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50、五十、爱人的探戈（一）：勇力和胡月

　　人说婚姻是坟墓，可是没王法禁止坟墓里举办舞会。两个爱人相处，就像跳探戈，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这个过程也是双方地位的博弈，退的一方会忍让、包容一些，进的一方会张扬、跋扈一些。这是个动态过程，未达到平衡之前，一切都在改变，直到两人达成妥协和默契。

　　雪梅和沅湘，阳雨和张婷，是探戈还没跳起来,虚晃了几招。

　　勇力和胡月是通过多年的斗争和磨合，达到了平衡。两人谈不上谁强谁弱，基本上女主内，男主外。家里的事，胡月说了算，有婆婆掺乎的另说；外面的事，明面上胡月说了算，可胡月基本上听勇力的。大家半斤八两，勇力这件事占上风，胡月那件事占上风。如果不是天下第一难处的婆媳关系，夫妻俩本可以优雅地进退、旋转，跳出美妙的一曲。或者说，即使有婆媳关系的干扰，两人仍然跳出了美妙的一曲。

　　这些天胡月常常感叹：“天下婆婆总能无事找事，还什么事都往媳妇身上摊。”原来欧母见雪梅大学毕业工作快一年，终身大事还没着落，问雪梅，雪梅老是敷衍。开始着急，想到胡月，寻思胡月认识的人多，没准有路子。本不愿主动搭理胡月，为了闺女的终身，拉下老脸和胡月“商量”：“你这个当嫂子的，也该上心上心。”

　　胡月自然说：“才刚毕业，二十四、五岁，急什么？慢慢找。”

　　欧母的回答自然是老一套，村里XXX跟雪梅一般大，孩子都叫妈了，二胎都怀上了，“女孩不比男的。男的迟点就迟点，女孩岁数大了，不好找。”又说：“要搁村里，早有媒人上门了。村里我们也认识人啊！托个人捎个话就把事给办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不是没办法，也不找你商量了。”

　　胡月只得答应着，在邻居、同事中散布消息。但是，北京上海高学历成灾，剩女泛滥。中山公园格言亭的相亲会里，剩女家长排山倒海压过剩男家长。婚姻是大事，剩男剩女和家长们，都不肯“将就”，要找条件好的。你谁啊？几斤几两？你挑人，人也挑你，条件好的随你挑？

　　被欧母催促几次，胡月试探：“我看沅湘这小伙子不错，也对雪梅有意思。”

　　欧母“哦”了一身：“好是好。人家回老家去了呀！总不能把人给追回来。”

　　胡月知道欧母不乐意，就不再提。这边，欧母挑没人的时候对勇力说：“你看看你媳妇，安的什么心！她和她妹子嫁的好，让小姑子将就！还说什么才二十、四五，不急。她妹子比雪梅还小一两岁，怎么就嫁了？还心急火燎地要孩子！到底是外人，不会真心替欧家做打算。”

　　勇力知道和母亲说不通，就“嗯”、“呀”支吾过去。回头说给胡月听，胡月小小地感动了一把：有多少婚姻因为父母的介入而支离破碎，难得有勇力这么个明白人向着自己。

　　胡月说：“我又多了一个黑锅：对小姑子使坏。算了，都多少个了，不在乎多这一个。恶媳妇这名，我是这辈子都洗刷不清了。”

　　“你多担待点。”

　　“你妈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了，就怕她外面到处说去。”

　　“我妈还到处说我不孝呢！在她嘴里，分家成了我被媳妇指使，把她和我爸赶出了家门，一边说还一边抹眼泪。这听的人也不糊涂，都知道是气话。”

　　胡月点头道：“在人前，可别提起跟我说了这些事，没准就传你妈耳朵里了。”

　　勇力说：“我看起来有那么傻？”

　　见勇力如此掏心掏肺，胡月也回之以真情，对勇力是无话不说，自己父母挑拨的话，也都和勇力私下里沟通。

　　胡母见女儿胡月一而再地受婆家的气，心疼女儿，找机会跟胡月说：

　　“月儿啊，我跟你讲，这家人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北方农村的，特别封建，重男轻女，拿你当生孩子机器，还特别自私，把女人都当家里的东西一样。实在撑不下去，离了也没关系，有我和你爸在。

　　“当初，让你找一个本地知根知底的你不找。北京这么多老乡，这么南方人你不选，怎么找个北方佬。”

　　“怎么回事？”胡月摸不着头脑。

　　原来，最近勇力给丈人丈母家弄了个电视盒子，教会二老在盒子上搜片子看。胡母最喜家长里短的电视剧，看了老片子《双面胶》之类，对北方人和北方家庭有了偏见。又和方圆几里几个小区里来投奔子女的南方老头老太太交流，说北方人野蛮，打起女人来不手软，“听说有的地方，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的。” 想到女儿，表面上不说，几次架吵下来，天下无人不知：这欧家，容不下媳妇。胡家二老担心女儿是 “哑巴吃黄连”，不知有多少苦说不出来；更何况还有孙女儿，小孩子家，还不由着野蛮人当“丫头片子”、“赔钱货”欺负？

　　胡月说：“重男轻女那是老一代的思想。勇力不这样。”

　　胡父说：“你不要太要强。有什么事要跟父母说。”

　　“嗯？”胡月想，这是担心自己都不敢说话了？想一想，父母一直还在为胡灵被渣男欺负的事自责，后悔当初没和胡灵好好沟通。二老现在是怕胡月有什么事也藏着掖着。

　　胡母说：“前一段时间，沟那边姓方的人家闹离婚。女方是江西嫁过来的，听女方的妈说，就是男方家长太不会做人了。女方下班回家，不愿啃馒头，就讲了句‘每天不吃米饭就过不得日子’，男方父母就发脾气，说难伺候。难伺候你就莫伺候！什么事你还得依他们的，这个要这样，那个又要那样。”

　　胡父说：“这生活习惯问题，看起来是小事，遇到了，真不好办。一、两天，一、两个月还能将就忍了，时间一长，迟早会有问题。”

　　胡母说：“还不止生活习惯。听女方父母说，亲家抠门，都抠到肉里头去了。女方两老上街，哪一次都是带回家一堆糕点、水果，都是自己吃烂的，好的留给女儿一家。听说她亲家从来没给家里买过什么东西，还问小夫妻要钱，听讲钱都给老家…….”

　　胡月不知是真是假，打断母亲：“最后离了吗？”

　　胡母说：“听女方的妈说，她给小两口下了最后通牒：‘带孩子可以，我们在，亲家就不能留，留下亲家，我们走。’最后让男方父母回去了。”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什么？是不是听了自己和勇力的什么谣言？胡月陪笑道：“勇力爸妈那边，勇力顶着呢，你们别听风就是雨。”

　　胡月拿茶点“贿赂”父母：“爸、妈，放心吧，勇力对我们娘儿三个好着呢。当初就是看中他人老实、忠厚。别人挑老公，都喜欢能说会道、口吐莲花，有“能力”，会“来事”的，我就偏喜欢这种老实巴交的。”

　　胡母笑道：“我们心疼你，你还向外人说话。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胡月说：“妈，勇力哪是外人啊，一个女婿半个儿。爸、妈，说老实话，勇力对你们两个是不是很不错？他说了，要替二老养老，把二老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给永月和小月做个榜样。”

　　胡母笑道：“那是！也不想想，这些年来，我们帮衬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