进去,是否有些唐突?”

      流苏一根根抚过象牙梳的梳齿,冷冷道:“作为主子,她不仅纵容自己的丫头口出狂言,而且在我替她教训时,还以身护着奴才,难道不该打么?”

      宣墨蹙眉道:“你也知道唐络的性子,她就是那样……”

      “那样懦弱!”流苏截过了宣墨的话,“就因为她懦弱,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你可曾想过她?她一人守着那大园子可有多苦?我以前说过,今日再说一遍:你若爱她,便给她一个名分;若不爱她,只是因为责任,那么请你或者演好这出戏,或者就和她说清楚!而现在的你和对待小猫小狗有什么不同?偶尔想起了才去问问,给了她希望,实现的期限却是无穷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讨厌!”

      宣墨安静的听完,许久未答话。流苏却觉得彼此之间的寒意越来越重,看向宣墨,那漂亮的双眸里仿佛呼啸着狂风暴雨,黑沉沉的仿若跌进去便是无间地狱,可是面色却波澜无惊。许久,他一声轻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笑容暴戾而残酷,声音却轻柔无比:“是么?那么我听你的,便给她一个交代!可否满意?”

      流苏的心一沉,看着宣墨嘴角讽刺的笑容,却仍是倔强道:“当然满意!”

      宣墨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如此就好,时辰不早了,睡吧。”

      宣墨的一切与常并无不同,依然对流苏笑,与她说话,可是流苏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心里的忐忑让她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有些困意,天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才勉强打了个盹。

      被梦魇惊醒时,宣墨已无踪影。流苏精神萎靡的梳洗完毕,想起今日要去向宣老夫人报帐,强打起精神,往瑞安园走去。

      宣老夫人喝着参汤,听流苏条理清晰的报着账目,不时满意地点头。看见流苏眼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了然的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墨儿今晨来找我,说要在这月挑个好日子娶了唐络。”然后截住了话头看流苏的反应。

      “大米两百石,新摘果子各样总共……”流苏正在机械的报账,突然听到宣老夫人的话,心里雷霆俱下,顿了许久,才勉强定住了神,也不作回应,继续报账,只是声音干涩了许多。

      宣老夫人觑着流苏的脸色,呵呵笑了笑,又道:“不过我说了,他要敢娶那个卑贱的奴才,以后就别管我叫娘!”

      原以为流苏会舒口气,却见她还是淡淡的一副样子,老人家终于忍不住问:“和墨儿闹别扭了?两夫妻嘛,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过个几天等气消了,也就好了。总之你放心,娘绝不会让唐络那丫头爬上来,宣家的少夫人只有你一个,我……”

      “娘,我同意宣墨娶唐络。”

      宣老夫人犹自说着,乍听流苏掷地有声的说同意,一口气没缓过来,被参汤呛着了,剧烈的咳嗽起来,慌得流苏急忙上前捶背抚胸,宣老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颤抖着问:“你说你同意?”

      流苏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是我让宣墨给唐络一个名分的。还请娘同意。”

      宣老夫人看着流苏的神色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了气,声音苍老无比,说道:“既然如此,日后可别后悔。”

      流苏垂下了眼,沉默了半晌,眼神悠悠的看不清情绪,终于抬起头,说:“不后悔。”

      宣老夫人往椅上一靠,疲态尽显,不愿意再多看流苏一眼,随意挥了挥手,道:“你贤惠是好的,只是难免太过……罢了,我心里有数了,你回吧。”

      流苏默默行了礼退下,她心里明白,自己怕是伤了老人家的心了,也定是让她失望了。可是无妨,她对着缨络园的方向无所谓的笑了笑,这场游戏,便与他玩下去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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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府门前的护兵无所事事的打着呵欠,这爵禄街本就冷冷清清,宣府又在最里面,平日除了上门有求于宣墨的大小官员,是连一个人都见不到。只能天天看着那些爵禄街的官员鲜衣怒马进进出出。

      李勇又打了个呵欠,余音袅袅到连边上的孙星也觉得困意袭来,他止住了涌上来的呵欠,对李勇说道:“过些日子,咱们府上可就有大热闹了。你说是吧?”

      李勇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远处来了个身影,看身形像是一个女子,衣衫却褴褛不堪,一张脸脏的看不出原来的肤色,拄着拐杖遥遥向宣府的牌匾看去,立刻激动了起来,小跑着往府门口冲。

      李勇和孙星慌忙用银枪拦住那女子,怒声斥道:“做什么的?这地方岂是你能来的?还不快走,别脏了宣府的地!”说着便上前推搡那女子。

      那女子被连推了好几下,一个不防跌坐在地,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喊道:“是我,二小姐!”

      “二小姐?”两个护卫擦了擦眼睛,凑近前去仔细打量了眼前这酷似乞丐的女子,许久,“啪”的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向小姐请罪!望小姐宽恕!”这时早有其他的护卫跑了进去通知流苏等主子,流苏听闻消息,大喜,匆忙跑出去迎接。乍看到以往那英姿飒爽的宣砚,此刻蓬头垢面,不知饿了几天,嘴唇都干裂了,还不时有鲜血渗出,衣衫褴褛,手里拄着个木头削成的拐杖,差点红了眼眶,连忙冲上前去将宣砚抱住。

      宣砚在看到流苏的一瞬间已是潸然泪下,在流苏的怀里尴尬的挣扎了几下,低低说道:“嫂子,我脏。”

      流苏放开宣砚,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擦净脸,见原来一张白皙的脸已是又黑又黄,瘦得只剩下个下巴尖儿,忍住泪水,扶了宣砚道:“走,咱们进去。”

      张罗着给宣砚净了身,换了干净衣裳,又让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流苏看着宣砚狼吞虎咽,微笑着道:“慢点吃,你饿了这许多天,不能一时吃太多油腻的,先喝粥养养胃,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就和嫂子开口。”

      宣砚感激地看着流苏,她不问自己为何回来,不问顾方庭的下落,不问她和顾方庭之间的事,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如今是破釜成舟,彻底死心。

      吃饱喝足后,宣砚环顾着四周,问道:“嫂子,才刚我进门见园子里处处都张灯结彩,怎么咱家有喜事了?”

      流苏云淡风轻的笑道:“你啊,还真恰巧赶上喜事了呢。你大哥要娶唐姑娘了。”
      宣砚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连呼不可能,流苏笑道:“嫂子骗你作甚,这事是真的。不信问你娘去。”

      宣砚看着流苏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伸手拉住了流苏的手,低声道:“嫂子,都是我连累你了,都是我不好,私自出逃,哥才会怪罪你。我现在就和他说去,这事我一人扛,与你无干!”说着就要起身。

      流苏一把拖住宣砚,摇头道:“砚儿,不是因为你。想必你也清楚你大哥和唐姑娘的事。其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过也是时间迟早的事。”

      宣砚沉默了,想了半天安慰人的话,最后只说了句:“嫂子,你别难过。”

      “怎么会呢?”流苏轻笑着摇了摇团扇,眼神飘过远处的风景,低语道:“我不难过。”

      缨络园里从来没有像这几日这般热闹过,自从宣墨定下了日子后,丫鬟小厮们便一拨拨的往这边赶。小蛮捂着左腮,指手划脚的对一个正在贴喜字的丫鬟叫:“哎呀歪了!左边再高点!”回身一瞥瞥到那挂着的喜服竟然不知被谁碰落在地上,又大叫一声,赶着捡了起来,边捡边咒骂,火气一大,牙疼又发作起来,呲牙咧嘴的捧着腮帮子转圈。

      一片热闹忙乱中,唐络独自坐在窗口,安静得仿佛她不是当事人般。自从得知自己即将嫁给宣墨后,她便夜夜失眠。应该是狂喜的吧,这毕竟是她这么多年来的一个企盼,心里是知道这梦想实现的可能性太小,却还固执的自欺欺人的怀揣着这个隐秘的愿望;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时,却又觉得美好的不似真实,仿佛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稍一触碰,便会溃败得粉碎。

      小蛮捂着腮帮子冲到唐络身边,口齿不清的说道:“小姐,刚不就让你去试喜服了么?怎么还坐在这?虽说没有新房,这缨络园装饰装饰就当新房了,也不请宾客,这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都免了,可少爷对你毕竟是用心的。你也晓得,他也要顶着老夫人的压力,而且这喜服可是特意请京城最好的绣娘缝制的,可是湘绣呢。您哪,就别不满意了。快去试啊。”

      唐络听了,急切的摇头解释道:“我不是对墨不满意,我挺高兴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啊?别只是了,快去试试,后日就要成亲了,咱们要准备的东西可多着呢。”小蛮不耐烦地打断唐络的话,将喜服往她怀里一塞,推着她进了室内,催促道。

      三日后。

      天色将暗未暗,隐隐几颗星子在天边耀着微弱的光,那云彩被夕阳的余晖染成紫红。流苏坐在宣老夫人下首,看着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缨络园,原是不愿来的,却被宣老夫人下了命令道必须请过来,想是要她自己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吧。流苏笑了笑,心里竟奇异的很安静,荒芜一片。

      耳旁听礼官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

      门外的爆竹声便劈哩叭啦热闹得响起,身着喜服的唐络被搀扶着慢慢走来,流苏眼里一片红,脑里不只怎的,反反复复便是那句诗:红裙妒杀石榴花,红裙妒杀石榴花……只是她却连自己成亲时的样子,都不知道。

      新郎身着喜服,也从另一边走来,牵起新娘的彩带,慢慢的朝这边走来。一如初见的那个夜晚,黑发如泉,红衣似火。只不过新娘,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礼官叫道:“一拜天地。”宣墨转过身,眼神轻轻掠过流苏,淡淡的没有显露任何感情。

      “二拜高堂。”两个新人又转回来,宣墨的眼神这次直直落在流苏身上,两人隔着喧闹嘈杂的爆竹声,隔着触目所及的一片红,隔着他身边另一个女子,遥遥相望。宣墨深深的望了流苏一眼,慢慢的弯下腰,与唐络一起向宣老夫人行了礼。

      “夫妻对拜。”宣墨不再看流苏,与唐络互行了礼。在一声“送入洞房”后,便缓步牵着唐络,朝室内走去。

      宣老夫人自始至终便没有露出过笑容,也没有看那对新人一眼,婚礼一结束,便唤了流苏一起离开,那些下人们也被老夫人带走,原来热闹的婚礼立刻冷冷清清,流苏跟着老夫人走出缨络园,抬头看那已然全黑的天色,心里无喜无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贰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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