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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诗书掩情书(正文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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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爱情是怎么降下的,可自一开始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它像是迷药揪住了人的心智,真相大白之前,爱情曾摆脱所有的嫌疑。每个人都曾是爱情的受害者,谁敢承认,它总把红线牵给错误的人。但错误是美丽的错误,我们因错误而美丽。时间总能使一切淡忘,无论是美丽、错误还是一败涂地,美丽的错误曾让人一败涂地,涂地便涂地,我们因错误而美丽。
他们紧紧地抱着,像从前从未抱着那样抱着,他们记起彼此的体温,和身体柔软的味道。
——
“将来想要做什么?”
“我没什么梦想。”
“为别人的梦想呢?”
“为别人的梦想?”
“我想实现我妈妈的梦想,因为……我很爱她。”
“她不需要我帮她实现梦想。”
“那就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的梦想?”
“对。”
——
“我的梦想是不敢靠近时能紧紧抓着不分离。”
他紧紧地抓着他,就像抓着要飞天的烟和要幻灭的神。会有一些人是只为了爱而存在的吧?他们这辈子不为别的了。世俗的爱和至纯的爱是存在的吧?他们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共存。
要结束了,这持续过的感情,在尤任那里,也在余文渊这里。
他们久久地抱着,心痛的感觉仿佛在说着再见再见。是否还能再见。人总是这样被自己的愚钝困住不是么?看不清眼前的人,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人被自己的固执困住,被自己的偏见困住,被别人的偏见困住,被自以为的别人的偏见困住,被这个世界困住。他不知道上天给他定好的那条路,他只能像一个有头的苍蝇一样,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那条路,然后撞,狠狠地撞上去,不知疼痛地撞上去,撞晕了,醒来看到另一条路,再撞上去,除此之外便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他是信奉有志者事竟成的,如今他持有怀疑了,没有人关注他的志,连他自己有时都看不清,更何谈有志事成呢?又或者,在这条事成的路上,他要撞多少次呢?也许,会撞得真的成了无头苍蝇吧。
他们依然紧紧地抱着,此刻没有时间的存在,但当此刻消失的时候,那没有时间的永恒便永远消失了,再也回不到这永恒的一刻。
此刻总会消失。当余文渊被耳旁的闹钟声叫醒时,他觉得恍如隔世。他的脑海里还停留着与一人相拥的画面,他仍记得一些片段,和许多感觉。他回忆了一番,又觉得像是梦里的经历,或许他太期待与他再见一面,在再见之前。他重复地回忆起那仅有的片段,但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更多细节,但他确认那是他想见的人,是他无法尽情拥抱的人。
他点开手机,在聊天列表里寻找他的影子,他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他昨夜打得那通电话。可无论怎么确认,记录里、现实里,都没有那通电话的影子,他连那通电话都没有打出去。那拥抱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红了眼睛,心里泛起一汩一汩的疼,好像心被揪着要往其他地方去,好像要往那人在的地方去。悲伤就这样被揪了出来,明明没有那只手,可他被悲伤操控了。
在聊天列表里,他翻出了与他的对话框,他的眼睛迷蒙着一汩一汩的泪,把这句话发了出去。
“祝一切顺利。”
不久,便收到了回复。
“谢谢。”
余文渊把泪和痛直往外扔。可怎么也丢不完。
他说不出一句话了,就让那句号作为一切的结束。
这次出差余文渊走了多远呢?实际没多远,也就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但实际的实际,他觉得他走了一辈子,他把一辈子都不想错过的人错过了,所以他走出了一辈子的距离。就像是又开启了一个人生,开启了一个没有那人的人生。
返程的路上,他看起来无比轻松,就像是把那人和着泪和痛全扔了出去。他安慰自己很有一套,他仍铭记他那大学同学送给他的箴言,他要让这些感情不值一提,他要老老实实地卖力干,卖力争取别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的东西。每想到这,他就要再扔一次那些无用的情绪。
回到城市,他把老板的车开到了公司,然后坐地铁前往住处,他在林立的高楼和五彩的招牌之间穿来穿去,踏过标着六号楼牌的门,沿着立了一排快递柜的过道,站在向上的电梯厢里。他按下电梯键,缓缓上升。他已经揪了一路的心,尽管他也扔了一路的痛,可随着越来越接近那扇门,他无法控制地不安,他隐隐感觉,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
尤任会不会还没走?不,那他一定会告诉我。
他期待着,痛着,又期待着。
站立在1708门口,他伸手按下密码739562。他心里想着我回来了。
门打开了,屋里没有亮灯,整洁中漂浮着不生动的味道,像是好久没人呼吸过。余文渊踏进门,他问了声有人没有,无人作答。他去敲了敲尤任的屋门。
“咚咚咚”
——
很好!太好了!尤任走了!他真的走了!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离开了!他说了句谢谢就离开了,他说走就走了,我还没有和他好好说再见,我们就这样结束了,果然是不该有期待啊,我在期待些什么呢?该死啊,我在想什么呢?我想什么不好呢我想你?我为什么要想你。我好想你,尤任。
他还在傻傻地期待着尤任突然出现,他想即便他刚刚把那句“我好想你尤任”这种出糗的话被尤任听到也没事,他只是期待着再见到他。
“尤任你在吗?”
他推开尤任的门,看到了空空的床和空空的屋子,他走了几步,直怀抱着那床上的被子,他想着他抱着那屋子的主人,眼里的泪和不舍再也控制不住,全洒在那里。
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他印象里他少有这样放肆地宣泄感情,他哭得痛极了,像是攒了太多难捱的情绪。
可哭完,除了天色变黑,他没感觉到有其他的改变。黑暗从落地窗外透进来,薄薄的光落在尤任的落地窗前,余文渊看着,满眼看到的都是尤任的影子,那本尤任在看的诗集就在小桌上放着,余文渊走近,他想翻一翻,他就想翻一翻。
那书皮是暗色的,内页隐隐发白,借着微弱的窗外的光,余文渊用他那哭得发胀的眼睛艰难地辨认着。他想起了大学时他拿起这本书的时候,多年过去,原来时间真如一把锋利的刀,片片落落把人能削成其他的心境和模样。他辨认得有些艰难,便无意地翻了一遍,书页在翻响时吐出一声异样,书里夹了一张被剪裁的薄纸,余文渊翻出这张薄纸,定睛,再定睛,他的心轰得跳出声来,他借光,又借光,他打开了落地窗前的灯,他仔细得看,他全身战栗不停,呼吸都几乎忘记。
他好像早就忘了,又好像能记起来,他忘了内容,但他记得起那字迹。
这是他写的……他大学时写的那首诗?
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余文渊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数的线索聚集在他的脑子里,他好像想起了尤任身上那种清新的味道,想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想起了大学时的他放完书后不自觉的一撇,这一切组合出了尤任的样子。他不敢相信地判断着,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见过尤任,可能就在图书馆见到的——这本诗集尤任也曾在图书馆借过,尤任在图书馆的那本诗集中看到了自己诗并留了下来。尤任曾说他喜欢的人也喜欢这本诗集,一切都太巧了,这使余文渊感到激动,他想把他的这些分析告诉尤任,他想说他大学时见到过他,他想说他这本书里夹的诗就是他曾经丢的那个,他想说他们可能借过同一本诗集,他想告诉尤任他们真的是太有缘了。可,想着,激动着,隐隐的,余文渊觉得有些怪,但说不上问题出在了那里。
他只顾着高兴他原来和尤任很久之前就有缘分,直到他看到那本诗集的扉页。
该怎么形容余文渊看到扉页时的感觉呢?大概是黑夜里愣生出了一条亮堂堂的路。
他只是循着直觉翻开了诗集的扉页,扉页上赫然写着端端正正的几个大字,这字看得余文渊陷进了他曾在潜意识里丢失的永恒中,看得他目眩神迷,看得他忘乎所以。只见那上写着:
余文渊,我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