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如画》苏水榭

51、情为何物

　　闻言，苍夜痕皱了皱眉，道：“失魂蛊，我好像记得此乃朱雀门的独门秘药。”
　　“不错。”苏泠风微微点了点头，朝苍夜痕看了一眼，“不过我想你还应当想到另一件事，那就是朱雀门现已不存在了。”
　　苍夜痕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道：“朱雀门……十年前被惨遭灭门，门主与门下弟子竟无一人生还。而且时至今日，江湖上也无人能够查清当年朱雀门是被何人所灭。门派虽灭，秘药却在。难道……”
　　苏泠风微微一顿，道：“我曾听师父说过，失魂蛊可以操纵人的神智，但凡中蛊之人无一不沦为施蛊之人的傀儡，一言一行皆会受其所令。由此可见，严清芙之所以每到特定的时间便会唱歌，想必定是有人提前教会了她那首歌，向她做了暗示。”
　　苍夜痕用手摸了模下巴，道：“他是想让冷月山庄陷入恐慌，然后再一步步毁了它。不过，难道就没有法子先治好严清芙的癔病吗？”
　　苏泠风摇了摇头，道：“天下之病，莫过于自身的心魔最为难以根治。看严清芙的癫狂之像，我想若是没有个三五年的静养是不会减轻的，更别提去治好她了。再者，即便是治好了她，她所中的失魂蛊也不会消失的，这种蛊，除了施蛊之人可以解开，他人毫无办法。”
　　苍夜痕不再言语了，而是犹自转头透过窗子去看庭院里的兰花与池塘里的莲花。或许是因为天寒，花圃中的兰花已经有些枯萎，而莲花也带有几许衰败之色。
　　苏泠风在旁静静的瞧着苍夜痕，目光淡然清澈不带任何杂质，似乎只是一眼便已望穿，在她心中深藏着的某种隐隐的担忧。

　　待到苍夜痕与苏泠风走出厢房之时，苏泠风第一眼注意的人便是那个依旧垂着头的管家严皓。
　　苍夜痕走到严皓跟前，叹惋道：“实在抱歉的很，我与泠风未发现任何疑点，还望你家夫人见谅。”
　　严皓低着头，眼睛并未去看面前的苍夜痕，好像是故意衬托出自己的地位低微一般，平静道：“无妨，我这就按夫人的吩咐为几位安排客房，请跟我来。”
　　苍夜痕微微皱了皱眉，没有任何的追问，没有任何的惋惜，甚至没有多余的感情，这样的管家她确实还真是有一丝不习惯。
　　不仅是一丝不习惯，更多的是对这个管家，或是整个山庄都增添了好奇之感。
　　念及此处，苍夜痕一时心绪万千。忽然，她前面领路的严皓脚步停了下来，侧身推开一间厢房的房门，静立在房门处，朝苍夜痕垂首道：“苍堡主，这间便是您的厢房。”
　　苍夜痕微微一笑，谢道：“有劳了。”
　　“哪里，夫人交代过了，说日后庄上若是招呼不周，还请苍堡主见谅。若此刻苍堡主没有其他的事要交代我，那我就去为另外几位贵客领路了。”
　　苍夜痕淡淡应了一声，不过却站在原地未动，而是看着严皓领着其余三人到了旁边的一间厢房，随后便见宋萦轩沉默的走进厢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苍夜痕在长廊里伫立半晌，微风吹起了她的衣袂。不知为何，她忽然幽幽的吁了口气，也走进了自己的厢房。

　　宋萦轩静静坐在床上，注视着在空气中轻轻漂浮着的微尘，在阳光下显得迷离朦胧。
　　人的一生，岂非也像这微尘一般，孤独无依，沉浮无常？
　　“你要记着，娘亲这么做，就算遭了族人唾弃，食了今日苦果，也从未后悔过。记住，即使今后你将要一人去流浪天涯，也永远不要回到清和城，也不要再与清和族有半点来往。”
　　不错，不要回阳雪城，不要与清和族有半点来往。这是她的母亲在临终前给她的最后忠告。
　　为此，她从十三岁起就已学会怎样一人来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江湖里过活。
　　她无家，即使在最冷的冬夜，最美的月夜，她也只能在街边的客栈独自一人入睡。
　　她无亲，即使在热闹的春节，团圆的中秋，她也只能在路边的酒肆独自一人饮酒。
　　她已走了太多，太长的路。而这路，却好似永远都没有终点。
　　寂静之中，有谁在轻轻的叹息。
　　门外想起了敲门声，让宋萦轩顿时回过了神。她走到房门前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正一脸微笑的苍夜痕。
　　苍夜痕见宋萦轩一脸的沉郁，心下一沉，笑容却变得更加温柔了起来，道：“我来看看你。”
　　宋萦轩面无表情的看了苍夜痕一眼，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苍夜痕也从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推到宋萦轩的面前，笑道：“我只想知晓，你究竟向我隐瞒了什么。”
　　闻言，宋萦轩明亮的眼眸忽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缓缓道：“你不要逼我。”
　　苍夜痕不再微笑，眼神霎时变得锐利起来。在她心中，似乎早已非常笃定这个秘密事关冷月山庄，而在冷月山庄里发生的一切也许就与这个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没有逼你。”
　　闻得此言，宋萦轩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哀伤的神情衬得身上的红衣也不再鲜艳。“我什么也不知晓，甚至不知晓这是怎样的秘密。我只知晓为了这个秘密，我的母亲被驱逐出族，最后含恨而死。而我这一生也注定要四处漂泊，无以为家。”
　　很难有人想象出，这个原本应该豪情义气，不拘小节的女孩子，此刻却已变得那般的孤独无依，脆弱无比。她的神情，她的哀伤，不禁让苍夜痕内心深处里的那个自己都有些为之动容。
　　依稀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孤独，这般脆弱。
　　短促之间，宋萦轩只觉自己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温暖的触感与熟悉的气息渐渐围绕了她，她犹自怔了良久，才颤抖着用双手同样的缓缓拥住了她的背，第一次发现这个名震江湖的女子的身体是那般单薄与瘦削，显得是那般冷清孤独。
　　只是，究竟是谁拥住了谁？她们拥住的这个人，究竟是彼此，还是她们自己？
　　她们并不知晓。
　　苍夜痕静静拥着宋萦轩，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若无去处，便来堡中。每逢佳节，定待君归。”
　　闻言，宋萦轩的身子微微一颤，忽地松开了抱住苍夜痕的双手，朝苍夜痕促狭一笑，道：“不瞒你说，有时我觉得倘若你真是个男子，定会有许多女子都会爱你爱得发狂。”
　　苍夜痕也笑了笑，道：“现下也有不少女子想坐上堡主夫人之位，不过很可惜，那位置在我心中早已有人了。”
　　宋萦轩的眼睛里露出微微的惊诧之色，喃喃道：“难道你……你真的……”
　　苍夜痕淡然一笑，笑容复杂，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宋萦轩怔了半晌，忽而苦涩一笑，道：“看来我心中想得不错，那个人倒是与你般配的很，只是你知不知晓……”
　　宋萦轩正欲言语，苍夜痕忽地伸出手止住了宋萦轩的话，沉声道：“你是想说，假凤虚凰，实难长久，对吗？”
　　宋萦轩沉默了下来，连带眸子里中的光顿时也黯淡了下来，良久又缓缓点了点头。
　　忽然，苍夜痕一口气饮尽杯子里早已凉透的茶，或是喝得太急，茶水在蓝色的衣襟上印下了点点水渍。她把茶杯放回桌上，良久，才平静道：“我也知晓。”说罢，便起身向房门处走去。
　　宋萦轩静静的坐在那里，听见了门关起来的声音。忽地，一滴滴眼泪便涌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原本并无理由要哭的，因为她早已清楚她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她却始终也止不住。
　　最重要的是，她绝不相信，也绝不承认，她是在伤心，是因为得不到一个人的心而伤心。
　　在她心里，她把苍夜痕永远也放在一个朋友的位置上，即使这个位置已经渐渐的被改变，她依旧固执的相信她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原来，自欺欺人，最终还是要诚于心。
　　而此时，她最大的悲哀，只不过是一句话，一句她最想说的话，一句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来说的话，一句最后被苍夜痕所打断而不了了之的话而已。
　　“只是你知不知晓，其实我也喜欢你。”

　　苍夜痕静静的坐在铜镜前，忽地伸手将发冠摘了下来。镜中之人青丝云鬓，眉目如画，俨然是个女子，但脸上却未带有一丝女儿家的娇态，反倒是眉宇间显出许些严肃与稳重，隐隐有王者之色。
　　在旁人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叱诧江湖，英俊潇洒的红枫堡堡主。
　　可是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有的只有一面镜子，与一个孤独普通的女子罢了。
　　苍夜痕怔怔的看着，忽然抬手抚上自己的眼角与眉梢。那里已经不知在何时起冒出了细微的皱纹，虽然是那般的细小，却还是刺痛了她的心，令她感到十分恐慌。
　　过早的承担家业，太多的繁事所累，她的容颜已经无法与泠风，萦轩她们所及了。
　　年华易逝，她的容颜已走向衰老。
　　而这，也成为了她心中一道难以破解的枷锁。

作者有话说

　　我晕...这章与查案似乎半点关系没有...我最近写文有些跑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