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师亦友》公冶灵渊

5、吃饱

　　杨寄傲百无聊赖的折了个纸飞机，轻轻打开窗户，往外一投，就如此目视着纸飞机逐渐坠落在远处的小径上，然后又被风吹起，卷入一边的枯草里。自从刚才被易安赶出来，他就一直这样。
　　“杨寄傲，在吗？”
　　“啊，这里这里。”听到有人叫他，杨寄傲转头，只见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上下的女生正站在八班的门口，望着他，女生身边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小个子女生，这个架势......好吧，习以为常了，标准的表白二人组，一个负责转述，一个负责害羞，从高一刚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简而言之，表白的人太多，已经没意思了。
　　“啊，如果是来表白，可以直接回班了，我一向回绝。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事儿还请姑娘直说，我这人比较忙，没有什么闲时间闲聊。”杨寄傲也开门见山，走到班门口双手抱怀的倚在墙上，多了几分痞里痞气。那高个子女生摇了摇头，直视杨寄傲，说到：“错了，不是来表白，是直接带走！我们家姑娘喜欢你喜欢的夜不能寐，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也给个解决办法啊！”
　　杨寄傲也是头一次遇到气势这么强的，他摇了摇头。
　　“她喜欢我又不是我喜欢她，这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再说了......”杨寄傲直接伸手抬起了小个子姑娘的下巴，确实是个很清秀很水灵的姑娘，眼睛里透着纯澈，一看就是未经什么感情的小毛头姑娘，属于清水芙蓉，虽然长得确实不错，但是杨寄傲还是一脸淡漠的说：“这姑娘长得很一般，我以前的女朋友个顶个都是校花，这种水平的我实在是看不上啊！”
　　高个子女生一巴掌拍开杨寄傲的手，小个子姑娘也没忍住，眼眶红了。
　　“你有没有点良心啊！人家喜欢你你这么对人家，渣男，我呸！”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拍在杨寄傲的手上，劲力之大，疼的让杨寄傲倒吸一口冷气。而那个高个子女生直接搂着小个子女生在那里安慰，缓缓往楼道深处走。杨寄傲也不说什么，目送两个人远去，就像看着他扔出去的纸飞机一样，不带着一丝丝的情感。
　　他何尝不想谈恋爱，只不过......桃花灾，这辈子，被那个女生骗过之后，他真是对恋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那种近乎直接抵达麻木的疼痛，他这辈子都记住了，记住了。
　　爱是一种能力，爱一个人是一种权力。而被爱折磨，则是爱的副作用。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能爱的很深，但是触及到第一次因为爱而产生的痛，他就决定放手并且不再接任何人伸过来的手。
　　无奈的摇了摇头，杨寄傲走出八班班门，缓缓走去操场。
　　接下来是体育课，球场上打球的人不少，就是技术都很一般，技巧什么的基本看不见，横冲直撞才是这帮人最惯用的手段，像杨寄傲这种的凭借技术的还是少数一部分人。
　　“杨哥打球不？”场上有人朝着杨寄傲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有球被传了过来，杨寄傲也没犹豫，来了个场外投球，距离比三分球还远了一点，只见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精准命中，场上欢呼声四起。
　　“杨哥带我们打吧！我们保证能赢！”
　　“屁，就你们？杨哥那技术能救你们，但是到我们这里可是锦上添花！”
　　“诶呦，你们就是怕杨哥到我们这儿你们会输吧！”
　　杨寄傲看着场上因为他发生的争执，不自觉的勾了勾唇。
　　“得了得了，我单打吧，谁跟我来试试？”杨寄傲把外套脱了丢在场外，活动活动自己手腕。
　　“我怎么样，嗯？” “好啊好......”还没说完，杨寄傲就呆住了，只见场外那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对他招手，他就知道这事儿不妙了。
　　易安也轻轻解下外套丢在一边，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把袖子挽上去，露出了线条流畅的手臂，在这么气温低的天气，能这么做已经足见他身体素质了。
　　“老师您不会是来收拾我的吧......”杨寄傲看着那个笑容，每一次有这个笑容出现的时候，杨寄傲总会莫名其妙遭遇到一些很具有威胁性的事情。
　　“没没没，只是要陪你练两手，打完我就下班了。”易安接过旁边学生的球，拍着走向篮筐下，传给杨寄傲。“你先手。来吧。”
　　杨寄傲咽了咽口水，轻轻拍着球向左边跨出一步。
　　两人打的不可开交，运球，转身，投篮，两个人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只有不断用于进球的技巧与身法的碰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甩开对方的进攻，也没有任何人能轻易突破对方的防守，场外的看球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就围满了小球场。
　　“哇，易老师的动作好帅啊，从来都不知道易老师这么厉害的啊！”
　　“啧，杨寄傲这个后撤步可以啊，学不来学不来。”
　　“你看易老师的三分逢投必中啊，真是有实力！”
　　“杨寄傲这个身体对抗真是强啊！”
　　比分被锁定在31:30，易安以微弱的优势赢得最后一分。杨寄傲喘着气，他是头一次遇到易安这么难缠的对手，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投球也相当准，跟他打真是相当消耗体力.......这么一会他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易安甩了甩微湿的头发，好久没有打球了，身体机能已经不如以前了，哎......怕不是没法虐杨寄傲了......还想打压一下他在球场的威势呢。
　　“老师老师我不行了，您下次在虐我吧，我真的不行了。”
　　“呦呵，这就不行啦，我还想再虐你会儿。”易安把球传给身边的学生，走到杨寄傲身边，低声说道：“小混蛋，你要敢再多说一句，我敢保证下次就不只是虐到你筋疲力尽，兴许连床都下不来。”说罢，易安笑着把自己的外套拾起，缓缓走回教学楼。
　　杨寄傲则是一脸无奈。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招惹易安啊。
　　.......
　　易安打了个转向，巨大的金碧辉煌的购物广场江畔广场就如此显现出来，这是本市最大的购物中心，当然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属于一个中学的中学老师，江畔广场之所以出名，也就是在于选址和建造方面，正如其名，江畔，所以大部分江畔广场的选建都在江边，加之江畔广场的效益一直不错，无论是服务还是口碑都很到位，很快就成为江家的聚宝盆之一。
　　把车丢在地下车库之后，易安乘电梯到了江雨晴说的老地方，一家不大的小店，但是了解这里的人都知道这里绝对不是一般薪资家庭能去的起的地方，随随便便一道菜都是名菜，价格不菲。
　　“您好，易安先生，江总已经包场了，请进。”服务人员轻轻躬身，为易安推开了繁华的木质感雕花门，只见江雨晴正端坐在正中的位置上，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她今日显得格外温柔，身上也没有太重的胭脂气，也没有什么耀眼的首饰，感觉就是邻家小妹来约哥哥一起吃饭一样。
　　“你等了多久了？”易安笑了笑，直接坐到了和江雨晴对面的位置。
　　“不久，很早以前今天就订了包场啦。”江雨晴全然没有了面对杨寄傲的生冷气，只见她拍了拍手，一道道西式菜肴就如此端了上来，这倒是令易安有点震惊。
　　“哇，你在中餐馆吃西餐，不怕被打吗”易安扫视一圈，都是西式菜肴，还有各式的红酒。
　　“这个餐厅厨师是我另请的一个法国厨师，让人家顺带空运了点食材过来，我记得一起去巴黎的时候你对法国菜很中意，所以就特意请了厨师过来，这个小店也不是中餐厅，这家店主打的招牌就是西餐，”江雨晴浅笑吟吟的指了指面前的一盘鹅肝，“试试吧，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味道。标准的法式鹅肝。”
　　“那好吧，我一直以为这是中餐厅。”一杯餐前酒喝下之后，易安吃下一片鹅肝，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瞬间就征服了他，让他有一种还在法国游玩，各种大吃大喝的感觉，他甚至都能回想起去那家法国小餐馆的时候路上那隐约的花草香。
　　“那是隔壁，你又记错了哦。”江雨晴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牛肉的汁水以及鲜嫩让江雨晴也无比享受。
　　“哇，这个味道真的棒的不行，我又想起来当时一起去的那个法国小餐厅了。”
　　“哈哈哈哈，那一次你还忘记带钱了，还是我付的呢。”
　　“当时忘记带钱包了，身上一点欧元也没有了，要是有钱我肯定请你啊！”
　　“后来去埃菲尔铁塔玩的时候你都尴尬的不敢看我。”
　　“屁，我恐高你忘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他们就把端上来的各类法式菜品吃了个遍，如果不是最后一道法式烤苹果两个人吃不下去，这次法国厨师做的所有菜就都被吃完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黑松露煎鸡蛋的的松露是不是普罗旺斯的。”易安轻轻把刀叉摆在盘子两侧，端起甜酒慢慢的喝下。
　　“应该是吧，那个厨子带的应该是原产法国的食材。”江雨晴吃掉一小块甜品，也喝下了一杯甜酒。
　　“说起来还是不太喜欢勃艮第产区的酒，刚才里面应该有瓶是勃艮第当地酒庄的吧。”易安晃了晃酒杯里的甜酒，酒香弥漫开来。
　　“刚才好像还有道勃艮第式炖牛肉，好像被我吃了。”
　　“怪不得你越来越胖了啊！”
　　“喂喂喂，你在胡说什么啊！”江雨晴微微低着头，双颊微微发红，看起来温柔多情。当然易安还在回味刚才一道一道的法国菜。
　　易安笑了笑，将杯子里的最后一点甜酒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不闹了，吃饱喝足咱俩也该谈谈杨寄傲这个小混蛋了。”易安轻轻拿手帕拭了拭嘴角，瞬间从一个幽默的状态变成了平日里高冷的他。
　　“哦。好吧。”江雨晴也坐直了身子。
　　“杨寄傲，我打算调到我们班里。这个我还是要问一问你的意见。”
　　江雨晴放酒杯的手顿时就停住了，一双灵动的眸里充斥着各种复杂的情感。过了许久，江雨晴才放下那酒杯，目光直视易安。
　　“你确定吗，杨寄傲可不是个小麻烦。就目前来说他身上好多事情都很难解决，而且他的成绩也不是理想的，你确定要把他拉进你们班吗？”
　　“嗯，为了你，也为了我，我有办法能把他教育好。”
　　“好吧，到时候我跟他说。”
　　“嗯，谢谢。”
　　“嗯，不用，你......还是忘不了易恒那个小家伙吧。我从见到杨寄傲第一眼就觉得他......跟他很像。”江雨晴将这些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算了你别说了，这件事我自己知道就好。”易安听到“易恒”二字，顿时就垂下了头，那股浓郁的悲伤瞬间压制了弥漫在这里的酒香，空气冷的近乎让江雨晴打了个寒战。
　　“易安，易恒的事情真的不怪你，你没必要这么......”江雨晴的手轻轻覆在易安的手上，按理说喝过酒之后身子应该不会很凉，但是易安的身体，近乎于一块寒冰，一丝温暖也投不进去。
　　“算了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究竟怎么了，”易安把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抽出来，“如果不是我，易恒不会那样的，杨寄傲......比易恒更孤独。算是赎罪吧。记得，跟老汪说，到时候让杨寄傲到我们班里来吧。”
　　“......”江雨晴沉默了，她就知道杨寄傲这个家伙迟早会被易安注意到，因为真的跟那个人气质，神态，行为，都太像了。
　　“谢谢你今日的款待。我很开心。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告辞了。”易安轻轻起身，把椅子推了回去，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只留下江雨晴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小店里。
　　江雨晴叹了叹气，所有的安排就因为她问的那一句蠢话被打乱了。
　　“喂，爸爸？”江雨晴手机响了，她看都没看就接了。
　　“晴儿，怎么样了？”手机里传来的是个中年老男人的声音。
　　“易安......还是没有答应我。这一次是我自己搞砸的。”说着说着，江雨晴的话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和委屈。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啊，易安也是有自己的考虑，毕竟他还年轻，很多事情还要做，我跟你妈也是30往后才结的婚，不要着急，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又没人跟你抢。”
　　“我感觉，他还是在意易恒，因为易恒的事，他还是......”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是他亲弟弟。”
　　.......
　　江畔的风带着寒冽卷了过来，但是即使吹到这个男人的身前，都会被这个人自身所散发的清冷所逼退，金碧辉煌的江畔广场倒映在这缓缓流动的江，易安自己的身影，也被照应在其中。
　　真的，这真的很难。
　　宛如江河一样，流不尽的，是一个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