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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盘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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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位伊敏妹妹与我性格相差较大,但我们相处还算和谐。”宜淑佯作不在意地说完,还对何氏甜甜地笑了下。
宜淑不想让何氏担心,更不希望现在生活在她身边的人,知道她同贺伊敏之间的纠葛。如今丞相府里的宜淑,在众人眼里,依然是那个乖巧温顺的小姑娘,就可以了。如果真要掰扯过去,指不定还会让人觉得她撒谎又狡辩呢。
所以,不提贺伊敏,做好两人姐妹情深的表面功夫,对现下的她最有利。
“那就好,”何氏叹了口气,“那个被人遗弃的女娃能碰到柳张氏,也是她命里的福气。”
“养母在养育伊敏妹妹时,费了不少心思,只是伊敏妹妹玩心太重,养父母他们都束手无策。”宜淑耐心给何氏解释道,然后回想起原书中这一段情节。
其实贺伊敏也不算是被遗弃的,当时老皇帝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大半宫人,打算迁居到东方较为安定的湖城,可惜半途中遭遇敌兵追击,不少行动缓慢的宫人丧命于敌人锋利的刀剑之下。
已近临盆的芸妃同样落在了队伍后面,虽然老皇帝向来宠爱她,但大敌当前,性命为重。他怕被敌军发现,对着芸妃的方向哭嚎了两嗓子,然后就骑着马,带着仅剩的队伍,加速前进,摆脱了敌军,顺利在湖城安顿下来。
芸妃在几个忠仆的誓死护卫下,趁着混乱,躲进了深山里,然后她就碰见了当时十二岁,身为猎户之子的连宇怀。芸妃在生下孩子,把婴儿托付给连宇怀之后,就香消玉殒了。
连宇怀有个极为凶狠的继母,他打算离家南下,便把婴儿藏在树林里,先回家收拾东西,再带孩子离开。结果就在他回家的那段时间,婴儿啼哭不止,被从小路上经过的柳氏夫妇听到,然后找到她,一起带上去了南方。
虽然说贺伊敏幼年坎坷,但不管怎样,人家也好歹是个公主,宜淑心里暗叹一声。后来连宇怀凭着她右手腕两寸处的梅花胎记,找到她并将她带回扬城,贺伊敏从此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还同连宇怀成了亲。
大概是看宜淑沉默了太长时间,何氏便出声问道:“淑儿,怎么了?”
“哦,没事,”宜淑回过神来,“娘亲才醒来,就说了这么久的话,可有劳累?”
“我现在好得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何氏刚说完,就见宋长闻端着漆红托盘走了进来。
“阿意,先喝点清粥,再喝药,维清、维渊他们,我已经命人去叫了。”宋长闻把托盘放在桌上,端起其中一个青边白瓷小碗,用青瓷小勺搅了搅,便扶何氏起身,靠在床头上。
“爹爹,我来喂娘亲喝粥吧。”宜淑主动请求道。
“也好。”见宋长闻应下,宜淑便端过粥碗,一勺一勺送到何氏嘴边。何氏大病初愈,仍旧乏力,只喝了半碗。宜淑见状,又端来药碗,扶着何氏饮下。
“淑儿是真的长大了。”宋长闻在一旁看着,感叹道。
“是啊,到八月的时候,淑儿就及笄了,”何氏脸上绽开笑容,“到时,一定给淑儿找个好夫婿。”
“娘亲尽会取笑女儿。”宜淑低头作羞涩状,心里却是着急,她才十五岁就要嫁人了吗?并且还有个问题,她不知道宋宜淑的生日,原小说里也没写,这万一闲谈再聊起来,她可不就尴尬甚至露馅了?
更何况,那个静存师太,还说让她生辰过后去找她呢。
宜淑正纠结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小孩子的呼喊声和哥嫂的谈笑声。她一回头,就见两家哥嫂装扮一新,相携而来。宋维清依然表情淡淡,宋维渊觑了她一眼,两个嫂子都对她笑了笑,跟在她们身后的,一个是抱着彦雪的香娘,一个是初月。
“儿子、儿媳来给娘请安了。”几人行礼完毕,就走到床边来。
“娘,听爹说,您这是全好了?”苗思真扶着隆起的肚子,关心地问道。
“差不多好了,幸好有静存师太和淑儿。”何氏瞧了瞧苗思真,又问道,“思真,这孩子几时出世?”
“差不多还有两个半月。”苗思真笑着答道。
“到时候,让府里提前准备好,维渊你也多照顾着点。”何氏一再叮嘱。
“娘请放心。”宋维渊脸上挂着即将为人父的喜悦,说道。
“玉菲,彦雪最近还好吧,前些日子,我听你爹说,她患了风热。”何氏本欲伸手去抱,转一想到自己如今的状况还未完全恢复,便放下了手。
“这几天病症有所减轻,也叫了高大夫来看,重新开了小儿用的方子,说过几日就好了。”玉菲把孩子接过来,抱到何氏眼前,让她看了看。
“那就好,彦雪是个女娃,照顾起来要格外用心,”何氏似是想到了宜淑,又道,“当年淑儿我就只养育了两年,现在想起来,错过的那些时日,已经成了遗憾。”
“娘请放宽心,淑儿如今回了府,以后就能多陪您了。”杨玉菲笑着看了宜淑一眼。
何氏轻叹一声,又看了看两个儿子,见宋维清一如往常,宋维渊看起来倒是成熟了一些,便都问了几句。
她一直相信宋长闻,在她病重的这些日子里,对于儿子们的前途和发展,他必然都会安排好。见到他们各自成家,生活平顺,她也就放心了。
“你们娘亲才刚醒来,后面还要慢慢调养,先让她好好休息吧,”宋长闻见众人都问候过了,便说道,“我刚才已命宋运在院里的膳厅摆下酒菜,今日大家就小聚一番,庆贺你们娘亲身体初愈。”
众人纷纷应下,然后宜淑便跟何氏挥了挥手,跟着父亲和哥嫂几个,去用膳了。
宜淑不喝酒,随便吃了点,得到宋长闻的允许后,便告别哥嫂,离了席。她带着彩袖,出了小院,在府里闲逛。一想到及笄的事,宜淑就十分焦虑,虽然她这个芯子已经二十多岁了,但这个身体才只有十五岁,再说她也不想成亲。
成亲就意味着离开丞相府,离了丞相府她还怎么活,嫁到一个陌生人家里,如何保证夫家有足够的势力,能同贺伊敏和宣王对抗?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赖在宋府,坚决不能离开。
对了,宜淑忽然想到,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见彩袖安分地跟在她身后,宜淑打算套话,便漫不经心地说道,“彩袖,二嫂说她大概两个多月后就分娩了。”
“那多好呀,如果孩子生在八月份,就有现成的桂花酿来招待客人了。”彩袖欢快地说着。
“也不知道到时候小孩子的生日会和我相差几天?”宜淑嘀咕着。
“左右不过半个多月,依照小姐十八的生日……”彩袖刚说完,就见宜淑一脸喜色,“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好得很。”宜淑收起笑意,又故作正经地说道,“确实,孩子初一出生的话,也不过与我的生日相隔十六天。”
正当宜淑在府里闲逛的时候,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宣王府后门驶出,车里坐的,正是贺至元和韩广。
“王爷,您之前的筹谋……”韩广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根本认不出来的人,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切暂停。”干涩的声音传来,贺至元闭着眼睛,手里摩挲着铁棍的顶端。康伯十分仔细,连这里都打磨了,一看就是长期使用留下的痕迹。
在驶进离丞相府最近的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后,马车便停了下来。韩广掀开车帘,贺至元便借着铁棍的力道,跳了下来。忽视了韩广难以言喻的脸色,贺至元只是向他摆了摆手。
“您自己保重。”韩广恭敬地拱手一礼,然后放下车帘,马车便往前去了。
此时正值日头刚刚偏西,街上的行人寥寥,是以,贺至元出现时,并没引起太多注意。他弓起腰背,拄着铁棍,跛着右脚,缓慢地往前移动着。在走过三条巷子后,他终于看到了排在丞相府侧门的队伍。
大概是因为已经到了下午,排队的人不算多,贺至元站到队伍末尾的时候,也没人察觉到他。
刚到宋府,就在何氏小院里呆了几天的宜淑,还不熟悉府里的摆设布置,就让彩袖带自己四处逛逛。在走过花圃,经过一片小竹林时,宜淑瞧见宋运坐在不远处,正对着敞开的大门,有人走到宋运面前说着什么。
“彩袖,宋伯在做什么?”宜淑有点好奇。
“招募、挑选护卫,这几天,宋伯一有闲暇,就到侧门这边盯着。”彩袖如实答道,“小姐,可是要看看这些被选中的人?”
宜淑点点头,悄悄地躲在一丛竹子后面,盯着宋运那边的动静。
宋运盘问了几个人之后,都摇了摇头,看来并不满意。他见外面似乎没人了,正要起身,就见一个伛偻的身影,拄着手杖,拖着脚步,艰难地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破旧但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袖襦,下着深灰大口裤,黑色布条绕过膝盖系着,固定住裤脚,脚踩一双草鞋,粗厚的手掌握着一根有不少锈迹的铁棍作为拐杖。虽然有些驼背,但仍能看出他身量颇高,身板厚实,就是头发蓬乱干枯,面孔平平无奇,还一脸菜色。
宜淑远远地望见他的时候,就震惊了,心道这样看起来身体有残缺的人,也能当护卫么。她示意彩袖去看,彩袖便悄声说道:“小姐,这人应该是上过战场。”
宜淑便叹了口气,战争毁了多少人。
宋运打量完,便知道他曾经历战事,他心下恻隐,出声问道,“敢问阁下来此,可是应聘护卫的?”
那人点点头。
“阁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武艺怎样,又有什么喜好呢?”宋运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慢慢问道。
“在下元一,本是边境望河县人……”那人声音干涩喑哑,听起来就像老树皮磨过砂纸一样。
宋运耐心地听着,没有催促。
“后来战争结束,便来了扬城,听闻相府招人,所以来试试,”他咳了几声,又道,“不才曾在战场上杀敌五十八人,没什么喜好。”说完,他便咳了起来,咳得整个身躯都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