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马晓样

5、第5章

　　我双腿有些发软，刚才怎么就一时冲动打了地仙呢？人人皆知道士除魔，何时看过妖怪羞辱道的？我不过是几亿妖口中的小小路妖甲无名氏也，怎么能走错道路跑到BOSS行列去呢。我攥着拳，实在没辙了就给自己一刀，装死算了。

　　“你…到底是谁？” 王玄甫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表现出骨子里尚存的仅有一丝的绅士风度。他的掌心留下了剑柄脱落的痕迹，手指的指尖滴淌着鲜红的血液，顺着紫袍缓缓落下，落在了地上，一片一片。

　　我看着他，声音带了几分哽咽，说“你可是曾去过西北大漠……”
　　他点点头，没有吭声。
　　“你可是曾养过一朵惨败牡丹…”
　　他眉头皱了下，点点头。
　　“孽缘啊。你口中要除灭的妖精就是那朵曾经被你养育过的牡丹，因为你的一滴眼泪竟然心声痴念，顿生灵性，即使本身凋零仍然借胭脂成精……”
　　“呵呵…”他浅笑两声，不屑的瞟了一眼因为我二人激战而化为原型的女子，说“我若知道她日后会成祸害，残害百姓，当初绝不姑息。”
　　“姑息？你以为你是何人？你又以为她做过何事，这梅花楼里的姑娘又有哪个受到伤害了？臭道士，你真当自己是神仙吗？否则怎么连我这个妖精都打不过？”我急忙捂住嘴，怎么又开始不知天高地厚的顶撞高手了。
　　“你…是妖精？”
　　我点点头，心里特别的难过，妖精怎么了？妖精也是生命啊，凭什么不论是否攻击人类就要受到如此待遇。想起当年自己被打得惨状，就更多的怨恨眼前的男子。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我愣住了，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大笑起来。
　　“呵呵，玄甫兄，好一场精彩的人妖对决，不过皇兄他老人说过，大土和谐，人妖和谐，各界都要和谐。若是没有对方伤害人类的罪证…呃，还是少些斗殴为好，我不过才来晚一个时辰，你们竟玩的如此之大，如此之大啊……”不知何时，背后无声无息的走出一名蓝袍男子，他的嘴唇始终扬着微笑的弧度，一把折扇轻轻的敲打着左边手背，他转过身，深邃的蓝色眼眸待对上我的视线时，露出了一瞬间的错鄂，但是被他突然打开的折扇掩盖住了。这是一个漂亮如女子般俊美的男人，白皙的皮肤，微薄的嘴唇，和那双始终带着笑意，细长的凤眼……

　　“嗯，姑娘好身手。在下大土恭亲王孤独轩烨，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
　　“孤独轩…烨……”我大脑嗡嗡的想着，不是轩然，便不是我的相公。但是他也姓孤独，定是沾亲带故。
　　“我们来自丽秀山，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没对这里的姐姐们怎么样，还给了他们很多大…元宝！”见我不说话，桃菲菲把什么都招了，我无奈的擦了下脑门，把地上的胭脂盒捡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是啊是啊…我们可以作证，别说他们两个，就是那个被打死的其实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红衣姐姐立刻的站到了有钱有能力的一方，我淡淡地冲她笑了笑。
　　“那么……”他来回走步，状似愁眉苦脸的喃喃自语“本王几百年来都没回过一次都城，怎么一回来就遇到了一群连人都偏向的妖怪呢……”

　　我心中一叹，原本想旁敲侧击自己的过去，没想到却遇到了个刚刚返京的亲戚。

　　话说神州大地在开天辟地的时候是没有统治者的，就像现在的妖怪界一般群龙无首，无法团结，整日征战，扰的天庭不得安宁。玉皇大帝一怒之下，派了个儿子下凡整治人类，因为他是中土唯一的神子，寂寞无奈又回不了家，便叫自己孤独。有时我想，那个被派下来的神子内心是不是对自己的父亲颇有怨言呢，这就好像被贬，皇上不喜欢哪个儿子了就随便给他封个贫瘠之地，所以，孤独族并不以神子自居，反而主张与人类通婚。玉皇大帝知道后有些担忧，他派儿子下去是为了统治人类，而不是让他成为人类，所以要求继位皇子必须为正统仙族。因此，千百年来，皇后的位置一直是由天庭选送的女子霸占着。但是，随着人类不断衍生繁荣和孤独氏族的逐渐强大，他们开始厌恶天庭对自己婚姻的干涉和权利的限制，其中，还爆发过几场著名的战争。

　　现在的人神关系就像是钢丝线上的陀螺，稍不小心就会掉落悬崖。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妖怪族才能在西疆和谈中得到如此多的尊重，仙庭想用妖怪制约人类，却没想到一场和谈下来，反而促进了人妖发展，凛然是一片和谐繁荣的神州大地。妖怪再傻，也知道日子还是要和人类一起过，丫神仙两脚一蹬，飞了……

　　“恭亲王殿下，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霓天虹怜惜的凝视着满地的红色胭脂，叹气道“这个姑娘平日里算是个淡性之人，虽说人妖疏途，但是在咱大土皇帝的英明领导之下，人妖不是一起活的蛮好吗？听说西疆特使才刚刚进京，此事纠缠下去影响不好吧…”红衣姐姐不愧是风月场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恭亲王一上来就特别强调了，和谐大土，和谐大土，他必然是巴不得赶紧算了呢。

　　“天虹姑娘所言即是…”孤独轩烨眉头紧皱，环视周围惨败的景象，惜道“明德，记下这里所有的损失，明日双倍奉还梅花楼。”
　　“是。”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啊。”红衣姐姐急忙跪下，泪流满面的脸颊面若桃花，找不到一丝伤痛的痕迹。我偷偷的往后退，一点点后退，企图淹没在众多姑娘之中。
　　“咦，无名你要去哪里…”桃菲菲垫起脚，大声的冲我叫道。
　　“……”我双手背后，弹了弹衣袍，无奈的原路走了回来，早就该想到冲她我就跑不了。
　　“原来姑娘叫做无名？无名无名，无名胜有名，有深意，有深意啊。”他这是什么逻辑。
　　“小女…小妖子谢恭亲王大人大量不予追究。”怎么说的那么变扭。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是我的朋友没有问清楚事实就伤了你的朋友，惭愧惭愧…”
　　我狠狠瞪了眼一动不动站着的王玄甫，浅笑道“跟王爷又没有关系。”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众人的视线顺着王玄甫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胸上，使劲的，沉沉的，看着我的胸。我本能的捂住胸部，又觉得太过明显，脸颊越来越热，他依旧旁若无人似的凝视着我的胸部，让我万分尴尬。我虽然是个千年大妖子了并且生了孩子，但是思想却停留在婴幼儿阶段，十分纯情的。

　　“无名，他们为什么都要看你的胸部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睁大蓄满泪水的眼睛深深的看向桃菲菲，少说几句会死啊…

　　孤独轩烨敛起笑容，完全没有了刚才吊儿郎当的随意，缓慢的冲我走来，一步一步，脚下略显沉重。突然，他伸出手抓起我档胸的胳臂，使劲拉成了大字。
　　“你…做什么?”我脸色微红，声音微颤，难道他想在众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轻薄我？我的魅力已经上升到可以让狐狸般潇洒的男人瞬间发狂…

　　他看着我，企图看出什么，白净的脸庞越来越沉，那双明眸隐约带着一抹怒意，手掌向上一挥，折扇狠狠的抵住了我的心脏。一股清凉的气息渐渐的蔓延进我的身体，好像蛇般涌动在我的血脉之中，时而快，时而急，时而停，时而动，让我觉得好像有虫在身体里涌动，万分难过。

　　“说，你到底是谁？”

　　我心中一动，垂下眼睑，不耐道“我是妖。”
　　“是何方妖怪？”
　　“西方。”
　　“……”
　　“怎么？”我诧异的看着他们古怪的表情。
　　“你…骗…人…”王玄甫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的清楚。

　　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伸手握住他的折扇，却觉得如千金大鼎般难以撼动，才刚刚筋疲力尽的跟天才道士打了一场，莫非现在还要对付这个口口声声倡导和谐口号的神子吗？我看着他，一张比女子还漂亮的倾城容颜上布满了寒冬般的杀气，那份杀气弥漫在空气里，最终变得不再清晰。他们到底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为何要一边同情，一边残忍的伤害我。我刚刚经历过大战的身子彻底经受不住了，我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干涸，那把扇子如同璞玉吸收银剑的光芒般耗尽着我的体力，我忍不住哭了，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掉下去，啪嗒啪嗒的水声婉转凝重的铺散开来，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有什么罪过。

　　耳边隐约传来一道温柔如玉般纯净的男声，说，“轩烨兄，她真的是我们丽秀山的妖怪。”
　　“但是，孜鉴，她没有心。”

　　上古书曰，无心者，无以炼为，不存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