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狐狸吧》离夭

4、第四章

　　天微微有些泛白，清晨的空气里还夹杂着一丝丝凉意。
　　赵谨缓缓睁开眼，看了一下放在床头的手表。六点整。他起身披了件上衣，走出卧室。

　　猛地又想起了什么，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寻找的眼神停留在客厅的沙发上。

　　墨蓝的颜色，衬托得躺在上面的少年脸色越发的苍白，并不明亮的光线中，可以模模糊糊看清楚他的脸，略带孩子气，眉眼清秀。一袭薄薄地白衣，看起来越发的瘦弱。

　　赵谨悄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他。

　　少年闷哼了一声，把身体紧紧缩了起来，似乎睡得颇为不顺，唇角倔强的抿起。

　　赵谨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看他。似乎在等待少年睁开眼看他。
　　半响，他终是拢了拢上衣，走开了。

　　麻烦，还是离他远远地好。

　　***
　　小狐狸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唔……有点冷呀~”
　　他把身上的袍子拢紧，看见室内已经空无一人，对了，据说人类是要工作的……真可怜~

　　欢代眯起眼笑了。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妈妈，我到了人界，未来会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呢，但是我觉得，这个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泉水的男人，一定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吧~

　　小狐狸念念有词的挥了挥手指，白光闪动，一个清秀的人类少年出现在公寓里。短短的碎发，大大的桃花眼，穿着白色的T恤和运动裤，十分的灵秀可爱。

　　“好的~出发~”小狐狸抿嘴一笑，穿墙而过~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白衣的少年睁着好奇的双眼，不时耸动一下小巧的鼻子，狐狸对味道一向敏感，根本不用施展法术，只要沿着小猎人的味道向前走，就能找到他。

　　不过，这是很好闻的味道呢，没有烟渍汗味，却好像有淡淡的薄荷味，闻起来，十分的清爽。

　　这个男人，不管是眼睛呀，还是气味呢，都和他凶恶的外表没有一点相符合呀~

　　小狐狸侧着头想，心情愉悦的朝着目的走去。

　　***
　　赵谨在一家普通的公司上班，普通的做着一个小职员，虽然他看起来很不善良。他希望身边的一切都普通的不要引人注意，虽然麻烦有时候总会自己找上他。

　　白衣的少年坐在窗台上面，晃着双腿，正好奇的东张西望。赵谨认出了略微有了一点改变的小狐狸，抿起唇，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短短的头发，清秀的眉眼，看起来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人类少年，干净纯真，笑起来的双眼眯成月牙，十分的可爱。

　　——不管如何可爱，都会是个麻烦。就像从前学不乖的时候，碰到的无数个小鬼，妖怪，或者其他什么非人类一样。活了二十五年的赵谨早就学会什么叫做视而不见。

　　没错，他有阴阳眼，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好事。

　　赵谨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像左侧走去，想把自己隐进下楼吃午饭的人群里。
　　只是小狐狸已经瞪大了圆润的狐狸眼，兴奋而惊喜的看了过来，明知道他看不见，还乐呵呵的对他挥了挥手。

　　赵谨的暗暗的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依旧夹杂在人群中，向楼下走去。

　　小狐狸啊了一声，紧紧跟了上去，这是他在人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一见到就觉得顺眼和安全，不跟着他，总好像无处可去。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小狐狸到不觉得饿，他托着腮帮子，看赵谨面不改色的把大块的辣椒就着米饭咽下去。

　　“好辣。”小狐狸看着，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要被麻掉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啊，红莫说了，吃辣的对皮肤也不好。呀，你为什么把葱扒开，挑食不好，营养不全面的，我以前不喜欢吃青菜，妈妈说就是这样，我的眼睛才不好。”

　　赵谨喝了口水，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只傻不拉几的小狐狸，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知道自己拥有力量，出于什么目的才跟着自己，现在看来，真是傻得不行。

　　整整一下午，赵慎算是领略到小狐狸自言自语的功力，这就是一只话僗哇！赵慎打印文件，他就蹲在桌子上，说：“这个东西好奇怪，咦，它吐了什么出来，好像是纸啊，纸我见过，以前我有一本书，书就是很多张纸做的，那本书很好看，不过大家都不喜欢看书，他们只喜欢修炼……”

　　赵慎喝咖啡，他就站在旁边，说：“黑黑的，好喝么,好像红莫哥哥以前敷在脸上的草药糊糊啊，他说是美容的，这个也可以美容么……”

　　总之，赵慎做什么，他都能自言自语说上半天，于是只是一下午，赵慎就知道了这只小狐狸，以前住在一个很大的地方，那里有妖王，有红莫，有很多花花草草，有很多妖怪，妖王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妖界第一温柔多情无妖能比是个很好的妖王……

　　切，我还宇宙第一，赵慎暗暗的吐槽，这是盲目的崇拜，真是不可取的狭义眼界。

　　虽然内心活动十分丰富，但赵慎依旧是个面瘫。所以小狐狸渐渐觉得无聊，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接他的话题，小狐狸靠在窗边，看他忙忙碌碌，做着一些重复的事，看他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并不快乐，但也称不上难过，大概，是麻木吧。

　　窗外的叶子有一两片打着旋儿落下，云朵飘过，像一朵大的棉花糖，他从前最喜欢在这样的云上面蹦跶，一切都很美好，但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小狐狸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你不快乐吗？你想要什么？什么才能让你快乐？”

　　赵慎轻轻颤抖了一下。

　　***
　　心情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撩拨了呢，真不像自己……可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要做完的，赵谨重复的做着琐碎的事情，小狐狸坐在窗边，一朵一朵的数着云。
　　下了班，他有些疲惫的走到了停车场，靠在车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快乐，想要什么——这种东西，一直无法出现在赵谨的身上。成长至今，有什么是他能够拥有的呢？

　　他抗拒接替家族事业，出来做事，想独立的成为自己，成为想要成为的自己，然而兜兜转转到了现在，却被那些琐碎的无奈，生活里一些没有办法的存在，渐渐打磨成现在的样子，没有期待，没有快乐，没有自我，他成为了一个庸庸碌碌的人。

　　他成为了从前自己最想成为的，普通的人，却怎么……一点都不快乐呢？

　　赵谨一路缓慢的开回了家，一瞬间只觉得身心俱疲。他躺在床上，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依稀回到了幼年那个小小的村庄。
　　比同龄人显得还要瘦小的孩子，理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看起来总是脏兮兮的样子。

　　身边总是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赵谨抽泣着，细声的说：”妈妈……我没有说谎……没有……“

　　明明那些东西就在人们眼前，可是没有人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莫名的恐惧追逐着他，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安慰他。

　　赵谨睡在并不柔软的床铺上，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欢代靠在床头看他。男人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悲伤的梦，却倔强的不肯开口呼喊。汗水如雨一般的滴落在枕头上，眉头深深的凝成了一个川字。

　　小狐狸突然觉得莫名的心疼，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抚摸赵谨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触觉似乎取悦了沉睡中的男人，赵谨猛地伸手抓住了欢代。

　　小狐狸瞪大眼，却没有挣脱男人的手，静谧的夜色中，听见这个一直板着脸的男人，在低声的呻吟，叫着——

　　“妈妈……妈妈……原谅我，原谅我，不要离开我……”

　　***
　　小狐狸放松下来，睡梦中的男人把他往怀里带去，像抱住了什么宝物似的不肯撒手，欢代瞪大眼睛，男人的脸就这样正对着他，睡着的样子，柔化了严肃的五官，看起来出乎意料的……温和。

　　就像一直以来希望的一样，被一个人用全部的力量抱紧，仿佛松开手就会死掉一样的抱紧着——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害怕被抛弃，所以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安静的呆在妖王大人身边，可是所有他盼望的人，从来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拥抱，小狐狸突然觉得很累，他把头贴向睡梦中的男人，缓缓进入梦乡。

　　早晨的阳光照射进来，赵谨睁开眼睛，怀里毛茸茸地触感，就像阳光一样，暖和的让人不忍心放开，他低下头看那只纯白的小狐狸，干净的没有一丝杂志的白色，大大的尾巴包裹住他，赵谨忍不住伸手去碰触小狐狸的面颊，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谁这么接近过，但是靠近的感觉……其实，并不坏吧……

　　原来是只小狐狸啊，赵谨悄悄地起身，站在床边，看小狐狸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盘成一个标准的圆，嘴角微微的上演了一个弧度，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

　　在温暖的体温离开的那一刻，小狐狸就醒了——糟糕，被发现了，胆小的狐狸不敢睁开眼，只能自欺欺人的把自己缩成一团，猜测可能的后果。

　　妈妈说过，不能被人类发现自己的，有些人类很坏，会把他抓去做研究，会把他的皮剥了去，会……血腥残酷暴力场面在脑海里转呀转。小狐狸瑟瑟的发起抖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会法术的。

　　他（或者它）很冷吗？赵谨愣了愣，拿起被子把小狐狸拢住。小狐狸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男人并不善良的脸就在他面前，瞳孔微微有些惊讶的放大，两个人（一只狐）面对面，眼对眼的看着，小狐狸看着赵谨慢慢凝起来眉，本来就面瘫的脸愈加的严肃……好恐怖……小狐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就着床打了个滚，变成了人形。

　　因为猝不及防而忘记了变出衣服，光溜溜的小狐狸傻了，赵谨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