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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8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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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苍穹从八爷庄提出唐宝牛和方恨少,送进了天牢。
他从天牢出来,正要上马车,夜色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
这人双手举着一封信,那封信鼓鼓囊囊的,信纸塞得很满,信封用上好的藤白纸裁成,以火漆封口,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他十分谨慎,十分小心地捧着信封,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身边的小太监正要呵斥,米苍穹抬手止住,静静看着那人上前行礼:“在下风雨楼孙鱼,奉方总管之命而来。”
孙鱼将信举起,送到了米苍穹身前。
米苍穹道:“你把这封信送去神通侯府,交给方小侯爷吧。”
孙鱼道:“方总管有命,与她交易的是公公,公公收了信,要给什么人是公公的自由,若是公公不收,此信只能毁去。”
米苍穹沉下了脸,他瞪着孙鱼,像是马上就要出手。
孙鱼额前的碎发无风自动,他却似一无所觉,只保持着送信的姿势不动。
两人僵持了片刻。
终于,米苍穹手指一动,向旁边的小太监指了指:“你去接着。”
小太监忙接了过来,学着孙鱼的样子捧在身前。
孙鱼说了声告辞,转身就走,身后留下的无数空门依旧毫不在意。
米苍穹也确实没有出手,他看着那封信,像看着什么烫手山芋,过了半晌,才说:“去神通侯府。”
一直到小太监把信递给方应看,米苍穹都没有沾一下手。
方应看接过信时,还有些茫然,待他打开一看,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随即,他向米苍穹拱手行礼,满脸欢容、喜不自禁地说:“这山字经……谢过公公,多谢公公,解我燃眉之急。”
他高兴得毫无阴霾,像是从来没有把自己练习忍辱神功的事情隐瞒着米苍穹。
米苍穹点了点头:“这是令妹给我的,换了方恨少和唐宝牛的性命。”
方应看一怔,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依公公看,她给的山字经是真的还是……”
米苍穹道:“小侯爷天资聪颖,见多识广,自当能分辨真假。”
方应看哈哈一笑,就此揭了过去。
米苍穹知道,方应看真正想问的,并不是方夏。
方应看想练成伤心小箭,悄悄得到忍辱神功的心法。
他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可是方夏把山字经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收下给了方应看,方应看对他的忌讳更深,他收下不给方应看,那更是引方应看记恨。
就算如今给了方应看,方应看难道不会怀疑真假么?
如果有一二字句练得不畅,那么,暗中改动的,到底是方夏,还是米苍穹?
可要是不收呢,他又怎么舍得。
伤心小箭的诱惑近在眼前,谁能放下,谁肯错过?
米苍穹暗暗叹了口气,风雨楼这帮人自命侠义,只需抓稳了弱点,还算好对付,谁知出了个方夏,竟会算计人心,挑拨离间,倒真是不好对付了。
王小石也曾忍不住好奇,问方夏:“你给米苍穹的山字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方夏笑吟吟地说:“我给的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为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道是疑心生暗鬼,就算她把真的山字经给了方应看,方应看就会相信吗?
三鞭道人为求活命,给她的山字经就一定是真的吗?
而今三鞭道人已死,真正的山字经的内容,恐怕谁也不知道了。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不要练山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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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教训,苏梦枕再次在金风细雨楼发下严令,未得他本人亲自出面,不得再组织、参与刺杀皇帝的行动,若有子弟得到相关消息,必须立即上报。
谁想马上有一名出自山东大口孙家、名叫孙青牙的新进高手报告:名门五秀中有四人准备行刺蔡京。
名门五秀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分别是出自太平门的梁贱儿、飞斧队的余更猛、下三滥的何大绝、黑面蔡家的蔡心空、大口孙家的孙尤烈。
进行刺杀的是梁余何孙四人,蔡心空没有参与,可他正是金风细雨楼的子弟之一。
梁贱儿等人也和风雨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算得上外围势力。
孙尤烈与孙青牙同出大口孙家,论辈分是孙青牙的叔父,两人往来密切,孙尤烈将此事告诉了孙青牙,并要他保密。孙青牙坚守了这个秘密,直到苏梦枕三令五申,他才觉得不对劲,说了出来。
一旦名门五秀趟进了刺杀皇帝的浑水,金风细雨楼绝不可能轻轻松松地把自己撇个干净,更何况还有蔡京、方应看等人虎视眈眈、推波助澜呢。
饶是以苏梦枕的定力,也微微变了脸色,一边令人去寻找这四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一边去打探蔡京、六分半堂等各方势力的动静,一边紧急召集了王小石杨无邪、戚少商、方夏等楼中高层。
幸运的是,名门五秀尚未行动,很快就被找到,得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他们没有动手,就还没有丧失主动权,将来进可攻退可守,端看情势如何。
很快,又有人来报:黑光上人、天下第七、七绝神剑曾在“红线地区”出现;六分半堂和有桥集团没有动静。
所谓“蓝线”、“红线”等都是“金风细雨楼”对京里各地域划分的暗号。这红、蓝二线正是京城里最繁华、热闹、兴旺的地区。
孙青牙变色道:“叔父他们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帝在小甜水巷。”
杨无邪是楼中的智囊,当即分析道:“看来,他们的行动已经走漏了风声,蔡京的人正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王小石咋舌道:“好大的场面,黑光上人、天下第七、七绝神剑竟然全都出动了。”话一出口,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梦枕、戚少商做惯了领袖,见多了大事,脸色虽然丝毫未变,气氛却早已不一样了。
杨无邪问:“他们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孙青牙道:“是从孙忆旧那里得来的,他也是我们‘大口孙家’的人。”他恨恨地说,“他虽加入了蔡京那一伙,但跟我们‘神枪会’并没断绝来往……”
听到背叛的不是风雨楼的子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杨无邪道:“如果是蔡京,他花那么多的心力要杀的绝对不会是梁贱儿、孙尤烈、何太绝、余更猛四人而已。”
戚少商:“对。”
杨无邪更进一步地道:“他要消灭的对象极可能就是……”
戚少商道:“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没有说话,任他二人一问一答,但他的眼神已是一种支持、一种表态。
王小石的政治敏感度略低于这三人,晚了一步想到这里,只默默点了点头。
方夏虽早王小石一步,但就她来看,苏、戚二人一听到天下第七等人出动的消息,就明白了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忍不住暗自吐槽:当龙头当老大的,是不是都有一种病,病名叫:总有刁民想害朕。
苏梦枕这才开口:“名门五秀虽然是外系子弟,究竟也是楼里的人。要是蔡京布局让他们行刺皇上,那么他护驾有功,大可以这件犯上叛逆的事借题发挥。既可在天子面前讨赏,又可在圣上面前请准派遣军队高手,一举歼灭风雨楼。平时诸葛先生必然多方周护,但行刺天子毕竟非同小可,此举足可使诸葛先生进谏无效。蔡京便没了掣时之虞、后顾之忧,便可协同六分半堂、有桥集团,大肆向我们发动歼灭战了。”
王小石的脸瞬间白了一白,随即喜笑颜开:“所幸天佑风雨楼,名门五秀尚未行动,就被拦了下来。”
苏梦枕道:“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么?”
王小石微微有些茫然:名门五秀没有枉送性命,蔡京阴谋落空,难道不是皆大欢喜么?
戚少商道:“拦得了一次,拦得了两次,拦不了三次、四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苏梦枕道:“不错。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转过头,沉声问:“无邪,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无邪忽然解下他头上悬着的一块翠玉石。
他解下了又重新戴上。
解得很快戴得也利落。
戚少商的眼睛亮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无邪道:“有时线索乱成一团不易收拾,也毫无头绪,但是,只要找出线头,一切就容易处理了。”
苏梦枕追问:“你认为线头在哪里呢?”
“皇帝在哪里,”杨无邪答,“线头便在哪里。”
“不过,”杨无邪脸上抹过了少见的沉重之色,“无论如何,我们都得要一个人的配合与协助。”
“谁?”
“诸葛小花。”
诸葛小花就是诸葛先生。
方夏一笑:“此事包在我身上。”
苏梦枕立即派人去追查一件事:皇帝现在在哪里?
当今皇帝赵佶耽于享受游乐,经常出宫呷玩猎艳。只不知他现在是在皇宫里,还是在烟花柳巷里,抑或是在蔡京等人的别院里。
“要找皇帝不难,”杨无邪提醒道,“至少在今天晚上不甚难。”
苏梦枕沉吟道:“他大致会在小甜水巷、瓦子巷一带吧?”
杨无邪道:“正是。梁贱儿、余更猛、何太绝、孙尤烈这几人也不是顶着西瓜当脑瓜的家伙,动手之前就算有人通风报讯,说皇帝正在烟花柳巷作狎妓乐,他们还是会先去探察一番以作证实。所以我看皇帝今晚是真的去了那儿,何况近日来他迷上了李师师,每隔三数夜总会在那儿淘上一宵。只不过他们故布疑阵,让‘名门四秀’自投罗网。”
戚少商抓住了杨无邪话里的“重点”并推断下去:“既然赵佶不是在‘蓝线’就是在‘红线’,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红线’,那么,皇帝就理应在蓝线地带了。”
他接着侃侃而谈:“想必是那样。如果蔡京要借题发挥赶尽杀绝,就一定得先使皇帝惊怒。惟使赵佶先惊而后怒,才会答允让他为所欲为,一网打尽京里正道武林人士。要办到这点,一定要皇帝也觉得‘好险’。要让他知险,蔡京才算是护驾‘立功’;当然蔡京也不致于笨到真正去杀了他的靠山皇帝——所以要达成这样的效果,极可能便是狙杀在‘红线’一带进行,而皇帝正躲在‘蓝线’地区享乐!”
苏梦枕、杨无邪等都面露赞同之色。
方夏亦是暗自赞许,戚少商人是风流了点,但其眼光手段、胸襟胆识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经过逆水寒一役的淬炼,他现在不该叫九现神龙,应该叫飞龙在天才对。她瞟了王小石一眼,只见王小石望着戚少商,目光中满是钦佩之意。
方夏忽然一惊,如果这番话是王小石说出来,苏梦枕只会更加欣慰,戚少商身为客卿,又是一方势力连云寨的首领,虽与风雨楼结盟,但毕竟自成一派,为了避嫌,他向来说的少做得多,绝不会喧宾夺主,今天竟是难得的“卖弄聪明”、“出头露脸”,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