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繁华》梓缘

2、滴水涟漪

　　梁国全国都在传,国师疯了.
　　其实本来原始的版本并不是疯了,朝上朝下的百官只窃窃说国师有点反常,可他们家里的女人们传来传去就成了国师病重,等下面的小厮丫鬟传到平头百姓那已经变成国师因重病疯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的力量非常可怕,这被无数人杜撰好几个版本的谣言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皇帝炎以晨的耳朵里.当下他怒不可赦.
　　"究竟是些什么人在传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告诉朕你们成天在做什么!"炎以晨将一摞奏折重重砸在桌子上,站在面前的几个人齐齐跪倒在地.
　　"臣等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死了谣言就平息了?没用的废物."
　　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朝廷心腹,炎以晨头疼的皱紧了眉头,转而想起让自己异常暴怒的源头---柳叶生.
　　微微在心底叹口气,炎以晨以为柳叶生虽没疯也快了,问什么都所答非所问,几天里每次去看他都是呆呆的坐在窗边望风景,问他的丫鬟,竟然从未出过慧凝宫的门,吃的少睡的也少,人也愈发消瘦.再这样下去,就算柳叶生不疯,他这个皇帝也快疯了.
　　见皇上半天没出声了,一个人撞着胆子站起来作揖说道:
　　"皇上,国师据今日已经称病未上早朝多日了,臣以为国师的状况就算我们如何掩盖也不会密不透风,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让国师在身体已好后面见百姓,这样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温文尔雅侃侃而谈,年仅二十八岁就子承父业的宰相方子衿语气中流露出不似年轻的沉稳,眼眸闪过亦是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听罢方子衿的话,旁边不远处站出个老者,亦是躬身轻说:
　　"面见百姓...此举未免太过兴师动众,若要如此,岂不是说我梁国只因一小小谣言就满城风雨坐立不安了?"
　　"杜老丞相此言差矣,谣言虽小,影响却颇大,若只是几个孩童戏言也罢,只怕传到邻国人的耳朵里去,听到的反应可就是大不相同了."方子衿微微一笑,给六十五岁的杜言康无形的压力.
　　杜言康眼角抽搐,顿时没了回音.虽然觉得方子衿话中有理却隐隐觉得他似乎有意将国师曝露在世人面前.顿了顿,他望向皇上.
　　炎以晨思索着二人的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方子衿说的虽不是万全之策却也可以饮鸩止渴,只是他又不太愿意让太多人认识自己的国师,毕竟连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也没有搞清楚柳叶生到底是疯是病,此举太过贸然行事.
　　"下个月就是国庆大典了,届时皇上也是同样要面见皇城内百姓的,只要让国师同行,象征性的对百姓做些表示,臣想谣言也就慢慢的销声匿迹了."
　　"方爱卿此言有理."炎以晨赞许的点了点头.
　　"传朕懿旨,下月国庆大典,柳叶生需随同朕一起朝见皇城百姓,萧雨负责保护其安全不得有误."

　　此刻,坐在慧凝宫内的柳叶生还并未收到这道圣旨,他依旧略有心事似的望着窗外,外面,君子兰正含苞待放.
　　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已经五天了,他几乎是在掰着指头过日子.虽然期间并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审问他,却依旧惴惴不安.称病逃了这几天的早朝,却不知外面已经流言蜚语.
　　他一直躲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不出去见任何人,也婉言拒绝任何人来见他.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难道,要让他这个现代人继续当这个国师?可是,国师究竟是做什么?
　　转身望向端着饭菜走进的丫鬟晓芙,柳叶生唐突的问:
　　"晓芙,国师是做什么的?"
　　俏丽的丫头听到问话,手一抖差点将饭菜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晓芙磕磕巴巴的答着:
　　"国师...奴婢其实也不太清楚...好像主子您一直都是写写兵书...陪箫将军下棋吟诗...偶尔见主子去皇上的寝宫几宿都不回来...您是知道的...我们下人...对主子您的私事...不能打听..."
　　断断续续的说着,若有若无的隐瞒,晓芙心惊胆战的撇了一眼表情严肃的柳叶生.这个主子,以前就奇怪的很,这两天更是莫名其妙的失忆起来.让她成天都提心吊胆,只怕主子是装的,事后怪罪起来,她可是承担不起.
　　只是这些?柳叶生挑眉,好像这个人成天也没什么正事,看起来应该和那个大将军关系很好的样子,怪不得那天他会出言解围,又对他了如指掌.说来,这几天都不曾见过那位将军,去了哪呢...
　　"晓芙,你知道萧将军去哪了么."柳叶生侧身倚着窗沿,眼神中透出一丝迷离.
　　"奴婢哪知将军们的事,怕不是又有纷争上了前线吧."晓芙走过来推起柳叶生的轮椅.
　　"倒是主子,您别操心大将军了,这几天您一直寝食难安,瘦了很多."语气是温柔的关心.
　　瘦了么?柳叶生低头瞧瞧身子,转而朝晓芙微微一笑.
　　"谢谢你的关心,最近都没什么胃口."
　　晓芙惊慌.谢谢?主子在跟自己说谢谢?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伺候了多年的人,似乎真的是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差别,至少不似以前那般冷情寡默,多了份通透的灵气.
　　"主子您说什么呢...折煞奴婢了...您...赶紧用膳吧."
　　略略红了脸,晓芙将柳叶生摆正,将筷子执在他手间.
　　吃饭,对于柳叶生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情.虽然宫中菜肴千变万化,不乏佳肴美味,可是他还是吃不习惯这油腻浓汤,止不住的又开始怀念家里的清幽淡雅.
　　执起筷子,只几口就已经到极限了.
　　"晓芙,我吃饱了."心虚的看了眼所谓的丫头,柳叶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又是这么少...主子,您在这样下去,身子可受不了了啊."顺手牵过一个铜镜,晓芙义正言辞的照着柳叶生.
　　"您看,您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望着铜镜,柳叶生五天来第一次认真看着镜子中的那个自己.由于一直在思考,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身体的主人脸长的是个什么样子.
　　这一看,柳叶生自己都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人面带菜色却俊秀不减,柳叶弯眉,明眸善睐,绛唇皓齿,五官精美俊逸非凡,这样一张脸,连柳叶生自己都赞叹: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这样一个人,竟是自己现在的容貌.突然想起那次萧将军临走前的一句话.
　　"国师,切莫再跟人笑了."
　　想是这人的笑,足以倾国倾城了吧.
　　觉得好笑,柳叶生低头轻轻笑出了声.
　　晓芙觉得疑惑,这主子,怎么见自己脸色这么差还能笑的出来.虽然她承认主子的笑不妖娆却淡雅清丽,让她觉得好像有微风吹过般心旷神怡.见他笑,她也放松了神经.
　　"主子您还笑,晓芙可是每天担心的要命,让厨房连着换各种口味的菜肴.还是不合口味么?"
　　"抱歉,菜都很好吃,只是我习惯清淡,太油腻的就很难下咽."柳叶生掩口,在这陌生的地方,晓芙是第一个关心他的人,让他心里也顿觉暖意.
　　"原来是这样,主子您该早对奴婢说嘛,我马上去让厨子做一桌清淡口味的菜给您."
　　"不用了晓芙.今天我真的不想吃了."连忙止住欲要去厨房的晓芙,柳叶生微微苦笑.
　　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不麻烦任何人,宁可委屈自己.
　　见晓芙皱眉一脸要哭的表情,柳叶生叹了口气.
　　"哎,把你做的白玉糖糕拿几块给我吃吧."
　　破涕为笑的晓芙轻巧的转身冲进了厨房,不过会就将一盘雪白松软的糕点放在柳叶生的面前.
　　压指捏了其中较小的一块,刚刚放入口中,甜如蜜的糖在口中旋化开来,唇齿留香,赞不绝口.
　　"好吃."柳叶生赞许的望了眼晓芙.后者得意的笑红了脸.
　　就在柳叶生享用美味的甜点时,门外突然有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挺胸抬头,步履沉稳的安公公-----皇帝的贴身太监.
　　"柳叶生接口传御旨:朕钦点柳国师下月国庆大典于朕同行于望月台上面朝皇城内万名百姓,柳爱卿需衣冠锦饰,不得有误,钦赐!"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学着电视里看来的礼仪,歪打正着的古往通用,柳叶生接了御旨,无法下跪的他只是拱手作揖.
　　"国师不必多礼了,咱家不多打扰,先回去了."安公公特别的客气,朝柳叶生微微躬身就走了.
　　剩下的柳叶生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可一切并非他所愿,究竟这个迷要将他的生活变成什么样子.
　　一切都是那么未知,而他,终究要面对.
　　抹去彷徨和迷茫,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份淡然,一份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