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11、CHAPTER 11

　　终于，乐队可以继续在黑塘口一代继续演出。只是躺在病床上的阿宽短时间内不能再充当鼓手了，每场演出的收入都比以往降低了1/3，那些钱全部都进了黄哥的口袋。

　　尤殊波并不抱怨什么，因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总不希望乐队其他成员饿肚子。只要晚上拼命多加几场就可以赚和以前一样多了。危机靠他自己的能力解决，而没有假手任何人，他已经很满意了。他从KTV道歉回来，满身酒气，厉枫看到他时咬紧了嘴唇，骂他不像个男人，又朝他的胸口打了几拳。他却笑了，他确实在很多地方不像个男人，他还经常被人叫做小白脸。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经常为了生存而弯下脊梁。他不是富家少爷，没有跑车洋房，他只有一双手才维生，长期在社会最底层求生，他不能让自己饿死冻死，所以尊严这种东西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有时候，他会憎恨这样的自己，有时候，他选择无视这样的自己。

　　凌晨三点，四场演出过后，他缓步走到家门前，掏出钥匙，隔壁的门突然打开。和善的老人露出脸来，笑着招呼他进屋。以前老人经常因为完成了一幅画作而找他来欣赏，纵使已经浑身疲惫不堪了，小尤还是跟着老人进了屋。

　　老人姓吴，小尤一般都喊他“吴老”。据说吴老年轻时在一个大学的食堂做厨子，绘画天分偶然被一位美术老师发现，就指导他开始作画，后来一度创作出了很多优秀的作品，还在国际上获过大奖。后来老人的婚姻出现了问题，绘画事业也停滞不前了。如今，作画对吴老来说只是一种兴趣，而不是职业或赚钱的营生。孤身一人居住的他身边根本没有能够谈心聊天的人。自从尤殊波搬来之后，他们就成了忘年交，无话不谈。

　　小尤进了门，把背上的琴箱立在玄关处，却发现门口赫然摆着一双刷得油亮的黑皮鞋，他看得出来那不是老人的鞋。老人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告诉他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才叫他来的。他就感到更惊异了，吴老家里怎么会半夜来客人呢？这个客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我知道你回来时候肯定很累了。可是……那孩子呆一会儿就会走了，我想这你们该认识的……所以听见你上楼的声音就把你叫进来了。”吴老一边向内屋走去，一边低声说着，他的声音不仅苍老而且有种沙哑而低沉的调调，虽不太压抑却透着悲伤。

　　“没关系的，吴老。是什么样的客人啊？”小尤跟在老人身后进了，还没等到回答就看到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男子。那人看上去接近三十岁，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虽是坐着的，但显然个子很高，他有着两道俊朗的眉宇，一双如鹰般锐利明亮的眼睛，一副高高的鼻梁，一对稍显厚重的唇，整个五官组合起来是个很标准的硬汉型帅哥，有点□□的味道。那男人身上散发的强势和果敢的气质与尤殊波正好相反，小尤的阴柔与清秀是另一种层次上的帅气了。

　　见老人和尤殊波进来，那男子礼貌地站起身来点头致意，等着老人介绍。

　　“小尤啊，这是我的侄子吴朗，他在D城工作，工作特别忙，今天是特地坐红眼飞机过来看我的。这孩子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次，可每次你都不在家。今天正好赶上了，我就想着你们俩一定要见一面。”吴老热心地介绍道，却不说出想让两人认识的理由，这让尤殊波的心里更犯嘀咕了，他认识这个西装革履的大帅哥要干嘛？

　　吴朗倒是很爽快，一听叔父介绍完了，就伸出手说道：“你就是尤殊波？久仰了，我叔父经常和我说起你，据说你们俩很谈得来。”

　　与吴朗礼节性地握了手，小尤发现这人的手很有力。他微微一笑，“你好，吴朗，很高兴认识你。”其实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止是累了，还因为他看出对面男人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眼神中究竟包含着什么呢？他说不清。

　　吴老满意的看着两个年轻人相识的画面，说道：“小尤，我这个侄子是在娱乐经济公司做事的，我跟他说过你是搞音乐的，他对你特别感兴趣，说是想要你创作的歌的小样，还想和你当面谈谈。”

　　娱乐经济公司？曾经有很多人打着星探和经纪人的名义找过他，却都被他拒绝了。他并非没有自信，只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而已。一个三流小乐队的吉他手，一个从D城流浪而来的寻梦人，他怎么可能成为明星呢？所谓寻梦并非是成为耀眼之星的梦，而是关于姐姐的梦。他是为姐姐而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对这个叫吴朗的人并不感兴趣，对这人的工作就更加嗤之以鼻了，碍于吴老的面子，他还是礼貌地说道：“哦，原来你是对我的作品感兴趣。我创作的歌其实就是自己哼唱的而已，上不了台面的。”

　　“那也未必，不要妄自菲薄啊。你的外形很适合做歌手，将来必然大有前途！有没有兴趣来应征一下我们公司？”吴朗盯着小尤的脸，似乎对他真的很有信心。

　　“我看不必了，我怎么可能成为歌手呢？”尤殊波眨了眨昏沉的双眼，“如果你想听我创作的歌曲，我没有做成小样的，只有一些乐谱和歌词，都在我的琴箱里，我可以拿给你。如果你想要给歌手出专辑，就拿去吧，算是送给你的。”

　　“真的？送给我？”吴朗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对面这个瘦弱清秀的男孩子似乎对成为明星并没有什么奢望，完全不似其他玩音乐的人。这股淡定和漠然倒是把吴朗给吸引住了。身处浮躁的娱乐圈，他仿佛是看见了一道宁静平缓的溪流。

　　“真的。”尤殊波二话没说就到玄关处取出了乐谱递给了吴朗，“一共是七首歌，都是最近写的，虽说是送给你了，估计你们的歌手也不会用这么一般的歌，但还是希望你能给点意见。”其实在琴箱的夹层里还有一份乐谱的，那张写着《水之心》的粉红信纸还放在原处。那首歌在小尤的心目中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所以绝不能送给别人。

　　吴朗拿着小尤的乐谱离开的时候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他对小尤说，他们还会再见面的。那时候的尤殊波只是心不在焉地跟他告别而已，又怎么会联想到日后这个男人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

　　跟吴老告辞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瘫倒在床上，昏睡。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闹钟无情地响了，懒洋洋的他继续趴着，手一阵乱摸才把闹钟关上。再睡一会儿，早晨就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他是这么打算的，大脑中却忽然浮现出一个冰山般阴冷却雍容美丽的女人模样，那是涂安滢。紧接着，那个女人身边站着的小女孩开始兴奋地叫他起床，还一遍遍地敲打他的脑袋……原来是梦。他强迫自己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那间破旧不堪的小屋里。对了，这一日是给小艾上钢琴课的日子。和涂安滢见过一面之后，他只思考了一个来小时就回电表示愿意接受聘任。如今经济萧条，不管这个工作来得多么不可思议，他都必须抓住机会。

　　一个小时后，他坐出租车来到涂安滢的家门前，看到这座气派的豪华别墅，心里只能隐隐叹息，果然自己和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冰火两重天。他按响了门铃，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经过长达一分钟的等待，终于有人开门。而这个开门的人竟然是涂安滢本人。她着了一身玫红色的丝质短袖长连衣裙，显得十分妩媚优雅，脸上的表情却仍旧冷冰冰的。

　　“你迟到了三分钟。”雇主的第一句话就如此现实，连一句见面的寒暄都没有。

　　“哦，那算上等你应门的这一分钟了吗？”尤殊波觉得涂安滢这个人很有趣，外表像冰山一样，不知道她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我家的保姆被辞退了，我正在找新的，是你自己赶上了没保姆的日子。跟我进来吧。”涂安滢觉得尤殊波这个人十分无趣，因为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很喜欢和她对着干，他是她遇到的为数很少的会对她提反对意见的人。

　　走进大门，穿过玄关就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客厅两侧连着一个客房和厨房、卫生间。客厅中央就摆着一家漂亮的白色钢琴。

　　“你坐在沙发上等一会儿，我去叫小艾下来。”涂安滢说着准备上楼，此时小艾却兴高采烈的从楼想蹦蹦跳跳的走了下来。

　　“小尤小尤……你真的来了？”小艾冲向尤殊波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兴奋地说道：“我妈妈说你会来教我钢琴，我还不信呢？我以为她是骗我的，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好久都没有去西饼店吃蛋糕了……我妈妈说对牙齿不好……可是我还是很想吃呢。”一见到他小尤显然有很多话要说。

　　尤殊波的脸上挂着喜爱的笑容，他抚摩着小艾的头发，轻声说道：“你妈妈没有骗你，以后我就是你的钢琴老师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哦。如果你可以完整弹奏一首歌的话，小尤哥哥就送你一块我烤制的小糕点哦。”

　　“太好了太好了！”小艾高兴地拍手庆贺着。

　　涂安滢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女儿只是年纪太小了才会任性地要求一个西饼店的服务员来教钢琴，她以为，这种人性就和在玩具店里随手选一件玩具一样。可是，眼前的一切证明女儿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尤的。为什么？这个男人究竟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女儿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露出过这么开心的笑容。她，彻底迷惑了。

　　那天上午，在撒满金色眼光的客厅里，钢琴前坐着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屋子里流泻着简单的旋律，断断续续。涂安滢为自己冲了一杯玫瑰花茶，斜倚着窗台，望着练琴的两人，忽然有种温馨感在心中滋生起来。那种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出现过了。品一口玫瑰香茶，她的心，也留下了玫瑰的清香。这种惬意感意外让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