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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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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宫莲一直认为,月见花是一个很神奇的家伙。
她对身边的所有一切都无动于衷,满不在乎,但却活得很认真,或者说是每天都活得很快乐。新男大姐酒吧的人妖老板每次说起她的时候总是嗤之以鼻,只说她是没心没肺。
确实是没心没肺。
她想找人聊天时可以穿着裙子蹲在新宿街边随便抓一个人开聊,不管是男是女,男公关也好女顾客也好,她都能唠唠叨叨地说上一整晚;要是不想搭理人了,就只一个劲在喝酒。觉得喝得闷了,就打着灯在昏暗的角落看自己带来的书,或者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谁叫都懒得搭理。
要是有人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话,她也只会懒懒地敲着桌子,来一句“这叫贤者模式”。要是再问,她就会嬉笑着转移话题了。
她敷衍人的时候表情总会变得一本正经。
很长一段时间内,雨宫莲对她的印象都停留在“反覆无常的成年人”。她热衷于一切新鲜的事物,某天她带来了一本喜欢得不得了的书,连翻页都小心翼翼,但不出一两天后,书就沦落成为酒杯垫子。再过几天,那本书就会出现在店的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而她本人是快快乐乐地整起其他东西来了。
只有极少的时候,她既不想找乐子,也不想与人交谈。那时她才会真正安静下来。但她的安静是冷淡的,凝固的,连呼吸声都细微不可闻。像是直接失去了灵魂。
但是她很少会那么安静,更多的时候是吵吵闹闹地跟老板聊天,或者一个人在角落里咔擦咔擦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某天晚上酒吧的电视里又在播最近废人化的新闻,拉拉酱叹了口气在担忧治安问题,而月见花小姐却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反而打岔到“反正新宿步行街禁车,也不会有人骑着自行车准确地冲进店里啦”。
……其实在这条街上骑自行车也是禁止的。雨宫莲看着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捻了捻耷拉在额前的卷发。
她只是后来才突然开口问:“……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在这方面上,她懵懂得令人感到可怕。
她似乎也只是随口发问,还没有等人回答,就兴冲冲地把手里东西几乎算是怼一样地凑到雨宫莲面前。
“小哥你看你看!”
她白净手中有一颗泛蓝的玻璃珠子。
她高兴地说:“这是我刚刚从波子汽水里面抠出来的!”
原来成年人(加重语气)月见小姐,这一晚上都在角落里捣鼓这颗玻璃珠子。
“……这叫个人爱好!个人爱好!”她被揶揄之后恼羞成怒,气鼓鼓地说:“鲜花配美人,玻璃珠子配你!快收下快收下。”
后来那颗玻璃珠子被放在了雨宫莲制作潜入道具的那张桌子上。在摆得整整齐齐的材料间那颗玻璃珠子显得格外突兀,但却一直没有被清理掉。
“——嚯。”摩尔加纳经常用爪子去抓那颗透蓝的玻璃珠子玩。“有点像月见小姐的眼睛呢。”
她留在酒吧的那本书最后到了雨宫莲手里。
「Who dreamed that beauty passes like a dream」
书的第一页有她一行潦草的摘抄。
平时不太爱看书,只在车上有位置坐时才会看一会书的怪盗图团长顶着摩尔加纳的奇怪视线,放学后连跑了三天图书馆才把那本叶芝的诗集看完。等到看完合上书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月见花小姐为什么要把它用来垫桌子了。
爱恨情仇这些有着浓重人气的东西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估计她看这些诗集就是单纯地为了好玩而已。繁忙如怪盗团长雨宫莲,在很多时候都会想起酒吧里自称平成废物的月见花小姐嘴角带着笑,懒散而不自觉冷淡的一瞥。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好奇,让年轻的怪盗对她格外在意;也或许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一直在注视她了。
他越看越觉得:这位月见花小姐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向她搭讪过的人可以排满新宿的牛郎店,而她一个都不搭理,甚至不记得有这一回事;她曾经在刚来第一天就帮他解过围,第二天也全然忘记了。她可以着迷于细微且无聊的事情,也可以坦然地讨论死亡。她从不记任何无关的人与事,既活在永恒而持久的当下,漠视所有人和人的生命。包括她自己。
“我曾经的梦想是死在纽约街头的爆炸事件里……可惜搬运遗体会很麻烦人家工作人员啊。后来就改成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清吧,然后喝酒喝到猝死在自己店里。”她又喝了口酒,态度坦然得像是在讨论明天中午吃什么。她接着正色道:“或许死在中学生的制服裤下也不是不可以……”
说过了,她敷衍人的时候表情总会变得一本正经。
雨宫莲老是忍不住敲她。
这种漠视,对他也是,对怪盗团也是,对整个社会也是。怪盗团团长曾经在印象空间悄悄搜寻过她的阴影,但莫名其妙地,就把她本人也搞了进来。
紧张到一个混乱砸别人脑袋上的团长,摸了摸自己嘴唇边上的口红,沉默了很久。……其实说不是上吃亏,但是被一个中了混乱buff的家伙按在墙上亲,又感觉有点新奇。原来混乱还能这样用啊。
……你的节操和男主角光环全掉光了啊团长!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嘛,怪盗先生本人,应该是挺高兴的吧。
应该是。
他扶了扶用于伪装的平光眼镜,用手掌挡住微微勾起的嘴角,撑着下巴来看桌面上的那颗孤零零的玻璃珠子。
“……请不要突然对着我傻笑谢谢!!”
可惜玻璃珠子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