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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台上比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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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黛在反省了。
反省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放松警惕心,听了孙权的话竟不作深想,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带到沟里去。
恐吓严舆在比试中装作无能,根本不是个好办法。
即便没有孙策撞破她私自行事,等到比试时,严舆故作弱势的表现也不可能瞒过孙策及其他人的眼睛。
事后追查一番都有谁看望过严舆,很轻易就能发现是她给严舆出的主意。
到时便显得她是欺上瞒下、别有居心。
就算孙策对她信任依旧,可她身上有了这个污点,往后一旦与人主意相左,就免不了被人借这件事指摘说她有不忠之嫌。
所幸计划开始前,就有孙策来见严舆巧合遇上她,点明她与他之间不该存在欺瞒,一切皆可共商量。
她诚恳地向孙策认错,孙策却不甚在意地揉揉她的发旋:“偶尔想岔了也没什么,你总是考虑得太周全,倒叫我没什么可插手帮忙的。明明年龄没比香香大多少,多依靠依靠你家主公,没人会笑话你。”
姬黛迷惑地眨眨眼,谋士相轻,她要真是无能犯了错,旁人就算不指名道姓地责问她,也肯定得讽刺她几句,哪里会像孙策说的那样被轻轻放过。
“傻墨烟,你可不仅是我的谋士,咱们关系亲近,大家都有眼力。看得出我会偏袒你,用合理理由否决你的提议且罢,怎么可能再笑话你令我不快啊。你可曾见他们笑话过公瑾?没有吧,你也是一样的。”孙策理所当然地陈说。
姬黛清楚他与周瑜情谊深厚,获知自己原来在他心中同样被捧上高位,不禁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激动得雪腮润红。
“脸红什么啊,你不会才知道吧?”孙策还以为自己从前对她的重视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
“一直都知道,可听你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小姑娘压抑不住喜悦,张开手臂,轻轻环抱了一下孙策的腰。
并不是一个太亲密的拥抱。
姬黛觉得同从前挽起他的手臂差不多,因周围还有士兵,她很有分寸地适度表达出欢喜的心情就退开了。
可这个一触即离的拥抱却把红晕感染上孙策的面颊。
她发上淡淡的皂角香近在咫尺间,柔软的发丝有几缕随她的动作扫过他的肩窝,更胜细腻的丝绸,带来微痒的触感。
可不等反应过来,一切就如风般离去,在他心中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惹得他不太自在地故意轻咳了几声,好掩饰心中古怪。
平静的心湖被搅乱,涟漪一圈圈漾开。
虽然孙策没弄清楚这点不自在来源于什么,但目光还是带着点警告意味,扫向偷偷看过来的士兵们,正经地命令说:“今天的事不要传言出去。”
也不知说的是姬黛私下来找严舆的事,还是他们两这个短暂的拥抱。
领着她回去的路上,他仍没想出个所以然,脑子有点乱,竟胡诌着找话题说:“墨烟怎么像是长矮了些,明明从前发顶能到我下巴处,现在倒只及我的肩了。”
姬黛眨眨眼,睫羽扑扇几下,掩不住目中的困惑:“我怎么可能长矮,是伯符你比我更快长高一截吧。”
她将被孙策牵着的手抽回来,后退一步,把他同自己记忆中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他略作比较,很肯定地认真颔首说:“还能长高很多呢。”
孙策的直觉近乎野兽般敏锐——她不过想着二十余岁的他身材高大,会较现在更显英气逼人,引许多人初见便心服于他,眼神短暂迷离一瞬,就被他捕捉到。
他双臂环胸,扬眉问:“妮子将我同谁比呢?”
“没有,在想以后的你是什么样。”姬黛笑眼弯弯,虽然不能以实情相告,但也不愿谎言欺骗他,引开话题故意玩笑道:“孙郎姿颜甚美,与你在一处,我怎么可能想别人。”
“你这张嘴倒是抹了蜜似的甜。”孙策宽厚的大手落在她发顶拍了拍,唇角上抬,注视着她的目光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没必要想象,总归你在我身边,我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分享。”
他无意探究姬黛隐瞒他的是什么,虽然姬黛至今表现出的能力不可能是位无所依凭的孤女能拥有的,但她不肯主动道明身世来历,他就不会问。
用人不疑,何况与她相识至今,她为自己奔波劳累的拳拳之心恳切真挚,他全都看在眼中。
想要留下人才在自己身边,重要的是为人主公的豁达贤明,能实现许给他们的光明未来。
当然,他私心也舍不下面前笑容柔软的小姑娘。
管她的身世来历是不是复杂呢,即便真是其他势力安插来的间人也无所谓,既然加入了他的阵营,就是他的人,他可不会将人放跑了。
*
到了比试这一日,孙策很大方地任严舆去挑选武器和甲胄,且出于公平考虑,声明会完全选用与他相同的装备。
反正他精通各种武器,无论用什么,都自负不会落下风。
严舆不愧是山匪头领,虽然凶恶,但勇悍是名副其实。
既然得到孙策的传话,知道输即意味着死,就不再装怂。
他黑沉些一张脸向双手唾了唾沫,从武器架上拎起最沉重的巨斧,双手握着挥舞了几下,看向等待他挑选完毕的孙策:“来吧,爷爷没什么好怕的!”
“开山斧啊。”孙策瞧他选中的是质坚形大的巨斧,且耍得虎虎生威,一腔战意被激发,大笑道:“好!拼尽你的全力来与我一战吧!”
他站在比试台上,为有一个武艺不俗的对手而感到兴奋,姬黛在比试台下却觉得揪心。
不是认为孙策会输,只是这沉重的巨斧比之其他武器杀伤力更大,即便一时不慎被斧刃擦过,怕也会留下可怖的伤口。
她不希望看到他受伤。
“你缩什么脖子啊,怕了啊?哈哈,又不是你上去打,你怕什么啊?”
姬黛的注意力都放在比试台上,甘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在她背上用力拍了一下,险些将她拍得向前一个踉跄。
要真是她上台去打,反而不必提心吊胆,她与吕布刀兵相接时都不比此刻紧张。
她懒于多说废话,狠狠在甘宁靴子上踩了一脚算作报复他的偷袭,便仍是专注去看比试台上二人。
“主公武艺强着呢,我观这个严舆是伤不到主公。”甘宁给她出馊主意:“你要是真怕看到主公受伤流血,就闭上眼,我给你解说!”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姬黛恼得向后一肘子击在他腹部。
可惜对方练出来的小腹肌肉结实,没造成多大伤害。
他摸摸自己的小腹,嘻嘻哈哈地取笑她:“我瞧你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尚香小姐比你年岁小,还是主公的正经妹妹,都没你那么大反应呢。”
不远处孙尚香与陆逊都在。
陆逊不喜武人打杀起来的血腥,无奈孙尚香要见证长兄的英勇不肯走,只得留下陪同。
姬黛轻轻抿起唇,心中暗自说,她其实比甘宁更能看到以数据的方式直观看到严舆和孙策的武力差距。
可这是现实世界,数据不代表一切。
打斗中,强的那一方也是会受伤的——如果她不曾见过上一世里孙策遭三个卑劣的刺客围攻,不幸身死的悲剧景象,或许不会杯弓蛇影地担惊受怕。
深深吸了一口气,姬黛看到台上孙策与严舆已然斧兵相接。
严舆有一身蛮力,武艺天赋不算差,却常耽于酒色,只能欺杀弱小,面对孙策的攻势率先承受不住武力压制,被逼得连连后退了三步。
孙策倒不急伤他,猫戏老鼠般留着气力与他有来有回地打着,甚至抽出空来眼神向台下流连一圈,同紧张咬住下唇的姬黛眨了眨眼。
果然严舆根本不是孙策的对手——姬黛神色松缓下来,面上现出些笑影。
然而严舆并非是个尚武的正派。
一再进攻无法取得成效,他知继续下去,等孙策没兴趣了,必定会杀死他,干脆试一试使阴招伤孙策,趁混乱看能不能博出一条生路。
因此趁近身时,他猛一扬袖,向孙策脸上抖撒去他这几日被关着从墙面刮下来的土灰。
距离太近,孙策来不及闭眼,一时被迷了眼睛。
严舆大喜,巨斧随动作直直劈向孙策。
可惜虽然短暂无法视物,孙策却能从斧刃破空声听出他的位置和动作,皱着眉退后侧身便躲过这重重一击,反手挥斧,不知砍中了严舆哪里,只听他大声哀嚎起来。
下一刻便有谁跳上了比试台,嚎声立即中断。
严舆大约是被割了喉,只发得出低低几声咽了血的古怪咕噜。
“卑鄙小人!”
孙策听到通常会温柔向自己撒娇的小姑娘冷冷骂着断了气的严舆,把剑收回鞘中,碎步行向他,语气又变得柔和,仿佛掺着无尽心怜:“伯符,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我们快些去处理吧。”
他原本因被阴招偷袭,生出不少负面情绪,却被她从杀人转关心的态度快速切换逗得有点想笑。
干脆也不告诉她这一会儿其实墙灰就碍不住他的视线了,不去看被他斩落手臂又遭姬黛割喉的严舆尸体,装作真的看不清,由着她将自己的手牵住,引路在前将他带着去处理眼睛。
她轻轻吹气将好吹开的灰先吹掉,然后用沾湿了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将他眼周和眼睫上的灰都拭去,见他眼睛仍有些红,还是放心不下要去请位医师来看看。
“得了,我没事,看得清了。”孙策捉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墨烟方才气得为我上台杀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