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80、县丞大人来了

　　老天似乎觉得前面给的好天气太多了，突然就全部收回，从初五下雨后一直阴雨绵绵不断，部分山区水道狭窄之处水位迅速上涨，淹没沿岸不少民房，好在没有象台风天似的猝不及防，只有一些坚决不肯离家的孤寡老人死亡。
　　不断有山区的乡镇长遣人到县里报告灾情，请求县里救援。截止目前伤亡虽然不大，但天气寒冷，缺衣少粮，若得不到及时救援，难保后续伤亡不会加大。
　　安沭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上任前也做过功课，知道南方夏天多雨易发水灾，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春天也闹起水灾，死人多了是要往上级报的，这一任不但白干了，严重的还要问责。
　　本想等天气一好就亲自去请俞立信，此时却是走不开，只得把一封亲笔信交安景云带去：“你代为父向俞先生致歉，说：本是安排好时间来请先生的，无奈灾情重大，分身不得，请先生看在受灾的黎庶份上，献智献策，本县必感他高义。”
　　叫来县丞交代道：“汪大人，我前些时访得云水谣镇俞厝村的秀才俞立信才能出众、精通农事，本想寻个好天气亲自去请他来，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却是等不及，你代我去请他来，一定要言语客气，务必把他请来。”
　　县丞汪勋孝拱手道：“谨遵大人之命。属下记得有个捕快也是俞厝村人，叫俞立衡，敢是兄弟？”
　　安沭明沉吟道：“这却不知。既是同村，你一并把这捕快也招回，若是同宗兄弟就更好了，若俞先生不愿来，可让这捕快也劝劝。”
　　汪县丞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过一个秀才，难道还敢拒绝县尊大人？
　　又将县尉、主簿、典史、衙役及留值守的捕快都招集过来，安沭明亲自安排：派一名捕快快马往州府上报灾情，请求拨款拨粮救援；把回家过年的捕快衙役全部招回；号召城中富户们捐款捐物；启用县衙的粮、款，给灾区送棉衣棉被及粮食；派人去未报灾的乡镇查看等等。
　　整个县衙的人忙得人仰马翻，无暇顾及临近的元霄节。
　　且说汪县丞和安景云各自骑马，另带一匹马，路上泥泞难行，不敢疾驰，到俞厝村境内时，看到明显是新加高的堤坝，汪县丞暗暗点头，他是知道历任县令对此村均无拨钱拨物修筑水利的，此村堤坝坚固且新，显然这两年一直都在维护。
　　此时已近午正，俞立信一家子正快乐地围坐在一起吃火锅。
　　俞立信忙去前厅迎接，来人在门口脱去裹在身上污泥点点湿漉漉的油布和披风，换上阿茂取来的棉拖鞋，坐在炭炉边，烤去身上的湿气，方才舒了口气，觉得手脚回到自己身上了。
　　安景云起身向俞立信作个揖道：“景云再次冒昧登门，请俞先生见谅。这位汪大人乃本县县丞，特来见先生，景云代为引路。”
　　俞立信闻言大吃一惊，忙作揖道：“原来是县丞大人光临，请恕俞某不敬之罪。”
　　汪勋孝心内诧异，原来安公子已来过，语态客气中夹着恭敬，看来自己姿态还要再放低些，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还礼笑道：“不敢，俞先生客气了。汪某冒然来访，确有要事，目今阴雨不断，山区河水上涨淹了不少民房，不瞒俞先生，已有百姓伤亡，县尊大人爱民心切，听闻心焦且痛，马上拨钱拨粮，发动县里富户捐钱捐物，并派出县衙所有人去救灾。想必俞先生亦有耳闻，县尊大人爱民如子，甫一上任，除了官定赋税，其余一概免除，与民生息，且这一年多来，修路铺桥、济贫扶老，着实做了一些实事，县里因此几乎没有余财，现今突遭此灾，杯水车薪啊，县尊大人急得一夜未睡，嘴角都起了燎泡。听闻俞先生精通农事、才能出众，特命某陪同安公子来请俞先生献计献策，辅佐县尊大人带领本县灾民渡过难关。”又朝县城拱拱手道，“县尊大人特命某转告先生：本已拟好行程欲亲来请俞先生的，奈何灾情紧急，脱不了身，请先生见谅。”
　　俞立信站起朝县城长揖道：“俞某惶恐！蒙县尊大人如此礼贤下士，县丞大人与安公子屈尊亲到寒舍，本不应辞，只是某一个落魄秀才，无才无德，平生惟知教些稚子痴童，从无实务经验，恐怕有失县尊大人厚望。”
　　安景云道：“俞先生过谦了，先生引种小麦、发明沤肥之法并无私广教村民，农耕乃国之根本，先生此举往小里说造福村民，往大里说利于我西唐千秋伟业，水灾无情，请俞先生不吝指教，救灾民于水火。”说完长揖到地。
　　俞立信还礼不迭，微一沉吟，慨然道：“如此，俞某当尽全力！两位请用个便饭，咱们即刻上路。”
　　回头命俞峻惟去把二叔三叔请来陪客，想了想，又吩咐速速把族长也请来。
　　汪勋孝一颗心落地，笑道：“那我们就叨扰俞先生了，说实在的，我饿坏了。”
　　安景云也笑了，腹中饥饿，想到俞家的美味不由垂涎。
　　方氏母女三人早已另收拾了一个火锅，见他们谈完了，阿茂来请客人吃饭。
　　这时俞立衡俞立成兄弟进来，见到汪勋孝，俞立衡惊喜道：“汪大人！你怎么来了？”
　　上前见了礼，又看到安景云，长揖道：“安公子！今日两位大驾光临，俞某不胜荣幸！”
　　虽然很好奇，却也不敢冒然打听。
　　汪勋孝笑道：“我奉县尊大人之命来请俞先生，阿衡你跟俞先生是亲兄弟吗？”
　　得到肯定答复，不由拍掌道：“行前我就跟县尊大人说起你，还猜你们是兄弟，果然贵兄弟皆是有才！县尊大人让你也赶紧回去。”
　　族长俞大有家离得不远，听闻县丞大人来了，急急跑来，喘着气与汪勋孝见礼道：“汪大人俞公子大驾光临，小村蓬荜生辉。”
　　汪勋孝安景云皆拱手道：“俞族长有礼。”
　　俞立信请汪县丞和安景云上坐，安景云坚不从：“景云一介后生小子，何德何能坐俞先生上首！请汪大人和俞族长俞先生上坐，否则景云宁可请峻惟兄弟陪着吃碗面罢了。”
　　俞立信无法，只好请汪勋孝和俞大有坐了上坐，因是圆桌，其余座次也不讲究了，自家三兄弟与安景云、俞峻惟依次坐了。
　　俞峻惟给每人面前的杯子倒上自酿荔枝酒，俞立信举杯歉意道：“汪大人、安公子，乡下陋居，粗茶淡酒，请喝一杯去去寒气。”
　　汪勋孝双手举杯道：“俞先生有礼！汪某冒昧登门，借先生的酒致歉。”
　　“不敢不敢，汪大人百忙中贵脚踏贱地，请满饮此杯！”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相视一笑，俞峻惟忙又给两人满上。
　　汪勋孝举杯敬俞大有：“俞族长，贵村堤坝坚固，你这族长领导有方，我敬你一杯。”
　　俞大有忙站起来举杯弯腰道：“不敢当不敢当！汪大人过奖了，这堤坝是俞先生带头捐钱修的，去年台风，方圆几个村，只有我村纹丝不动，大家伙都感谢俞先生呢。”
　　汪勋孝态度愈加平易，感慨道：“俞先生真乃远见卓识！”
　　几人边吃边谈，俞大有承诺道：“县尊大人爱民如子，我们乡民是极感激的。我马上到村里召集大家捐些棉衣钱粮，一个时辰后送来。”
　　汪勋孝举杯敬他道：“多谢俞族长高义，我代县尊大人和灾民感谢俞族长和贵村村民，回去请县尊大人给俞族长记一功。俞族长募捐后明天再着人送去县衙吧，公事在身不敢耽搁，饭后得马上赶回去。”
　　安景云除了偶尔搭几句话，大部分时间在和俞峻惟谈话，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毕，俞大有自去募捐了。
　　汪勋孝满足地道：“俞先生，冬天吃上这么一餐火锅，真是太爽快了！可见美食在民间啊。”
　　俞立信谦道：“乡野粗食，怠慢汪大人了。”
　　“如此美食，汪某是前所未见啊，俞先生若是去县城开一家火锅铺子，定会顾客盈门财源广进。”
　　“舍弟就在本镇上开一家饭馆，也有这道火锅。”俞立信指着俞立成道。
　　汪勋孝半开玩笑道：“俞兄弟，汪某恳请你去县城开一家火锅铺子吧，实在是太好吃了。”
　　方氏母女一听汪勋孝的话就知道俞立信肯定会被说动，救灾的事刻不容缓，方氏带凝姿去清理衣物，把自家能捐的厚衣物、未送去铺子里的五十多双麻底厚棉鞋都打了包袱，又拿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俞立信，让他带去县里捐了。
　　阿君把自己能想到的却容易被忽略的救灾措施写下来，交给俞立信参考，比如沙袋堵住门槛防水进门、大量购置油布搭帐篷临时安置灾民；足够的药品储备，烧炭烧柴取暖的安全注意事项，没钱先以县衙名义找钱庄预借等等。
　　另外参考现代的以工代赈，组织受灾民众，参加疏浚河流、修长堤坝等工程，让灾民有所收入，不致流离失所，同时也修了工程，为恢复生产创造了条件。
　　还要做好灾后防疫，因灾死亡的畜禽均采取深埋或焚烧处理，有病的灾民要及时隔离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