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瞳》西*雪

2、太子

　　闻人焰泉进入太子众位师傅之列顺利成章，太子设礼在东宫迎接他们。他一进宣和殿，便觉察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那是不属于人类的阴霾之气，不禁微皱了眉，宫中的结界如今也不管用了？
　　“先生，请坐。”太子约摸十七、八岁，剑眉星目，神采不凡，面容虽还稚嫩，眼神却坚毅果敢，他身着明黄锦袍，头戴镏金冠帽，正是仪表堂堂之少年郎。
　　大厅中人不多，俱是亲信近臣之类。闻人焰泉未获官职，不能与太子傅同级，但因寿贵妃的关系，太子待他竟更为亲近。
　　“殿下。”素闻太子平日仁厚，处事颇有明理，也懂进退，不越职权，故深得洛皇器重，小小年纪便让他参与部分政事。往日闻人焰泉不常入贵妃宫中，少有面见太子，今日细看，闻人焰泉倒觉得太子捉摸不透，更觉扑面一股戾气。
　　“母妃提及先生精通阴阳五行，天文地理，我仰慕已久，今后要向您请教许多事。”太子也在默默打量闻人焰泉，原本以为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不料只得三十来岁，且肤色白净，修眉长眼，挺鼻薄唇，俊美非常。心想此人必是深谙驻颜之术。太子还不能完全信任他，既使是母妃所荐之人，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太子向旁一示意，侍从端着一个盘子跪在他们身边，一对玉杯晶莹透亮。
　　“今日拜先生为师，繁文缛节就不必讲究了，先生日后可自由出入东宫。”
　　“谢殿下。”执了赐酒，闻人焰泉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眼角余光却扫过一双墨黑的瞳。他心下一愕，仔细一看，昨日那少女正立在随侍在旁的众女官中。
　　“先生？”太子唤道。
　　闻人焰泉收回目光，微笑道：“东宫贤人志士皆慕太子之名而来。娘娘看重殿下 ，在下不过尽一片微薄之力。”
　　“太子殿下，陛下有口谕请您往天赐宫德钦殿。”一个宦官缓缓走进大厅，略施过礼禀道。

　　两个人影静静地映在池面上。
　　“想不到你竟混到了太子身边。”
　　“真龙之气自可驱散魔物。”
　　“你难道在防备什么？”
　　少女转头看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中秋月圆之夜便是劫数……”
　　闻人焰泉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在向我求助？”
　　“届时我的妖力顿失，不仅其它妖魔会来争夺，我的身形也没法保住。而你……”她突然微仰了头。“若不肯助我，现在便可取你性命！”明明是狠毒的威胁，却用小鸟般的语调说出，闻人焰泉不惧反笑。
　　“看来，你是相当自信啊！”
　　少女瞥了他一眼。“一付皮囊百年俱衰，纵有千般法力也妄然。”她的神情变得飘渺沧桑，瞳孔仿佛穿越了时空，直射向闻人焰泉的灵魂。
　　“你叫什么？”闻人焰泉突然问道，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来历。
　　“妖魔没有名字。”她淡淡道，向前走去。
　　“我给你一个名字如何？”仿佛是叹息的低吟。
　　少女闻言回头。“什么？”
　　闻人焰泉站在风中，一袭蓝衣在绿荫中醒目而柔和。
　　“我给你名字，你与我订下契约。”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承诺做她的庇护者，而她则听命于他。
　　“既已知我的来历，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她羽般的睫毛微微轻垂。“人，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生物。
　　“你这双目漆黑如潭，便唤你黑瞳可好？”男子仿佛未感受到她的恼怒，自顾自地说道。
　　“黑瞳，你在这皇宫中已待了多久？”
　　她沉默不语。
　　“留在我身畔，我保证无人能伤害你。”
　　少女抬眼看向他，娃娃般精致的白晰容颜没有一丝温度，恍若一潭静水，唯有一双黑矅石似的眼瞳注视着面前微笑的男子。
　　伤害？人类怎会怜惜魅的存在，这个法术高强的人不过也是想利用魅的力量罢了。
　　只不过，此刻的她确实需要一个庇护者，不然她也不会躲入广结封印的皇宫。
　　既然订立契约，她便成为他的守护魔物。若非迫不得已，她不会答应他，黑瞳不禁皱了眉。
　　闻人焰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和我以前见过的妖魔不一样，并不想伤害人，却又与人保持距离。”
　　黑瞳笑了。“这不正是一个魔物的本分么？”
　　看着她的笑容，闻人焰泉一怔，旋即道：“我很想听你的故事。”
　　“你这人也奇怪，会对一个魔物的过去感兴趣。”黑瞳微微快步掠过他身侧，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穿过回廊，明明是轻柔的步伐，却转瞬没了踪迹。
　　闻人焰泉目送她的身影，轻摇着纸扇，看来他认识了不得了的家伙，追逐她而来的恐怕也不会是省油的灯。只是看着她漆黑的无情双目，他心底深处某个地方被触动，她的目光中有丝不易察觉的淡淡哀愁，仿佛在几个世纪的岁月中酿造出一坛苦涩的酒，让人痛苦地醉去。
　　人与人之间存在吸引力，而人与妖魔之间大概也是如此吧。他心里放不下这个魔物了。

　　黑瞳藏在皇宫中已三月有余。封住魔力，只为渡过一劫。闻人焰泉的心思她不懂，也不想懂，她只要避过劫难。她与他约定，待他百年之后，她便又是自由身。
　　路经御花园，只见一行衣着华贵的人迎面而来，她想闪避已来不及。
　　“大胆！竟敢挡驾！抓起来！”一个白发宦官尖着嗓子喝道，差人就要抓住黑瞳。
　　“慢着！父皇，此人是儿臣宫中女官，想必是有要事禀报才冒犯了父皇。”黄衣少年正是太子，他不紧不慢地向一旁面貌肃穆的中年男子解释道。
　　中年男子端详了黑瞳一阵，道：“也怪不得她，你们下去吧。”太子拜别后领黑瞳退下。
　　“没事了。”太子侧头对黑瞳说道。
　　“谢太子殿下解围。”黑瞳心中微异，东宫中女官少说也有几十人，太子竟然记得她。
　　“你叫什么名字？”
　　黑瞳略一迟疑，她对那个符号还不是太适应。“黑瞳。”
　　闻言，太子转头与她四目相对。
　　“果真人如其名。”太子浅笑。“我们以前一定曾在哪里见过，我一直有种感觉。不是在宫中，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他的表情有些迷惑，又似在努力追寻，仿佛想从记忆中寻出些线索。
　　黑瞳一路无语，行至东宫，欲行礼退下，不想一声脆生生的娇呼打断了她的话。
　　“太子哥哥！”一名衣着彩蝶锦袍的少女瞪着杏眼立在宣和宫外的玉栏旁，杏目柳眉，梳着望月髻，头戴金蝶步摇，贵气非凡。
　　她提着裙摆走下玉阶，傲慢地看了黑瞳一眼。“太子哥哥出门也不通知洛蝶，害我等了好久。阿鲈呢，平时不都是她跟着你的吗？”
　　太子宠爱地摸摸她的头。“丫头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这东宫哪是你随便乱闯的。”
　　少女一嘟嘴：“也不知道是谁给了我一块出入金牌的。”她的眼角还瞄着黑瞳，黑瞳知趣地躬身退下。
　　“她是谁啊？”身后还有少女不满的抱怨。“以前没见过。”
　　“你们年龄相仿，说不定可以作个朋友。”
　　“谁要和她作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