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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荒林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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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监控室里,导演暴跳如雷:“什么?孟美岐走丢了?!摄影师干什么吃的了?”
助理缩了缩肩膀,嗫嚅:“路太难走了,摄影设备重,不太好跟,进度很慢。宣仪说晚上太冷,要早点结束这一part,她们自己拍…”
“为什么还会有吴宣仪?”蓦地听见另一个名字,导演的脸色越发阴沉,“这个任务剧本不是只有孟美岐一个人吗?”
“宣仪说美岐怕虫子,她跟上去看着她。”助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着导演的神色,心想好久没见过上司如此动怒。
监控室简易的铁桌被敲得咿呀作响:“她们身上的定位器呢?把她们找回来!今晚还要拍团队游戏!给我整这么个幺蛾子是要玩死我吗?!”
“正在尝试,但是当地向导说这边晚上磁场会影响通讯设备,要做好不太好找的心理准备。”看着导演黑的快滴出水来的脸,助理慌忙补充,“其实这片地区是户外探险区,外界危险基本没有,她们人身安全还是可以放心的。只是为了拍摄团综清场了,地区太大一下子不好找…”
导演看着助理眼里的欲言又止,不做声,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助理又哪会不懂他的意思,再害怕也只得回答道:“但是向导说,她们没有专业的装备,很难撑过这么恶劣的天气。”
导演沉默了半晌,又问:“如果今晚找不到她们,她们的身体状态能支持接下来的拍摄吗?”
“跟医生确认过,基本悬。”
“那你还在这里废什么话!赶紧滚去找她们啊!白痴!”
正当整个摄制组因为孟美岐和吴宣仪的走丢乱成一团的时候,两位当事人正肩靠肩坐在溪边的乱石堆上,望着定位器呆滞成石塑。
事实上,自从她们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头的路又百般呼喊没有人回应的时候,她们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整整半个小时了。
好久,孟美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红灯的意思是…它无法正常工作对吧?”
吴宣仪抬头望着天空,答非所问:“天要黑了。”
夕阳已经退去,黄昏的余韵也在天顶渐渐飘散,只剩下一片深沉的蓝。她知道,这点微蓝的暮色很快也会被夜色吞噬个干净,接下来是最难熬的漫漫长夜。
孟美岐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天黑了。”又像想起了什么,抓过一边鼓鼓囊囊的背包,翻找起来。
手指触碰到一个极其柔软的东西,她犹豫了片刻,绕过了它,从底下掏出一盏小巧的露营灯来。
“啪嗒。”柔和的光晕笼罩了二人,营造了一个透亮的小小世界,虽侵不进再远的黑暗,在这个注定黑得深沉的夜里却也足够安心。
吴宣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了:“这种时候才觉得你的天秤座毛病其实没那么讨人厌。”
都什么时候了还吐槽。孟美岐撇撇嘴不理会她,跑到溪边将刚刚做任务采到的几枚野果洗干净,挑了两只最大的扔给吴宣仪:“这两个比较熟,你饿了没?将就着吃吧。”说着将剩下塞进自己嘴里,心里默默感激节目组的荒野求生培训和特别任务,让她们不至于饥寒交迫。
“想喝奶茶。”吴宣仪抱着果子,也不吃,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孟美岐,“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瞎说什么呢,我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救命啊啊啊!”
吴宣仪安抚着扑进怀里的孟美岐,轻轻吹了口气。石头上那个只艰难攀爬的瘦弱蜘蛛大概是被这阵香风迷晕了头脑,完全没有挣扎地便被吹得不见了影踪。
她拍了拍孟美岐的头:“没事了,已经被我赶跑了。”
环在吴宣仪腰间的手紧了紧,那颗圆圆的脑壳后怕地抬起一半,蹭着吴宣仪的下巴:“真的吗?”
“真的。”吴宣仪拿过自己的背包,掏出两包紫菜,递给孟美岐,“吃个紫菜压压惊?”
确认过没有别的虫子,孟美岐这才从吴宣仪怀里爬起来:“我说你宝贵的背包空间你居然用来带紫菜?”槽是要吐的,紫菜也还是要吃的。
“不然呢?带灯?你都带了我还带什么,那才叫浪费。”吴宣仪凑上前将孟美岐手里吃了一半的紫菜叼走,“你还带了什么?”
“还带了…”拍拍手弄净手上沾着的海盐颗粒,孟美岐缓缓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娇小可人的…
锅。
孟美岐垂头丧气:“但是我没带别的,只能煮一下开水。”
吴宣仪望着那个麻雀虽小的锅,陷入了短暂沉默。
然后默默从包里翻出了两袋方便面:“我原本以为只能干吃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间藏了一千分贝的尖叫: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绝配!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步地将手里酸涩的野果丢到一边。
事实证明,孟美岐+吴宣仪=无数可能。
谁能想到,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流离在外饥寒交迫的时候,两人却双双蹲在小锅边上吸溜着香气四溢的泡面,吃着吴宣仪带的紫菜和薯片,甚至身边还有两杯奶茶粉泡出来的奶茶呢。
艰难的荒野求生?不存在的。
借着气罐点燃最后的一点火,吴宣仪和孟美岐在岸边生起了一个小小的篝火堆。两人摸摸吃得有些撑了的肚子,满足地长叹一口气:“好饱啊。”
又撕开一包辣条,吴宣仪递给孟美岐,身子往靠火堆的地方挪了挪,双手抱上了手臂,蜷成一团。
孟美岐注意到她的异样:“怎么了?”
吴宣仪抽了抽鼻子,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有点冷。”
虽然想着会晚上活动,两人都穿着厚厚的冲锋衣,但毕竟不是为露天过夜准备的,抵御不住夜晚的凌冽又阴凉的风顺着密密的纤维偷偷溜入,一点一点带走她们的体温。
孟美岐也感受到篝火带来的暖意聊胜于无,朝吴宣仪招了招手:“过来。”
吴宣仪真的就那样过去了。
紧接着一条毯子覆上了两人依偎着的身子。
吴宣仪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羊绒毯,随后认真而严肃地对上了孟美岐的眼睛:“来吧,把你的床也拿出来,我们睡一觉。”
“…………”
孟美岐再哆啦A梦也不可能在包里藏了一张床的,吴宣仪也心知。何况有床也未必比靠在孟美岐身上舒服。
夜越发的深,寒气从四面八方扑来,像是要消灭这个寒冷黑暗的夜里一切气质不符的异类。吴宣仪和孟美岐的坐姿早从相依相偎变成更为亲密的前后拥抱。吴宣仪窝在孟美岐怀里,颈窝处因为孟美岐浅浅的呼吸温暖且湿润。
将孟美岐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缩得更紧些:“美岐。”
“嗯?”孟美岐一边应着,一边心想吴宣仪的手为什么那么久都捂不暖和,干脆牵引着那双手到衣服里面,穿过重叠的衣物触碰肌肤。
孟美岐和吴宣仪同时一个激灵。
“孟美岐你疯了?”也许是手太过冰凉,孟美岐的体温滚烫地快要将她灼伤,吴宣仪企图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牢牢钳住。
“别闹,你的手太凉了,这样不行。”
“你会生病!”
孟美岐叹了口气,借着露营灯的光看了一眼吴宣仪脸上不知何时浮起的酡红,将吴宣仪的手送的更为深入:“你已经生病了,宣仪。”
前几日的感冒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全靠好生养着加上点滴吊着吴宣仪的精神与健康,今夜一冻便排山倒海般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也许是因为孟美岐体温足够温暖,也也许是烧的过于厉害了,吴宣仪的脸色比先前红润了些,她仰着头看着孟美岐的脸,那样深切的目光,像是要把孟美岐脸上每一点细微纹路都刻进灵魂里。她将几个小时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会不会死在这里?”
“吴宣仪你可给我闭嘴吧!”孟美岐难得地叫了吴宣仪的全名,哆嗦着骂了起来,“你还没收到我的第七枚戒指呢!谁敢带走你这个妖孽!”
“我喜欢你。”
吴宣仪咧嘴笑,因为先前的一番折腾口红已经掉的不成样子,苍白得泛紫的唇让这个笑容无端生出些凄美来:“所以我会努力活着的。”
她没有说的是:因为我活着我就会有体温,发烧的人的体温,滚烫得足够让孟美岐安然地度过这个冰冷漫长的夜。
她转过身来,跨坐在孟美岐腿上,像孟美岐先前那样将孟美岐的手安置在自己纤细的脊椎上,然后微微仰起身子去够那她想了很久的唇。
这是她们第一次接吻,暧昧到极致的姿势却不带半点情yu的色彩,更像是某种神圣庄严的神秘仪式。
深吻掏尽了所有的氧气,吴宣仪恋恋不舍地放开孟美岐的唇,将自己的脸埋进孟美岐的颈窝。
不同于手的冰冷,吴宣仪整张脸都是烫的,像暖宝宝一样将孟美岐已经有点失温脖颈一下子温暖起来。
“宣仪。”孟美岐感受着柔软细嫩的肌肤一点点起了微小颗粒,又渐渐变回光滑,甜蜜充盈了内心,“我也喜欢你的。”
在这个特殊的夜里,一直心照不宣的两人终于坦诚地交代了自己的心。
吴宣仪低低地应了一声,鼻息软软的,像小猫的尾巴暖融融地挠。
“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
“嗯。”
“我还是送你戒指。”
“嗯。”
“婚戒。”
“嗯。”
凌晨三点,摄制组终于凭着定位器在被干扰的磁场里挣扎出现的两秒微弱信号找到了走失在荒林的两人。
随行医生看看清醒的孟美岐,又看看满脸通红陷入昏迷的吴宣仪,藏起了心中的小小困惑,只是表示吴宣仪需要立即送医。
“好。”
拒绝了助理的帮助,也没有等担架的到来,孟美岐站起来,抱着吴宣仪一步步往最近的车那头走。
她的腿冻得发僵,手却没有半点摇晃。
而吴宣仪的脸仍然蹭在她颈窝,哪怕已经失去了意识依旧死死地贴紧,接下了企图从领口钻进去的每一寸寒风。
早已说不清是谁在温暖谁。
因为她们从来都不是单向的付出,而是彼此的陪伴。
永远的陪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