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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七夕 ...

  •   七月初七,银河瀚瀚,漫天璀璨。牵牛和织女两颗星尤其夺目。

      夏夜的凉风轻拂过我家狭小但拥挤的院落,黄瓜秧、葡萄藤已爬了满架,绿的可爱。瓜果甜饼,香的诱人。三大桌人,正聊的热闹,玩的起劲。

      春来家的七子“江花月夜柳眠舟”中有四个是女孩子,虽都已出嫁,但仍年年随春来到我家过七夕。现在,她们正拉着我娘和裂霞玩“穿针乞巧”之戏。

      只见女子们巧笑倩兮,唧唧喳喳,一手拿着五色线,一手拿着七孔针,在晶莹皎洁的月光下比赛穿针引线。穿过去了,就表示得到上天的赐巧,牵牛织女会赐福锦绣良缘或玲珑贵子,全家都会通宵欢饮,以示庆祝。

      手最巧的是三姐春月,只见她素手拈针,七根丝线竟一下全进了七孔针的眼。“哇!月儿,你真是秀外慧中,女红高手啊!”我娘发出由衷的羡慕嫉妒,她一双玉手到是白白嫩嫩,可惜再好的线到了她手,打结的打结,大力抻断的抻断,连绣花针也被弄弯了几根……

      “娘子啊,你的手拿马球杆和通背砍刀就好看的紧了,可千万不要被扎伤了呀。”我爹见爱妻沮丧,忙围前围后的安慰。
      “官人,你是说我不适合拿针线么?你嫌弃我不够婉约么?”我娘两眼泪光盈盈,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怎么会呢?娘子,你即使上街砍人也全身透着妩媚,刀法很是婉约。”我那俊爹抓起我娘一根正冒血点的手指,轻轻放进口中含去淤血,眼角眉梢风情万种。

      “死相,没个正经!”我娘的神情比豆蔻少女还要娇羞,绝色的脸庞更加光彩照人,抽回手指,对着我爹就是一吻。两人旁若无人,双双携手一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继续卿卿我我,做交颈鸳鸯调情去也。
      “呵呵,这一对啊,还是像新婚一样恩爱,真是羡杀人了。”春来的桃花眼泛着秋水,一推旁边的裂霞,“阿霞姑娘,你也赶紧对月拜拜织女,让七姐赐你个知疼知热的郎君。”

      “娘啊,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昨天,东街的张员外又找人上门提亲了。我们都已婚配,您也该安顿一下了。”春柳抱着她娘的肩吐槽。

      “呸呸呸!你个死丫头,追求你娘的良人多去了,还差他一个书呆子?一点不解风情。你看看他上次送我们家的礼物!竟是半只生猪!也不送个女儿家喜欢的钗环胭脂什么的!”
      我这乳母春来虽已年过30,但仍是艳丽得很,即使改嫁两次,生下七子,裙下也不乏拜倒之臣。

      裂霞静静地看着母女们笑做一团,抬眼望着浩渺的河汉,笑容有些落寞。唉,一定是又想起了爱侣玄豹。

      二姐春花最是乖巧,察觉到了裂霞的不快,忙把她拉到“投针”池边。这池水映着月影,水面上荡漾出的波光千变万化,女子们常在七夕把绣花针投到水面上,观察针影和月影的形状,以卜女红之高下,形象多变者为巧。
      “阿霞姑娘,赶紧投一个针,看看你的良人在哪里?”春花笑着递给裂霞一根稍粗点的针。裂霞好奇地拿起,轻轻往月轮中一投……

      “咦……好奇怪的影子,像一只大猫!”春花惊到。
      “什么猫啊?猫能长翅膀么?”春柳不服气。
      “我看啊,像一只正在飞的豹子!”春月娇声道。

      “豹子……飞豹……难道真是你显身了……”裂霞对着月影失神,喃喃自语,很快,针影就被波纹荡开,恢复了平静。

      “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夜持针线。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乞容颜;乞我爹娘千万岁,乞我姐妹千万年。”
      一阵轻柔欢快的歌声飘来,一身粉衣的四姐春夜坐在园中的假山石上唱起了《乞巧歌》,动听的歌声飘荡在夜空中,让人心神俱醉。

      “人生如斯,此乐何及?”我惬意地靠在藤椅上,仰头对着繁星和绿荫,手里拎着酒壶边听歌边往嘴里倒酒。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今天是占了个齐全。

      “七夕今宵看碧霄,牛郎织女渡鹊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唉……希望红线能早日穿到阿霞身上,圆了她的痴想。”杜黄裳正往嘴里扔葡萄。

      “老杜,你也二十有三了,看好哪家姑娘漂亮贤淑,定下才好。还是赶紧到黄瓜架下偷偷听听牛郎织女的私房话,结段好姻缘。”我伸了个懒腰。
      “与其整天听一个人吵闹,不如到你家看一群美人热闹。”杜黄裳微微一笑,手拿凉扇轻摇。

      “你家也是美人如云嘛,怎么只赖在我家?这里的月亮比你家的亮么?多亏我升了太乐丞,长了俸禄,要不非被你们这些食客吃垮不可!”

      “我家么……那黄瓜架下,早被我那些姨娘挤满了,哪有我容身的地方?”杜黄裳自嘲地笑了下。
      坏了,一时口不择言,竟说到了他的伤心处。杜黄裳的爹杜松云年方40,正当壮年,娇妻美妾纳了七房,人称“七云仙”,杜黄裳的娘本是杜府的女婢,早早病亡,连个名分也没有留下。

      那些姨娘有的年纪跟杜黄裳仿佛,平日争奇斗艳,醋海酸波岂能少扬?为了平息这些红粉干戈,杜松云下朝后也没少费脑筋。有一年寒秋,杜松云在宰相家宴饮,喝到一半觉得天气微凉,就托仆人回家取件棉衫来。可仆人回来后竟一下拿了七件棉衫……穿这个的也不是,穿那个的又怕其他人吃醋,最后左右思量,这位伯父竟一跺脚,谁的也不穿,抱着一叠衣服冻着回了府,时人因此笑称他为“冬(冻)官侍郎”。

      怪不得老杜少年时候就爱在我家赖着,我娘对他如同亲生,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留他一份。少不更事时,我还因此吃娘的醋,动不动就把娘给他的好东西偷走,每次他发现了也不言语,到是我爹,为此把我一痛好打。

      杜黄裳排行第四,上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姐姐和一个温文儒雅的哥哥,是正室夫人和二娘所生。其实,杜黄裳的爹到是很心疼这个庶出的幼子,请了最好的先生教他文武艺,绫罗绸缎,好吃好玩的供着,可还是解不开儿子的一个心结——那一年,玩闹够了的我们爬上我家庭后的大树睡午觉,小孩子家闲来无事斗嘴,就比起自己的娘。

      我:“我娘人好看,武功也好得很。”
      小杜:“我娘也很美……她不会武功,但会弹琵琶。”
      我:“你娘早过世啦!你还能记住她美不美呀?”
      小杜:“我爹说,我长的很像娘。”
      我:“喂,你很臭屁啊,变相夸自己漂亮!”
      小杜:“她就是漂亮!”
      我:“我听别人说,你娘是从青楼出来的,那里的姑娘都很漂亮……喂!什么叫青楼啊?真想去看看!”
      小杜:“你再胡说!我就和你割袍断交!”一张小俊脸冷得像块冰。
      我:“……生什么气么,不说就是了。莫名其妙!”

      多年后,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青楼,也知道了小杜当初为什么发怒。我13岁那年,他16岁,已经可以饮酒。有一次清明祭扫,回来后他喝得大醉,从怀里掏出一根用红绳捆着的丝线说:“我娘临死时,手里紧紧攥着的就是这根琵琶弦。她最想爹来看她一眼……可没能如愿。她是含笑去的,说不后悔跟了我爹,不后悔生下我……”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杜黄裳流泪,以后,都再没见过他哭。他也再没提起自己的身世。

      以后,他都是笑的时候多,尤其是看见我娘的时候。一次,我和爹娘吵了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翻墙跳进了他的书房,还扬言永远不要再回家。
      他眉头紧皱。硬拉着我回了家,我们看见的是娘担心的眼泪。
      “阿柔,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轻叹。

      我知道杜黄裳其实很喜欢热闹,他总是喜欢坐在喧闹,一刻不得静谧的我家,看我爹娘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看春家人叽叽喳喳。正陷进往事中,裂霞已轻轻走了过来,手里提着酒坛,“执柔,杜先生,可有空陪我喝几杯?”

      万籁俱寂。春来一家和我爹娘都睡下了,只有我的房里还亮着灯火,酒已干了三坛。我知道裂霞心里愁肠百转,却不是言语能安慰得了的。只好岔开话题,指着窗外繁星道:“不如,我们来比掉书袋,每个人说一句带“星”字的诗,说不出的就罚酒一坛!”两个人都说好。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杜黄裳先吟了首曹孟德的《短歌行》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裂霞一笑,也是曹的《观沧海》,这些时日,裂霞无事就翻看我的书。她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叫我刮目相看。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我是王勃的《滕王阁序》

      正要再轮,夜幕中突然有一颗流星划过牛郎星和织女星。杜黄裳脸色大变,举头观望。但见此星一过,又有不少散碎流星划破夜空……
      “水动风生南天涌!青龙座下不安生!”杜黄裳念念有词。
      我抬头,但见28星中,青龙方向的龙尾部一颗亮星突然失去光华,一道白光竟呼啸而下!“难道是箕宿星出事了……”
      箕宿为东方最后一宿,为龙尾摆动所引发之旋风。
      “难道……是他来了……”裂霞脸色苍白,忙一个健步窜到窗前,双手合十,用红光笼住三人。“火界临,万般不见!”

      “这是结界?”杜黄裳一皱眉。
      “目前很凶险,只有隐身结界了!”裂霞冷汗直流。

      但见那道白光越来越近,竟似要扑窗而入!猛地一冲,竟把红光冲得七零八落……
      “箕水豹……是你!”裂霞肩膀受创,但仍挡在我和杜黄裳前面。
      白光暗淡下来,一个人影立在我窗外。一头银色长发如水银泄地,一双俊目如星,竟能悬浮于空中!
      窗外白衣飘飞的仙人见了裂霞,轻轻一笑:“阿霞,久违了。几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美。”动听的男声仿佛春风过境。

      怎么回事?好像有暧昧的味道!

      “箕水豹!你竟敢私自下界!”裂霞吃惊不小。
      “你在月影中投针时,我就闻到了你的气息……阿霞,我等了你几千年。你的封印终于解除了。”
      “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爱的不是你。”
      “可惜,你的玄豹早不知去向,你已为他受了几千年的罪,难道还要再孤寂千年?”
      “错!如今的我,不再孤寂,不需要你操心。”
      “什么?难道你……爱上了凡人?”白衣男子冷冷地盯着我和杜黄裳,“是他,还是他?”

      不是吧,不会吧,好像是裂霞的老情人找来了!看样子还很爱吃醋……这个七夕,注定不消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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