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方舟》湫千春夏

2、沧浪之水 一

　　“生命是每时每刻的一种抗议，一种复仇。”
　　——巴尔扎克

　　露霞区位于南江市最南面，由于是三江汇流的水上必经枢纽，又被叫做露霞港。
　　大量船只途径这里，日升日落，朝夕更迭，货来运去，送往如织。露霞区渐渐从一个小小的集装箱码头港，变成了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的繁华城中城。
　　以中心商圈为圆心，外围的老楼房，小渔村，不断被推倒重建，地价随之水涨船高。很多从上下游辗转流浪而来的人，由于没有取得居住许可证，微薄的收入仅仅付得上最便宜的租金，不断地被迫朝外围涌去。
　　外围的旧城区，多为平房。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人口流动性大，房东都是看人要价，坐地起价。
　　再往外就是草町村。由于位置偏远又临近江边，交通也不方便。稍微有点余钱的人都搬走了，还剩下稀稀拉拉十来户。都是几代扎根在这里的渔民。
　　上午十点半左右，由于河滩上警官们的到来，草町村迎来了最近几年来最热闹的时候。
　　宋野轻松拨开警戒线，里面露霞区分局的刑侦队长薛洋和分局长肖星和都已经到了。
　　市局队员们立即展开了对现场的搜查采集工作。傅云周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朝那具浮尸走了过去。
　　“宋队。”肖局长脸色凝重，朝宋野打了个招呼，“抱歉，实在是案子特殊，劳你们大老远跑一趟。”
　　宋野摇摇头，熟练地打了个官腔:“哪里的话，都是职责所在。”
　　“报案人是草町村村民刘东。据报案人称，浮尸是他早上八点左右路过这里时不小心发现的。应该是涨潮退潮时卡住了。”薛洋对宋野的粗糙本质要了解一点，走过来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宋野随着薛洋的目光向警戒线外看去，那里站着一个面色蜡黄，神情惶惶的矮个男人。
　　他驼着背，仿佛要和背后的枯草融为一体。
　　“笔录和走访调查安排了吗？”宋野问了一句，又转头看了一眼尸体，同时捕捉着空气里的气味。
　　全是尸体腐败的恶臭。
　　“已经安排了。”
　　回答的是肖星和。他已年逾四十，面部轮廓清癯端正，眉尖夹着一道深深的皱痕。
　　宋野点点头。
　　这边，傅云周低垂着眉眼，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一刻不停地进行现场检验工作。
　　尸体已经是高度膨胀，蠕动的蛆虫钻进钻出。随着日头渐渐地变大，尸身的阵阵恶臭已经又吸引来了一大波“逐香而来”的绿头苍蝇，在上头贪婪而留恋地盘旋和窥伺。
　　法医实习生助手孟小鱼是个圆嘟嘟的苹果脸女生，负责帮傅云周驱赶尸身周围的苍蝇。哪怕是戴着口罩，嘴里的姜片也是含了又吐，吐了又拿新的含。很快储备粮见底，小孟同志大眼睛里冒出了心酸的泪花花。
　　奈何唯一对她的处境有决定权的两个男alpha，一个在查看现场，一个在认真验尸。
　　总之都刚得跟沉入大海的定海神针一样，不为所动。
　　孟小鱼:绝望认命.jpg.
　　过了一会儿，宋野走过来，在傅云周对面蹲下，也仔细观察了下尸体，随口问道:“怎么样了？”
　　傅云周闻言，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又继续埋头利落小心地详细查看每一处。
　　“......”宋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摸了摸鼻子，讪讪闭嘴了。
　　盲猜安慰一下自己，可能对方就是属于，一工作起来就比较认真忘我那种类型......
　　娘哟，心口痛，牙痒痒，想抽烟。
　　又等了一会儿，傅云周顺利结束了初次鉴定，站起来松了松脖子腰背，将手套脱下来交给孟小鱼进行现场处理。
　　他一边和宋野两人一起往外走，一边缓缓说道:“经过鉴定，死者为女性omega。初步估计已经泡在水中超过五天。尸体衣服上有深红色溅痕，初步的检验结果是人血。除了颈后，她的身上并无无明显外伤。颈部后方腺体处有伤口，导致腺体裸露......”
　　说到这里，傅云周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不解:“奇怪的是，按照测温和膨胀程度，腺体不应该只有这么大。”
　　宋野一愣，思索了一下:“确实，按照你说的时间推算，腺体应该会更加膨胀。可刚刚查验的时候，那个腺体仅仅是正常人的大小。”他旋即皱眉，语气沉下来:“除非，她的腺体原本就只有米粒大小。”
　　“具体情况，还要等到进一步尸检，对她的性征发育情况进行鉴定，然后才能搞清楚。”傅云周接着说，“具体的死亡时间，也得根据江水样本和江流资料，尸体腐化程度，以及水温水质等等因素，才能下结论。”
　　仿佛一直生活在严谨细致的强迫症世界里，等到走出了警戒线，他又补了一句“今晚就会把报告写出来的。”
　　“......好。”
　　河滩往里就是一片草地，这里的空气比重灾区清新多了。两人放松下来。
　　宋野熟练地点了一根烟，也给傅云周递了一根。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了。
　　烟雾间又闻到了那丝丝缕缕的冷香，像是混合了海洋和雪松的味道。
　　很特殊的气味，他又偷偷摸摸地吸了几下......又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闻过。
　　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宋野试探地问傅云周:“你喜欢什么牌子的香水？”
　　旁边的傅云周一下子被他问懵，一脸莫名地摇摇头:“抱歉。我对香水不感兴趣，没什么研究。”
　　那为什么这么香？
　　大狗的耳朵失落的垂落下来。
　　等等......失落？
　　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变态的宋野，突然猛吸一口烟，朝那边的孟小鱼大声喊到:“那个谁，那个女alpha,孟小鱼，你去帮忙抬一下尸体。小心别碰坏了。”
　　正准备撤退的孟小鱼:“!”
　　队长!人干事？
　　大眼泡刚刚干涸的小金鱼，因为队长的最后会心一击，终于崩溃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