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梦魇》执灯弈棋

2、我们必须先上

　　“三十而立”对于晋弈来说是一种赤裸裸讽刺。

　　他24岁医学院毕业后就进入了J市的三甲医院，刚开始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心中的使命感也是极强的。可是在医院工作的这六年期间，他陆续已经发展出了好几个副业；

　　半路出家的心理咨询师，带点唬人性质的算命大师，三教九流的网络小说写手.....

　　有那么点斜杠青年、遍地开花的意思，只可惜开的都是那三月柳树上的花——有花无果。

　　傍晚5点半，晋弈穿上白大褂和同事交接完班次后，坐到检验科窗口，此时的检验科门诊大厅一片嘈杂；

　　晋弈撸起袖子，对着扬声器向外面的病人喊道：“排队啊各位，都在这个窗口排成一条长队！”

　　乱成一盘散沙的病人瞬间聚成了一条长龙，整整齐齐地在晋弈所在窗口排成一字行。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双眼通红，脸色苍白，一副惊恐的样子将头埋在身旁男友的怀里。

　　身旁的男友一脸憨厚可掬的模样，向晋欠了欠身笑道，“医生，她有点晕针晕血，麻烦您轻点。”
　　晋弈不甚走心地应了一下，拿出采血针正准备扎向女孩的手指，女孩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又把手缩了回来。

　　晋弈一脸黑线，眼看着队伍越来越长，晋弈焦急道，“麻烦你快点，这么多人等着你一个人呢。”

　　女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男友怀里抽泣道，“——我怕，我真的不敢！”

　　晋弈：“......”

　　男友用手在女孩的头上摩挲了几下，没想到女生哭的越来越大声，晋弈实在有些不耐烦对着女孩大声道，“看着我！”

　　女孩被这不怒自威的声音怔住了，她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擦开的泪痕，两眼怔怔地盯着晋弈。

　　晋弈深吸一口气，看着女孩的眼睛，轻声询问道：“你平时最喜欢做什么事啊？”

　　女孩被这莫名的问题愣了一下，有点怯懦地开口道：“最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男友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伸出手来又轻轻抚摸了下她的头。

　　晋弈笑了笑，“现在他就在你的身边对吗？”晋弈缓缓伸出手，在女孩的手指上一遍遍地轻轻画圈，道：“你闭上眼睛，完全感受和男友在一起愉悦的感觉，你手指的部位将会是一个很神奇点，等针进去后你的愉悦感会越来越强，因为你积极配合治疗的做法，既保护了你自己，也保护了你的男朋友......”

　　女孩听到这番话后果然很听话地闭上眼睛，将头埋在男友的怀里，晋弈继续在女孩的手指出画圈，另一只手拿起针头，嘴里还在不断轻声地重复刚才的话语。

　　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均匀，脸上开始慢慢恢复血色，晋弈抓准机会快速地将针扎进女孩的手指处，然而女孩只是眉头轻轻皱了皱，并没有睁开眼睛。

　　待血液样本采集结束后，晋弈柔声道，“好了，睁开眼睛，可以走了。”
　　女孩这才缓缓睁开眼，一脸惊奇道，“真的好神奇，我好像觉得并不是很疼！”

　　晋弈摆了摆手，道：“去那边坐着等结果，下一位！”

　　女孩边走还边和男友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着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体验。第二位病人坐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开口道：“你刚才用的是催眠术？”

　　晋弈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性，回应道：“也谈不上是催眠，就是一种心理暗示。”

　　男人露出一抹赞赏的目光，从兜里掏出一个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联系我。”

　　晋弈接过名片后直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准备好采血器，却发现那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晋弈好奇道：“你在看什么？难道你也需要心理暗示吗？”

　　男人笑了笑，“看你长得帅不帅，因为你一直带着口罩.......”

　　“啧。”男人话还没说完，晋弈将针直接针扎了进去，男人痛的浑身一颤，微微皱了皱眉头，“帅哥你手真重！”

　　晋弈笑了笑，道：“我手是挺重，但是口味不重，因为我很直！”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将脸凑近晋弈的耳边道，“这个世界就快要完了，到时候请你一定要记着联系我！”

　　晋弈默默翻了个白眼，笑道：“那我真希望永远也不需要联系你。”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刚欲起身只听身后的几个病人一阵惊轰，不远处有个病人大声向晋弈喊道：“医生快来啊！出人命了！”

　　晋弈匆忙起身跑向大厅，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昏死在地上，身旁还有一大片未干的血渍。

　　晋弈跪在他的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见那男子呼吸微弱至极，脉搏跳动缓慢，晋弈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大声呼道：“喂！你怎么了！”

　　男子一动不动，显然也并不可能回应晋弈。

　　此时正好有两个护士从大厅经过，晋弈高喊道：“赶紧去吧急诊医生喊来！”

　　接下来，晋弈快速松开男子的衣领，继而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清理了男子口鼻内部的血渍，压额举颌开放他的气道后，赶紧进行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实行心肺复苏的急救。

　　晋弈的动作熟练且利索，争分夺秒，没有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病人“哇”的一声吐出一滩乌黑的血液，直接晕倒在地。

　　此时的检验大厅内俨然已经乱成一锅粥，有人在一旁尖叫，有人在一旁小声哭泣，还有病人拿着手机在录视频.....

　　同样乱成一片的还有机场的T3候机厅，晋星星在候机厅内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冲到登机口的柜台前对着空姐咆哮道：“你们的飞机是飞啊还是不飞啊？”

　　空姐露出七颗牙齿，用一脸标准的微笑回应道：“先生，请您耐心等待，等到可以起飞时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第一时间？”晋星星冷笑一声，“这都延误了三个多小时了还第一时间呢？我要去投诉你们！”

　　空姐依旧面不改色的微笑道：“有什么不满您也可以向上级反馈的。”
　　晋星星气的一时语塞，他摘下墨镜挑了挑眉，将脸凑到空姐的脸前，嘘声道：“你看清我是谁了吗？”又摆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嚣张道：“把你们领导给我叫过来！”

　　空姐：“......”

　　空姐显然并不认识眼前这位故弄玄虚的男人，她眼睛微微向上翻了翻，露出一脸无语的笑容。

　　晋星星见要挟无果，气的转身坐到候机室的座位上，默默地再次带上墨镜。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女性像疯了一般拿着保温杯开始拍砸候机厅的自动贩卖机。

　　顿时周边引来一阵女生们的惊叫，几个男旅客见状冲到中年女性身边，将她反手制服下来。只见那女人披头散发，瞳孔散乱，嘴里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道：“——我好饿，我要吃的！”

　　晋星星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向旁边挪了挪，可身前不到十米处又有一男子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而后昏死在地上。

　　在柜台整整假笑了三个小时的空姐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匆忙上前跑去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这一夜似乎过得极为漫长，看似平静的夜幕里四处早已暗藏汹涌。福爱医院的高层领导们连夜从家中赶来，在会议室召开了一场长达三小时的紧急会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向了地面，晋弈上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为混乱也最忙碌的夜班。整整15个小时，他基本上一分钟也没有停歇过。第二天接班的同事看见他的样子后都吓了一大跳。

　　晋弈顶着一头乱发，双眼通红、脸色苍白，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终于盼到了夜班的尽头后，没料到，科主任□□手里捧着一沓文件往桌上一摔，扬声道：“所有人员过来开会！”

　　晋弈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脑海里自动浮过一串“.....某某医生过劳死”之类的弹幕。

　　□□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撑在桌上，严肃道：“接到卫计委的通知；原本下周的元旦三天休假即刻取消，所有医院立即进入战时状态！已经批好公休、婚假、产假的人员今日也都必须召回！”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位同事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清咳几声，道：“今天下午所有人员参加院感培训，学习穿戴防护衣以及进出隔离区的事项，我们医院将作为定点一线医院，同时检验科将开启最高级别防护！”

　　晋弈焦躁的长叹一口气，原本之前死乞白赖求□□要的五天假期看来是要泡汤了！他本想着可以带晋星星一起去清迈渡个假，做做马杀鸡，拜拜佛，涤荡一下心灵，顺便也将此次旅行作为生日惊喜送给晋星星。

　　没想到这个惊喜计划不但没达成反而成了惊吓......

　　□□义正言辞地开口道，“所有同志做好准备，最快今晚就要上阵！紧急时期医务人员必须先上去，”□□说，“我们不先上未必还等着群众们先上吗？”

　　一名党员同事脸上立马露出一副准备英勇服役的表情，问道：“请问这次的疫情传播源是什么？病毒还是细菌，传播途径是什么？”

　　“传播途径现在暂不清楚，病原体究竟是什么还有待研究，”□□说，“但是它的传播速度非常快，很有可能并不是单一途径。呼吸道传播，消化道传播，接触传播都有可能，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晋弈想起昨天晋星星刚好去过机场，像机场这样人流量大、人口密集的地方显然是相当危险的。

　　他赶紧将手机开机，霎时；十几条来电提醒的短信纷沓至来，号码皆是晋星星的。

　　晋弈连忙走到没人的地方，给晋星星拨去电话，一阵咆哮声从电话中传来；

　　晋星星：【——你他妈怎么现在才打过来！要死了吗？】

　　晋弈；【吼什么吼！我刚下夜班，上班不能玩手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在那里，到北京了吗？】

　　晋星星；【到个毛线，昨晚机场出事了，我现在在机场附近的康健医院，被隔离了，你赶紧开车过来把我接走！】

　　晋弈没想到，事态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竟然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他正想再多询问几句弟弟的现状，可晋星星那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晋弈焦急地皱着眉头，想着该如何将晋星星从隔离区带回来。忽然他灵光一现，从柜子里装了一套干净的白大褂，带着自己的工牌匆忙奔向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