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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惹人嫌的老社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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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乔以棠敲开了陆景房门,门内陆景赤着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说好的一早出发呢?
两人在门口相对无言站了一会儿,陆景揉着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特没诚意地说:“不好意思。”
乔以棠面无表情:“没关系。”
“进来吧,等我一会儿。”陆景让开身子。
乔以棠提着旅行袋进了门。
小陆先生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他说让乔以棠等,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钟。
昨日重演。
先是炸着一头鸟窝头钻进浴室,洗完澡出来又陀螺似的在屋里瞎转,抱着瓶瓶罐罐一层一层往脸上抹。
乔以棠忍了又忍。
作为直男,他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能造,刷墙似的往脸上糊那堆玩意儿,耗时耗力不说,关键是糊完了一看根本没差别!
可当事人毫无自觉,擦脸拍脸敷面膜再认真不过,虔诚得像在圣母像前双手合十祈祷的信徒。
露台的门开着,海滨小城湿润的海风把门边的摇椅吹得轻轻晃动,晨起的小鸟在绿植葳蕤上跳来跳去,金色的阳光争先散溢,视野里尽是一片斑彩流离。
屋内没人说话,只有陆景走动时踩在地毯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耳边偶有鸟啼掠过,未久便余下拍翅的啪嗒声……许是气氛过于祥和,又或许是等得无趣,乔以棠靠着沙发昏昏欲睡。
一个多钟过去,陆景终于拾掇完毕。
他昨晚睡得好,今天状态很不错,整个人神采飞扬的,步履轻快,似乎连每一根发丝充满了生机,在微濡的晨风中跳跃着,隐隐散出清新的柑橘味儿。
乔以棠揉着眼睛跟在他身后,感觉似乎有哪儿不大对,直到看到自己放在门口玄关的旅行袋,才猛地回过神来。
“您行李呢?”他回头看着满屋狼藉震惊了。
陆景架上眼镜架,随口应道:“有人过来整理。”
乔以棠:“我们不是要出发了吗?”这一屋子东西得等人收拾到什么时候?
陆景理所当然:“对啊,出发去吃早餐啊!”
以为约定时间是出发时间结果是起床时间、以为出门是启程结果却是去吃早餐的乔以棠:“……………………”
陆景看着他手上的旅行袋,笑了,“急什么?”
事实证明,作精作为一个终极进化的神奇物种,没有最作,只有更作。
如果说乔以棠原先觉得这位陆先生的挑食与墨迹尚且还能屏住气闭着眼忍上一忍,那么在出门不到三十分、见识了陆景的神操作和神理论后,他就想掉头自己买车票走人了!
酒店就有鮀式早点供应,肠粉皮蛋粥各种青菜涮肉齐全整备,可陆先生嫌人家师傅那架势不足手艺不地道成品没灵魂,执意自驾前往老城区觅食,并一一否决了沿途经过的无数家早点摊档。
“老城区旧火车桥附近,有家烧柴火的大鼎猪血,吃过一次那种火候足的,别的你都入不了眼啦!”
小陆先生一副熟门熟路的老饕模样,乔以棠都差点信了他的邪!结果两人开着车从城东开到城西,中间因路况不熟闯红灯四次、拐进死胡同里原路倒车三次、盯着导航开错方向五次!!
车载导航无限次循环:“重新规划路线中——”
乔以棠:“!!!!”
本以为小陆先生是个公路王者,到头来却只是个连导航都看不懂的倔强青铜!
“前面右转,别看岔道那不关你事!!直开!!第三个路口左转,上大路!!!”
再一次兜入莫名其妙的小道后,副驾座安全带再也压不住乔以棠了,他掏出手机,无视车载导航,打开手机地图亲自下场给陆景人工导航。
“你真是自驾从羊城来到鮀城的吗?!”朴质的乡村少年乔以棠发出了灵魂拷问。
“啊?”陆景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听话地打方向盘往右转:“有个朋友陪我过来的。”
乔以棠懂了,合着那朋友就是人工导航!
“鮀城这些年变化蛮大,以前这儿都是荒地,现在往东边填海来了。”陆景说。
乔以棠冷漠脸:你开错路难道不是因为不会看导航吗?跟鮀城变化大有什么关系?
乔以棠已经很努力在表情管理了,他用尽可能冷峻的神色掩去了额角突突的跳动,试图以波澜不惊的语气压下内心的不耐,但终究过于年轻,不论是微蹙的眉头还是绷直的嘴唇,都泄露了他此刻内心强烈的不满。
陆景很早就知道乔以棠的眼睛很漂亮,眼珠子呈极致的黑,像最纯粹的霜天暮色,凛冽而沉甸,眼下正被抑制不下的情绪波动撕开了一道口子,叫人窥出几分暗涌翻滚来——
这才对嘛,小孩子就该鲜活一点。
有了人工导航,陆景关了车载导航,毫无包袱地按照乔以棠的指示一路开去。
气势雄浑的B标奔驰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危房前停下。
穿着老头衫大裤衩的店主,汲拉着破旧人字拖,咬着烟屁股,蹲在马路牙子上刷锅。
店主撩起眼皮子瞥了二人一眼,叼着烟屁股嘴口齿不清道:“这都几点了,明天请早吧!”
说完把那澡盆大小的铁鼎往下一扣,满满的刷锅水哗啦一下全倒在了路边。
八点起床九点多出门十一点半才兜兜转转找过来的二人:“…………”
“那随便吃点吧。”陆景终于说了句人话,乔以棠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他说:“我们去买昨天那些点心,带着路上吃——”
他看一眼乔以棠,“大白天的,总开摊了吧!”
乔以棠:“………………”
小陆先生期待地看着他。
乔以棠闭着眼,捏了捏鼻梁,“没开。”
陆景:“???”
乔以棠面不改色:“刚才我们开车经过,我看了,那家店没开。”
小陆先生摸着鼻子悻悻地“哦”了一声。
折腾到最后都不分早午餐了,二人随便吃了brunch回酒店装行李,总算能启程前往羊城了。
所幸长途路上顺遂,好赶歹赶,晚上七点前赶到了方家大门口。
方老太太亲自出来接人,乔以棠刚下车就被拉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老姐妹的孙子,自幼失恃失怙,如今因老人相继离世而被托孤来到了方家。
天边昏暗交接,院里的灯光有点暗,少年虽寡言,但静静站在那儿任方老太太牵着的模样很是乖巧。
“去年我回老家,你奶奶还挺精神,没想到这么快——”方老太太抹着眼角,长长地喟叹着,复又拍拍乔以棠的手,“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好孩子,以后在方家住下,我也算是不负老姐妹的嘱托了。”
说完又转过去看着陆景,“小景辛苦了,留下来吃晚饭?”
陆景笑眯眯地摆手,“不了奶奶,开长途好累的,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方奶奶又出声挽留几句,见陆景还是执意回家,便不再坚持。
几个佣人过来搬行李,后车厢打开一看有点懵,数个箱子齐齐码着,横着卡的竖的塞着,愣是把后车厢塞了个满当,装箱的人还得是个华容道高手,大G空间一点儿都没浪费。小陆先生不仅是个艺术家,还是个会折腾的,走一趟短途,后车厢到车后座里足足装了大大小小共计五个拉杆箱。
他们正要往下搬,乔以棠走了过来。
“我来。”
他越过后车厢,打开车后门钻了进去,窸窸窣窣扒拉了一会儿,就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帆布旅行袋出来了,旅行袋边角被磨出了流苏状的毛刺,不影响使用,就是看着破旧得可怜。
把人送到,任务便结束了。
临别前,陆景拍拍小孩儿肩膀,装腔作势地替他理理头发,笑出一脸纯良来:“你一个人刚来羊城,人生地不熟,以后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小孩儿静静地看着他,不说好也不拒绝,不知道几个意思。
世俗人情里外摸爬滚打多年,陆景早就老社畜成精,客套话体面话,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囫囵儿道来的那种,完全不需要打草稿,就是被乔以棠这么盯着,莫名有点心虚。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招人疼,方奶奶乐呵呵地看着“融洽相处”的他俩,“都是好孩子。”
乔以棠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陆景笑笑,手欠地在乔以棠脸上捏了一把,这点招鸡逗狗的把式纯粹就是耍人玩儿,乔以棠往后撤了一大步,陆景背对着方老太太对乔以棠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龇牙,将讨人嫌进行到了底。
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能扯上关系,嫌弃就嫌弃吧!小陆先生没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