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情到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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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满天的初夏黄昏，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悄悄进了吴郡公主府的侧门，直到一个套房门前才停下来。套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驸马褚湛之并未在那里等候他新纳的小妾司马茂蓁。
陪嫁丫鬟桑桑扶茂蓁下了小轿子。主仆二人跨进了套房外间的小厅，只见圆桌上有一对红烛、一壶清酒、两个空杯、两双筷子，还有四碟冷盘小菜，包括黄瓜丝凉拌风鸡丝、香糟鸭脯，还有八宝酱、熟红枣凉拌卤花生。
成双的杯筷似乎显示，湛之会过来。这使得茂蓁稍微心安了一些。
茂蓁刚在桌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就望见吴郡公主府的管家温嬷嬷走到了房门口，后面跟的一个小丫鬟捧着托盘，上面有两小碗新煮的白米饭以及一大碗温热的莼菜银鱼羹。
“司马姨娘到啦？”温嬷嬷招呼道：“那几样小菜还行吧？天气热，就只准备了这些凉菜，如果想吃点别的，或者要什么样的热菜，都请尽管吩咐！”
“不用了！这些菜都很好，也够多了。”茂蓁客套道。
“那，就多谢姨娘不嫌弃了。”温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以手势指挥小丫鬟把托盘上的食物放到桌上，又看了侍立一旁的桑桑一眼，笑道：“这是姨娘带来的丫鬟吧？如果姨娘吃饭不需要她伺候，就让她跟咱们一道去厨房吃吧！”
“好！”茂蓁点头答道：“那就麻烦你们带她去厨房吃饭了。她刚来，怕有什么规矩不懂，还要烦劳嬷嬷指点她。”
“哪儿的话，姨娘客气了！对了，公主看在姨娘是前朝公主份上，免了姨娘的拜见礼，姨娘今晚就不用去见公主了。请慢用！”温嬷嬷恭谨说道，接着把跟班的小丫鬟以及桑桑都带走了。
茂蓁单独坐着，没有动筷子。她在等湛之，奇怪湛哥哥怎么还不来？
就在茂蓁垂眼盯着桌上的冷盘发怔时，她听见了一声甜美悦耳的呼唤：“茂蓁姐！”
茂蓁抬眼，立即看见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貌美的苗条女子，标致的瓜子脸上，一双镶着浓翘睫毛的亮丽大眼睛摄人魂魄，挺直鼻梁、红菱嘴唇则引人欣赏。
“你是---？”茂蓁迟疑问道：“你可是睐儿？” 同时心想：如此出色的美女，在吴郡公主府，应当只有郭睐...
“是！”郭睐柔声回答，又问：“睐儿可不可以进房里，跟茂蓁姐说几句话？”
“当然！”茂蓁点头回应道：“请进！”
郭睐款款生姿走了进来，彬彬有礼说道：“睐儿见过茂蓁姐！”
“请坐！”茂蓁比手势请郭睐坐，又谦逊道：“你叫我茂蓁姐，未免太客气了！”
“睐儿不是客气！”郭睐一边在茂蓁对面坐下来，一边宛转解释道：“听驸马爷说，茂蓁姐属兔，而睐儿属龙，又是腊月生的，生日小，比茂蓁姐小一岁多。”
“即使我比你大一岁多，若论先来后到，应该是我叫你姐姐才对。”茂蓁勉强挤出了一抹浅笑，以端庄的态度说道，努力压抑着心底冒出的一阵酸意。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吴郡公主刘若男难容郭睐。假如她自己处于刘若男的位置上，纵然不会像刘若男那样时常刁难郭睐，却也会因为郭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那么牵动人心，而自叹不如！
正在茂蓁暗自感慨时，她意外听见郭睐说道：“其实，茂蓁姐不用管先来后到，因为，睐儿不久就要离开了。”
“什么？”茂蓁吃了一惊，讶然问道：“你怎么会要离开呢？”
“这是驸马爷给公主的交换条件，驸马爷大概没有告诉茂蓁姐。”郭睐抑制着内心激动，故作平静说道：“公主要驸马爷把睐儿送回娘家，才肯让驸马爷纳茂蓁姐为妾。”
“交换条件？”茂蓁震惊，急促问道：“那怎么可以呢？我听说，你去年生了一个儿子。那怎么能把你送回娘家？”
“是！睐儿去年正月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褚渊。”郭睐忍住了盈盈双眸中的泪水，幽幽说道：“渊儿已经睡了，就没抱来给茂蓁姐看。这两天，渊儿生病，需要亲娘照顾，公主才让睐儿多留几天。等渊儿病好了，公主就会派人送睐儿回娘家。”
“这---这是拆散你们母子，不应该啊！”茂蓁毕竟生性善良，当下抛开了内心对郭睐的妒意，并且打抱不平，蹙眉说道：“明天我会去求公主，求她让你留下来！”
“不！请茂蓁姐不要那样做！”郭睐劝阻道：“公主个性刚强，谁去求情也没用。再说，若不是舍不下渊儿，睐儿倒会宁愿离去。”
“你，如果不是为了儿子，会宁愿离去？”茂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诧问：“为什么？是公主太凶了？还是驸马爷对你不够好？”
“都不是。”郭睐坦然答道：“公主性子急，容易生气骂人，骂过了就算了，睐儿不会放在心上。至于驸马爷，他对睐儿很好，还偷偷教睐儿读书写字，睐儿很感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茂蓁急着追问。
“只不过，也许睐儿心太高了！”郭睐诉出心声：“虽然出身低微，又做了侍妾，却奢望得到夫君的钟爱。偏偏，睐儿看得出来，驸马爷的心不在睐儿身上。起初，睐儿真不懂为什么？因为，睐儿一向很讨人喜欢，就连皇上都说过，若非忌惮皇后，皇上会册封睐儿为妃。皇上还说，驸马爷能够得到睐儿，一定会惊喜不已，疼爱睐儿入骨。可是睐儿过门以后，看驸马爷并不像有喜从天降的感觉，倒是有时候心不在焉。睐儿想了很久，才想到，驸马爷可能心里早就有了另一个女人---”
“睐儿！”茂蓁忽觉过意不去，打岔道：“你想太多了！”
“不！”郭睐摇了摇头，轻声但肯定说道：“睐儿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自从驸马爷央求公主让他纳茂蓁姐为妾，睐儿就再也没有疑问了，驸马爷一直惦记的那个女人，必然就是茂蓁姐！”
郭睐稍作停顿，又诚恳说道：“茂蓁姐，听说你是驸马爷的表妹。如果你们俩从小认识，早就两情相悦，睐儿很愿意成全你们，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睐儿唯一放不下的，只是渊儿！他正在牙牙学语，已经会喊娘了。我怕他会天天吵着要娘---”
郭睐谈起即将生离的儿子，不由得哽咽起来，又忽然从凳子上滑下地，跪了下来，哭求道：“茂蓁姐，以后，要拜讬你多盯着渊儿的乳母，确定她把渊儿带好！”
“啊！睐儿，你别哭嘛！起来说话！”茂蓁非常于心不忍，连忙起身过去，弯腰去把郭睐拉起来。
两人都站直起来时，茂蓁注意到了郭睐比她略高一点。郭睐的身高要是以后世的公制来衡量，约莫一米六三，在当代江南女子之中算是相当高，又因为肩膀纤窄而更显修长。何况，郭睐虽然生育过，但是腰身显然复原了，胸部也因为很少亲自哺乳而维持丰挺。郭睐的身材就像她的容貌一样完美，使得茂蓁简直难以置信：湛哥哥怎会情愿以睐儿换取茂蓁呢？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用心关照渊儿。” 百感交集的茂蓁保证道，又鼓励道：“我相信，凭你的美貌、聪慧，将来必定会有幸福的婚姻！你会得到你一直想要的，夫君的钟情。”
“但愿如此！”郭睐淡淡笑道：“听我娘派人送来的口信说，家乡亲友把我要回去的消息传了出去，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来提亲了。我只希望，这一次能让我自己选择，而且挑到一个对我像驸马爷对你一样好的男人。”
“提起驸马爷，”茂蓁终于忍不住问：“他人呢？”
“驸马爷今晚不会过来。请茂蓁姐谅解他！”郭睐据实答道：“为了茂蓁姐好，驸马爷不能让公主知道他有多么在乎茂蓁姐。他得让公主以为，他把茂蓁姐纳入府中，只是帮茂蓁姐一个忙，而他只把茂蓁姐当作妹妹看待。这样，茂蓁姐在公主府的日子才会好过。”
茂蓁这才明白，桌上成双成对的餐具仅仅是为了纳妾的仪式，摆个样子而已。
这一夜，茂蓁独眠。然而，她一点也不怪湛之。郭睐所言带给了她无比的感动--- 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会甘愿送走绝色的美妾，以换来一个怀着亡夫遗腹子的表妹呢？
既然领略了湛之的深情，茂蓁就不介意两人名份上的第一夜不能在一起了。她决心要不计一切，对刘若男处处忍让，只求长留在湛之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情到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