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乔伊》未徙北溟鱼

9、秘密篇

　　“这其实不是我买的房子。”乔伊趴在阳台的窗边朝外望，吴兴伸手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往晾衣架上挂时，听到了他幽幽的声音，手上的黑裤衩哧溜一下滑下去，落在了地上。
　　夕阳细碎地洒在乔伊的身上，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打在主演身上......吴兴不知道这小子又想做什么妖。
　　乔伊转过身来，一直胳膊支棱在窗台上撑着脑袋，对于吴兴的沉默、不给他搭台唱戏有些不满。贱贱地伸脚踢了下地上的塑料盆，吴兴扔个了白眼给他，默不作声表示不想理他。结果这货来劲了，又踹了一脚塑料盆直接给踢翻了。
　　吴兴眨眨眼看着乔伊，甩了甩手上铁制的衣架，冷冷地问：“你到底哪里痒你跟我说说。”语气里威胁的意味显然。
　　乔伊抬着头一副讨好的笑，说：“诶呀，我就是想多告诉你一些我的事嘛，可是老是不好奇，也不问，我能怎么办，只能自说自话。”
　　吴兴扶额，总是见到这家伙贱贱的模样，老想踹他。
　　“我确实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你还是别告诉我了。”吴兴说完这话就抱着塑料盆走了，想想也气，乔伊这小子居然在自己辛辛苦苦干活的时候看风景，你看风景也就算了，还捣乱，信不信戳瞎你那俩熊眼，哼哼！
　　乔伊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吴兴后面，临到晚趴在他床头还赖着不走了。吴兴气得抖被子，怎么赶都赶不走，又去拽这臭小子的衣服，谁知乔伊裤腰带没系紧，竟把他裤子给拽下来了。俩人四目相对，中间隔着乔伊的大长腿已经显眼的四角红裤衩，空气里有电流滋滋的声音，吴兴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对，事情不对！
　　下一秒想要赶快跑却被乔伊飞跳过来抱住了腰，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看了人家的身子就要对人家负责人。吴兴心里暴跳，付你娘的责任，你那腿上的几根毛有什么好看的，讹人讹上瘾了。
　　“要不你也给我看看你的腿呗！”乔伊毫不要脸地提议道，眼睛里闪烁着星星。吴兴心里雷得不行啊，这又不是青春期躁动时男孩子闲着没事掏出来比个儿、秀腹肌之类的。俩孤男寡男脱|了裤子互相看腿，有啥好看的，比腿毛长还是比腿白？
　　二话不说吴兴一巴掌呼过去将乔伊拍在床上，直接绝了他的愿望。“你赶快给我滚啊，我明早还要上班呢！”
　　乔伊却毫不在意地在他床上滚了滚，还伸了个懒腰，就在吴兴以为这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招时，突然听到他说——吴哥，这个房子是我生母给我留的遗产。
　　吴兴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其实有些事乔伊不说，吴兴作为一个很闷很木讷的人是不会去问的，连想可能都不会去想。但他想过，他好奇过乔伊为什么从来不与家人联系，为什么没有上大学而是选择这么早出来混社会，他也好奇乔伊为什么总是在四处打工，不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可是有些话，不能问，知道的多了，窥探的私密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每个人都需要隐私，保持自己的神秘感与自由。所以吴兴从来不多说不多问，别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就比如现在。
　　“我母亲也去世了，在我小的时候。”吴兴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说这个做什么？是想告诉对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失去过一两个至亲，亦或是拿自己的伤疤安慰他？
　　乔伊笑了笑，枕着乔伊心爱的枕头，躺在他深蓝色的床单上，有种大海上飞翔的海鸟的错觉。“按照我生母的话说，她当初未婚先孕，舍不得打掉我就把我生下来后送到了孤儿院。我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两年前她找到我和我相认，还给我介绍了她后来的儿子女儿。其实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认我，都过了那么多年，各自相安无事不是挺好吗！”
　　“她或许是觉得对你有愧。”吴兴自然地接话。
　　乔伊继续道：“或许是吧！她挺有钱的，在全市有不少地产，她说没什么好补偿我的，便想给我一套房，就是这套。”
　　乔伊是笑着说这些的，可吴兴看着他的笑却觉得很难受，心中有股悲愤宣泄不出。所有的亏欠委屈，就拿一套房抵了，这到底是够还是不够呢？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他觉得不够，可是这套房子又是自己买不起的。
　　“这房子挺好的，你拿下是明智之举。”吴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乔伊，便开始说些废话。
　　“是啊，我要是不住在这里可就遇不到你了，吴哥。”
　　吴兴笑了笑，无所谓地说：“是啊，都是这狗屎的缘分。”
　　乔伊盯着吴兴看，白炽灯光下看得吴兴脸皮发烫，慌忙问：“然后呢？你和你的富妈还有联系吗？难怪你小子整日不务正业，搞了半天有靠山不愁吃穿的。”
　　乔伊：“不是，愁的。”
　　吴兴：“什么？”
　　乔伊：“我说我愁吃穿的。因为这套房子转我名下不到一个月，她就破产了，她以前整日忙工作想着赚钱身体早就不好，破产期间就病逝了。”
　　吴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神色淡淡的乔伊，有些不知所措，他该说些什么呢。
　　“你别看我平时倒霉只是个意外，其实啊，我一辈子好像都很倒霉。”
　　吴兴：“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整日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你生母既然当初选择生下你，你就是幸运的。而且你等于平白无故得套房，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乔伊坐起来，嘻嘻笑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吴哥，你说人活着只要坚持活下去，总会有幸运的事发生的吧！”他目光灼灼，烫在了吴兴的心口，让他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喃喃地回应道：“嗯，对的，一定有幸运发生。”
　　“所以，你也要记住。”
　　突然被这么忠告实在让吴兴感到奇怪，“不是，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搞得我好像是会自杀似的，你看我像是脑子有病想不开的人吗？”
　　乔伊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我说了自己的故事，吴哥你也说说你的吧。”
　　突然被这么个问题砸中，吴兴有些意外。也对，作为对等的条件，他也该将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可是......他没经验，即使对曾经亲密的人也没说过。
　　乔伊坐在床中央等他，吴兴坐在了床边。
　　“其实我也没什么故事，我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交通意外去世了，后来我爸又续娶了，又生了个儿子。我长大后考到了这里的大学，然后就在这里工作到至今。我跟家里没什么联系，因为......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始终是外人吧。”
　　故事是悲伤的开头，平凡的结尾，吴兴没对别人说过这个，他从来不想获得额外的关注，更不想要同情。这个世界上悲伤的故事又不止他有，但乔伊显然很在意，在他说完后扑过来抱了抱他。
　　吴兴觉得，这个拥抱很漫长，很温暖。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像是孤孤单单活在这世上野草，突然被人在意了，得到了花朵一样的喜爱。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他甚至从来没和男人拥抱过，可是意外地，觉得温柔，舒适。
　　他们俩个，像丛林里相遇的野兽先是有些沙雕的展示彼此的伤口，然后在黑夜里互相拥抱舔舐。

　　吴兴猛得推开乔伊，是因为这臭小子在阴险地解他的皮带。吴兴拿着枕头狠狠地冲他悠。“你他妈是不是想被剁手！”他怒骂道。
　　乔伊脑袋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你看了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吴兴抬脚就踹他的屁股，骂道：“看你个鬼，老子腿除了毛就是毛有个屁好看的，你赶紧给我滚。”
　　乔伊扭着屁股就是不理他，吴兴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只能说：“那你在这睡吧，我去你屋里睡。”结果他刚说完吴兴就跳起来抱住了他，跟只树袋熊似的赖他身上。
　　“你到底要干嘛！”吴兴咬着牙说。
　　乔伊大喊：“这不公平，我说了自己的秘密，你也要说一个你的才公平。”
　　吴兴挠头：“我不是说了我自己的故事吗！”
　　乔伊：“那你扒了我裤子，我当然要扒你的才公平，你说是不是！”
　　吴兴几乎咬碎了牙，“是个鬼，那就是个意外，谁想看你那一腿的毛，赶快给我滚。”
　　乔伊瘪了瘪嘴，想了一下，“那好吧！那为了公平你再给我讲个你的秘密吧。”
　　吴兴被烦的不行，最重要的是这臭小子死沉，他身上跟抗了一百多斤的大包似的，压得骨头疼。
　　怒视这乔伊，他说：“好，我再给你说件事，听完你就给我滚！”
　　乔伊乖乖地点头，表示同意。
　　“我以前交过一个女朋友，还是差点结婚的那种。所以，你就不要动不动就说我是没妹子爱的穷鬼一个，还是有姑娘喜欢我这样的穷鬼的。”
　　乔伊整个人石化了，僵硬地挂在吴兴身上，俩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怎么可能。”他喃喃地说。
　　“行啦别管可不可能了，你给我赶快滚！”吴兴再次催促道。
　　乔伊松手了，整个人跟翻了面的乌龟似的仰躺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这不可能！”尖叫声震得房子都晃荡。
　　吴兴挠着头，知道没救了，这晚，他别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