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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飞雪如鹅毛一般在呼啸的北风中旋转着落下,落在屋脊、房檐、枝杈和道路上,翠松山的南宫山庄,好似披了一层银霜般,林间和大道之上都被雪花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膝盖,松松软软的却是彻骨的寒。不少路旁的松枝被这一夜大雪压折了,散落在路中,致贺的人群却为因此而止步,庄子里也派了不少家丁仆役去路上清扫,虽然婚庆已有了三日,来往之人依旧络绎不绝。敞开的朱门一眼望见的满是喜气,彩灯红绸悬挂于梁,满地散着爆竹和花瓣,绚丽的色彩却映着灰蒙蒙的天和庄外一地的雪白。
原本的喜气却被突兀的一角打破了,被雪打湿的青衣黑衫勾勒出单薄的身形,二十上下的男子直直的跪在南宫山庄大门的阶下,漂亮的五官,透着柔和却没有丝毫的女气,眼神坚定却透着一股绝望,来往之人无不摇头,有的惋惜、有的鄙夷、有的厌恶。
向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莫君非,十六岁出道,一年成名,素来侠义为本,扶若济贫,也算的上是为佳公子,虽然没什么背景,却是使得一把好剑,斩情诀几无敌手,四年以来少有败绩。可惜剑为斩情却终究没有斩断了这情丝,白白搭上自己的一腔热情,累的一身的伤。
来往之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斩情剑莫君非啊!爱上一个人,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南宫家的少主人……
僵直的背微微一颤,低沉的头缓缓抬起,三日了,都三日了,南宫你为什么不出来!你是不愿?是不能?是不肯?还是不敢来见我!
我从滇南万里之遥飞奔而来,只是听说你要结婚,这满眼的红绸就是你的答复,结婚了……你真的结婚了,我到来的那一刹那你迎着你的新娘从我身旁冷漠的走过。你说你大婚了,请我放手……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你用这繁华如锦的婚礼告诉我,我与你不过是昙花的一现,水中的泡沫,我们的情感不过是你兴致来时的一个玩耍,一个笑话,一个对于我莫君非天大的笑话!我在这里跪求再见你一面,三日了!你本就盼着我死吗?我莫君非当真就是你的一个玩偶?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
你睁眼看看这天,就如同我已经灰死的心!你睁眼看看这满天满地的雪,一片片一刀刀凌迟了我的心,吹散了我们所有的感情,你为什么不出来!只一面也不可吗?我莫君非还不至于下作到非要和一个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我只想见你一面,只想再听你说一句话,为什么当时你不说莫君非我爱的不是你,喜欢的也不是你!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你大婚了!让我放手!是谁拽住我说夜夜愿意与我共赏景!是谁拽住我说持子之手与子偕老!是谁说愿意与我携手江湖扫平这天下不平事!
这话如同昨日入耳一般,一声声、一遍遍!我记得清晰,你却忘得透彻……我伸出了手,你为什么不来持之!
见两个小童下的台阶不知去迎什么贵客,莫君非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得伸出冻的青紫的手拽住了小童的衣襟下摆,“这位小哥,烦劳您通报一声,说莫君非想求见南宫少主一面!”三日来这话不知说了多少遍遭了多少白眼,依旧平静的又说了一遍。
那小童怒道:“不见!不见!说了多少次了!别在这里碍眼!速速走吧!这里不欢迎你!”想掰开莫君非的手,竟是掰不开,且双手冰冷彻骨,急的小童大喊大叫。来往客人大多互通了消息,对此也就一看而过,该贺喜的贺喜,吃完喜酒该下山的下山。
莫君非摇头,坚持道:“小哥帮个忙吧……”几近哀求。
旁边另一小童道:“小春,算了再去问一次公子吧!”
“问什么问!公子每次不都说不见了吗!真给人添乱!要去你去!我先下山去接慕容公子了!误了贵客老爷一会儿子责罚起来我可吃不消!”
小春见莫君非还不松手,恶狠狠道:“还不松手!要拽拽他去!”指了下旁边的另一个小童。
莫君非看向那小童,那小童一礼道:“公子莫怪小春,他就是这个急脾气,既然少主不许公子进庄,公子起来稍等片刻吧!”那小童见莫君非嘴唇干裂,一说话竟崩裂直流鲜血,声音沙哑暗淡,面色更是青黄腊紫,只有一双眼还算清亮,却也透着深深的疲倦!见莫君非依旧不动,只好转身进庄。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低落在雪中,砸出几个小巧的坑。仗着自己年轻体壮、功力深厚,还有那一份精神的依托,不过也是强弩之末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晕倒。三日来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原本的甜蜜变成了苦涩,更是自己这一生一世的笑话,莫君非啊莫君非,你真是可笑啊可笑!
看着那小童略带愁容的出来,心中好似知道一般,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谎言彻底的碎了。碎的干净,可依旧怀了那么点点的希望,“小哥啊,你是通报的南宫笑公子吗?”
“恩……”小童点头,“公子说……”
“说了什么?”
“公子说,三日了,说不会见你的,要走就走,要跪就跪……不过,要死死别处,不要死在南宫家门口……”
“是了,”莫君非笑,咬着牙从雪中站起来,“你家公子说的对,是我打扰了府上。”从腰间抽出两个长短不一的玉萧,“听说南宫公子酷爱萧,这一对正好作为在下的贺礼,”费劲苦心求来的白雪冰云,摸了摸,也算没有白费吧,也算是吧?
卸下自己的佩剑,一同交到小童手中,“这剑也是南宫家之物,想我带着多有不便,烦劳小哥一起还给南宫公子。”
“哦,好”小童将三样东西抱于怀中,见莫君非转身要走,道“公子……有什么话需要替您转答的吗?”
莫君非一顿,没有回身,望了望天,“该说的都说了,该求的我也求过了,既然如此便放手吧,其实,这一生我都从来没握住过什么,笑他不应该叫我放手,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抓住过,是他一直抓着我,我不过只是认同了而已,我以为这一生他都会牢牢的抓着我,没想到他先放开了,放开其实也是好的。如花美眷贤妻爱子……挺好的……”
“太多了,这些都不要说!”莫君非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小童。
那笑太甜、太纯、太美,就像那一片片雪,冰晶一般透彻明亮,却在下一刻化掉。小童如是想着。
“就说君非祝他幸福,就这六个字,其他的就当是我的牢骚话吧,小哥莫往心里去。在下先别过了,多谢小哥了!”说完步入林中,略显蹒跚的步履缓缓消失在了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