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小息

14、十一、

　　尹惜寒睡了好久，感觉有人在喊她，是谁呢？天情？不是。那是谁？天情总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着她，可是现在喊她的那个人是谁？天情他去哪了？那个给了她幸福，给了她温暖的男人去哪了？

　　梦里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真实。

　　爸爸说要和妈妈离婚。

　　为什么要离婚？这一切不都是那么幸福。为什么要离婚？

　　那时侯她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勉强，什么叫爱。一心只认为一家人在一起，那便是幸福。是啊，一家人在一起，的确是幸福，她相信。所以她愿意用一切代价来换取那个“幸福”。

　　那天爸爸妈妈发现了她，她娇小的身躯弯曲在妈妈怀中，哭着闹着说要在一起，说一家人永远不分开，说不要他们离婚。那一夜，一家人都没有睡，一家人都默默流着眼泪，开着昏黄的台灯，照得房间里幽暗没有一丝的温暖，她好怕，真的好怕，怕失去这个家，这仅有的温暖。

　　爸爸妈妈答应了她，不离婚。

　　她知道，他们不离婚是因为她，因为怕她受伤，所以委屈了自己。

　　这世上多少父母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女放弃自己的幸福，放弃自己所追求的梦想，只是有的时候，恰恰产生了反效果。

　　当时尹惜寒认为，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一切便都会好起来的，可是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错得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

　　那天之后，这一家似乎一切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没有一夜又一夜的轩然大波，和过去一样，看似温馨的一家。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表面是如何维持下去的。

　　尹惜寒变了，变得不再开朗，不再活泼，只有沉默，她把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方盒子里，再也走不出那狭小的空间，她不会倾诉，只会承受。回到家，她怕爸爸妈妈担心，总会装作嬉皮笑脸，总在进家门的一瞬间，动用面部所有的肌肉，让自己笑得那么真实，看不出一点破绽的笑容，她想要他们永远只会看到这样的她，一个幸福，开心的她。

　　那时十三还没到吧。

　　带着面具的生活总是累的，她渐渐的长大，渐渐的懂得，渐渐的感觉到了累，也有了逆反心理。

　　到了初中，学业变得繁重，他们一开始总是依着她，因为他们认为对不起她，她不喜欢，因为和大家不一样，每次同学们问她爸爸打不打她，否定后同学们羡慕的眼神总让她难过，其实她宁愿他们打她，因为那更像是家，因为打是疼，骂是爱，可她却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家的感觉，家不家，她开始发现当初是否错了。

　　一年紧过一年，爸爸妈妈感情并不好，一切都是由于她这个纽带还没有断裂，勉强的维持了一年又一年，大家都累了，这样虚伪的面具太重，她带不起。

　　慢慢的，尹惜寒和家里关系开始僵持，对峙开始增多，虽然外人看上去是一个和睦的家庭，实际上早已走近了崩溃的边缘，只须一点震动，坍塌便会一触即发。

　　他们变了，她也变了，一切都变了。

　　她不该愚昧的认为在一起便是幸福，不应该勉强他们，更勉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太无知，所以一切才会变得如此不堪，所以这一切该归结于她，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不是吗？如果没有她，那么他们会找到他们的幸福，如果不是她，现在一切都不会那么累的，不是吗？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太累，累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再也无法面对这些事实了。所以选择离开，或许会更好。

　　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吗？

　　如她所愿，来到了英国伦敦，那个世界大都市，一切都感到迷茫，在那里，她开始了她孤独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放学后，她在大街上莫名的晕倒过去，送去医院，她遇见了他——天情。

　　天情是她的主治医生，天情说她得了慢性心力衰竭。

　　自那以后，天情开始照顾她，一开始只因为她是病人，他是医生，后来，有些细微的变化，使他们关系变得不再一般，也因为这些变化，她也变得不再沉默。

　　有他可以诉说，有他可以依傍，她不会再害怕，因为相信，更因为她爱他。

　　后来尹惜寒在梦里又隐约看见很多的人群，他们去哪？回家吗？

　　是啊，你只要看到那一张张焦急渴望的脸孔，就会知道，家，对于他们是多么重要，回家的路，无论有多么长，多么累，他们都愿意走下去，他们握住的那张车票的尽头，就是生养他们的故乡，那里，没有冷漠的面孔，没有苛刻的常规，没有加不完的班，没有赶不完的货......他们都有，可是，她早已经放弃了，她拥有的，只有天情了，不是吗？

　　“惜寒。惜寒！”

　　她总觉得有人在喊她，谁呢？不是天情。

　　她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天情？”有一阵的恍惚，可是毕竟不是。

　　小息
　　2008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