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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同年秋,北齐大将卫摩达率二万人占领姑孰,建业守将徐志宏受后杨帝唆摆,与晋国对立,又堪与北齐呼应,使晋国都城建康陷入险境。
      晋帝陈原先命任度等人在秦淮河南岸赶筑城垒,保障建康以东的物资畅通,又截断北齐的补给线路。与建业的徐志宏在冶城大战而胜,同时,吴畏命手下大将吕丘贺领精兵二千,深入北齐前线本营,毁掉北齐筑立的阻挡栅栏,令北齐兵将大为震惊,同时,吴畏二万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举进攻,大败北齐兵,且不得他们休养生息,连战连攻,卫摩达胆寒,与晋国讲和。
      此一役,北齐损失上万兵马,却一无所获,卫摩达遂被齐帝所斩。
      吴畏与刘坚水乡小镇之约,再次搁置,他自知往后都难以成行,不免心存遗憾,但时不与之,刘坚也自知与吴畏的情义,难以为继。
      立冬之后,端木邕已恢复如初,每日以药调理。刘坚大部份时候都过府相伴,遇见端木邕的侍读皇甫律。
      皇甫律年长刘坚两岁,从小跟着端木邕一起念书,博闻强记,聪慧过人,又入宫得小宫尹位,侍于端木觉。
      此人宫规深严,一丝不苟,在端木邕面前垂手而立,看得刘坚非常不自在,刘坚笑道:“皇甫律,听闻你读尽天下史书,有浩然大气长存于心,如今这躬腰驼背的模样,也是那些书里看来的吗?”
      皇甫律无波无澜,慢条斯理道:“将军说笑了。”
      刘坚望向端木邕,端木邕只看着皇甫律轻笑:“多谢你一番关怀,我无大恙,不用担忧。”
      皇甫律仍旧脸色无波,定然道:“下官侍奉觉帝多时,深恐不安,特请鲁国公进宫相劝,下官惟恐此祸事对大王不利。”
      端木邕一惊,道:“有话不防直说。”
      皇甫律慎重道:“如今端木护权倾朝野,大王恨自己年幼,其父王之志无以为继,又招一干宗卿唆使,秘谋杀了端木护。”
      刘坚大惊,但脸色未显示出来,只定然听着端木邕说道:“你可知端木护是我兄长,奉父亲遗命助觉哥得帝位,号令天下,你无凭无据,竟口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此乃杀头之罪。。。。。。”端木邕冷笑:“你就不怕吗?”
      皇甫律沉着道:“下官已将生死抛之度外。。。。。。肯请鲁国公劝住大王,一步错,满子皆输。。。。。。端木护心胸狭窄,行事奸狠,大王现在定不是他的对手。”
      端木邕脸色变冷,声音严厉:“莫要口出狂言挑拨离间,皇甫律,我皇兄待你不簿,大王亦看重于你,你居心否策,倒听涂说,这一次,我且看在从小与你相识的情份上放过你,若还有下一次,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端木邕说罢,手一挥:“还不快退下。”
      皇甫律倒是依旧垂手躬立,默默道:“下官告退,鲁国公好生将息。”再无多话,很快便离开。
      刘坚站在窗口,看人走远了,微微笑道:“此人心有鸿鹄,看得准想得远,又懂察言观色,且不畏生死,可惜可惜。。。。。。”
      端木邕心神有些恍惚,问道:“可惜什么?”
      刘坚摇头道:“可惜他一心护主,虽心知四公子仁德不俗,定会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却不得四公子而用。”
      端木邕皱眉道:“刘坚,我要与大王见上一面。”

      听闻端木邕重病卧床不起,端木觉特地出宫探望,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四弟,端木觉心下黯然,手抚上端木邕苍白的脸,重重叹气。
      端木邕并未熟睡,伸手抓住端木觉的手笑道:“自从觉哥做了大王,我便无法如此亲敬你了。”
      端木觉好笑:“你总是少年老成,何时又让我摸过你的脸,听过你撒娇呢?”
      端木邕淡笑,叹息道:“我与觉哥,只不过相差一岁,若是在你面前那样,倒又有些可笑,现在我身体不济,惟恐命不久矣,便奈着娇纵一回。。。。。。”
      端木觉皱眉,却听端木邕迅速道:“四弟此一生,得父兄厚爱,了无憾事,但唯有一事,让四弟心怀惴惴。。。。。。”
      端木觉眼光一闪,听端木邕道:“大王心思,四弟略知,只恐事态多变,人心难测,时机不当,千秋万载就会毁于一旦。”
      端木觉面色略变,声音也变得居高临下起来:“你且好好保重,无需多虑。”
      端木邕拉住端木觉的手不松:“唯我肯相劝大王,大王定然知道我的心思,如若大王修身养性,得耐时机成熟,四弟死而无憾。大王现在的所为,只是把自己逼上绝境,不可为,绝不可为啊!”
      端木觉抽回手,站起来道:“你想太多了,端木邕。。。。。。”说着,向外走去,端木邕翻身下地,跪在端木觉身后,匍匐着道:“大王请三思而行,前有孙贵,令狐信之鉴,大王定深知此道危机重重。大王是我君上,更是我兄长,求大王念在父亲一生戎马,念在四弟甘愿以死纳柬,请三思而行。。。。。。”端木邕以头跄地,发出“咚咚”地响声,直到端木觉走远。
      不到两个月,端木护诛杀端木觉近臣,调离宗卿,端木觉欲引端木护进宫杀之,却中了圈套,被迫逊位。端木护贬其为略阳公,幽静于长安南郊。不久,将端木觉毒死。
      同时,端木护立温文而雅,柔弱可欺的端木毓为帝。其妻令狐敬却没有等到这一天,自令狐信食毒而亡之后,她忧思成疾,终与世长辞,端木毓深爱此妻,不顾端木护反对,定要追封令狐敬为明敬皇后。

      寻到别馆外,才听见楼阁上传来清清的箫音,曲调温婉随和,令刘坚心里稍安。守仆看见是他,躬身退离一旁。
      端木邕手握玉箫,站在窗口,衣阕翩翩,如画中之人。身旁茶几上一壶酒,一盏杯,独饮自鸣。
      “叫我好找。。。。。。”刘坚在他身后笑道,随后伸手关了窗,立于端木邕身侧,默默说:“天寒地冻,如今身体略为安康,你便不自重了。”
      端木邕放下箫,并不看他,目光盯着远方,叹道:“迢迢百尺楼,分明望四荒,暮作归云宅,朝为飞鸟堂。山河满目中,平原独茫茫。。。。。。。”说到此处一顿,遂又摇头一叹:“颓基无遗主,游魂在何方!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
      刘坚不悟,很久,他才低声道:“此乃丧气之词。。。。。。”
      “去年此时,你我还在把酒颜欢,伽罗与令狐陀,亦无忧无虑。可不过短短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明明还是这座别馆,明明还是有酒有曲,心境却完全不一样。”端木邕摇头,“刘坚,你若是我,又会何想?”
      刘坚望一眼端木邕,铿然道:“不想!”
      端木邕扭头望他,看他眼光清冽,脸色坚定,眉头微蹙。
      端木邕微笑:“果然是一个心高志坚的大好男儿,我端木邕有你这样的良伴,夫复何求!”
      刘坚只笑不语,端木邕望定他,缓缓道:“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刘坚微微一愣,复笑道:“你果然都知道了。。。。。。突厥犯入我境,我父亲请命迎战,大王已封他为元帅,令他领兵十万,攻打突厥。。。。。。即日我将随父奔赴边陲。”
      刘坚看端木邕脸色如常,松一口气,纳纳道:“今日一别,归期遥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自为之。。。。。。”话没说完,端木邕淡笑:“你请放心,好好建功立业,他日若与你的畏大哥重逢,同为盖世英雄,并肩而立,遂了你的意,便不枉此生?”
      刘坚哑然,看端木邕云淡风清的模样,心里一痛,他咬牙伸手抓住他,不由得心浮气燥道:“四公子的心里,难到没有与敌一战的宏愿?如今我就要去打这一战,心情自然激动万分,唯担心四公子一人。。。。。。你却认为我只是想在畏大哥面前扬眉吐气?时至今日,你就看不出来,我对你。。。。。。我对你。。。。。。”
      端木邕脸色大变,刘坚的话也说不下去,他突然松开端木邕,退后一步,目光现出惊色。
      半晌,端木邕稍缓,伸手取过酒壶,倒上一杯酒,递与刘坚:“突厥人凶残成性,机智多谋。。。。。。这杯酒敬你,望你凯旋。。。。。。”
      刘坚一愣,端着酒一口饮尽,却还是说不出话来,端木邕伸手捏住他的手,正色道:“我与你勿须多言,切请记住,端木邕在此地好好等你回来,你若不归,我便一直等下去,你若血溅疆场,命丧边关,我也必定命不久矣。。。。。。你听明白了吗。。。。。。”
      刘坚瞬时呆若木鸡,他直直望着端木邕,手心发颤,伸手想要抚住他的脸,手伸到端木邕脸旁,却又停住,俩人明明近在咫尺,又犹如隔着万水千山,他不解,又似清楚明白,那只手终捏成一个拳头,缩了回来。
      端木邕反而眼光清明,定视着他,刘坚胸口疼痛,呼出一口长气道:“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你要。。。。。。你要。。。。。。”
      他终还是没有说完,拱手一立,转身离去。

      端木护与秦帝给北上之军饯行,擂鼓震震,气魄沉沉,令狐伽罗举起酒杯,双目含泪,颤着声音道:“刘哥哥,你要多多保重。。。。。。”
      刘坚望着她,本就清丽温婉的模样,又添不舍离别的娇柔,目光闪亮,荧荧生辉。刘坚心里疼惜她,伸手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伽罗,我和爹定当早去早回,你若难耐,便多去你四姐家玩。。。。。。不用担心我。。。。。。”
      伽罗点头,点点泪花,被他抚掉。
      刘坚身披战甲,威武轩昂,与一迸将军进发在大军之中,心怀斗志,浩浩荡荡地北上而去。
      端木邕靠在别馆楼阁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远山沉默,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淡淡一笑,笑不可闻,继而变成自嘲,他拿出玉箫来,吹奏一曲:“行行重行行,与君生离别,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不知这绵长之音,可否还有人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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