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苦果得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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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还是悲伤，胸膛中激扬着的情绪就连傅梦影自己都不能完全弄个明白，但她只清楚一件事，她想要发泄一下，也必须发泄一下，要不然…她肯定会疯掉。
于是她几乎是冲进了山洞之中，蚕伯和桑姑还没反应过来，但白鹿川离不一样，他明显察觉到了傅梦影不对劲的地方，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结果也如预料一般，确实不太好，傅梦影随心凝出剑气，而针对的目标正是那颗茁壮的常青树，川离迅速赶到了树面前，鹿角花开险险挡住了那缕惊人的剑气。
“你疯了！”川离的语气带着震惊还有一丝隐隐的愤怒与紧张。
见他如此，傅梦影反倒是笑了，反问道：“我不能疯嘛？”随后手一扬又是一波骇人的剑气直对着常青树袭来，所挡之物尽遭剑气摧|残。
“傅梦影…你赶紧去疗伤”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异样以及愈发变差的身体状况，白鹿川离语气稍缓更像是在劝。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傅梦影笑了许久差一点就要挤出眼泪：“有必要嘛，这血这骨这肉，我差不多算是你亲手培养出来的，就是个用来被牺牲从而拯救他人的怪物，啊不，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一次性的药品才对，毕竟活不长，还真是抱歉啊！”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过要牺牲你”
“让开！”
事到如今傅梦影哪里还听得进去川离的任何话，甩下两个字后就准备继续挥剑朝树砍去，一左一右的黑白双剑真运使着绝妙的剑法，只是这一次受剑气影响却尽是些地狱之相。
白鹿纹丝不动，鹿角的木兰花绽放又一次将挥之而来的剑气挡了下来，虽然这次他也受伤不轻，身上与嘴角都流血了，白色的皮毛上渐渐出现了斑驳的红，即使狼狈如此，却好像依旧显得圣洁，还有川离所特有的那种从容与冷漠。
“让开”傅梦影说这两字的时候语调都有些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悲伤。
“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为什么要冷静，我又不毁约！所以麻烦你让开吧，我又不是块石头，被利用了这么久，甚至连这一身的血肉都被你算计了，到了现在我却连个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嘛？！”
声声句句，像是在将心中的不满一齐都说了出来，是了，说到底她从不庆幸能再活一次，活着有时候太难了，而她在遭受过漫无天日的折磨后，早就没有了重来一次的勇气，更别说这一次的命运是如此的难熬，她从不渴望活着，因此才能对尽在咫尺的死亡露出坦诚，但她从不伟大，一点也不想为了他人牺牲全部，别说那么多伟大到令人窒息的话语，都TM是骗人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毫无保留的付出，到最后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忍受与被忍受。
“也别怨，这么弱就算放你出来也肯定死在丧尸嘴里，还不如让我利用一下，反正世界一直都不见好，何必装作清高，你要是还忍不住我可以帮忙吧把你嘴巴缝上”忽的，脑海中重新出现了研究员的话，曾经她不懂，作为受害者，她理所应当的去咒骂去侮辱去质疑，但……
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自己，纠结亲情而无视伤痛的自己，是不是……也在干着所谓施暴者的活计，以视而不见之名促使着战火的延续，却还依旧一口一句的在努力，用忽视与无情为自己辩解着。
原来自己……终究是活成了最丑陋的模样，原来，那些所谓的困惑与为难，终究是可笑的自欺欺人，这样的她……还有指责他人的权利嘛？
想到这，傅梦影反倒是沉默了，垂下手来不再动换，并没有什么要继续挥剑砍树的架势出现，川离望着她像是沉思了许久，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
“抱歉，但我…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他？”
暮川离没有再说话，只是侧头看着那颗长青的巨树，眼神中带着的是慢慢的回忆与思念，看川离如此傅梦影也逐渐有了猜测。
“……暮惩涳，是吗？”
川离转头望向傅梦影，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暮惩涳就是返魂香”
傅梦影忽然笑了，也不知是在笑些什么，这样莫名的情况就这样持续了良久才结束，她说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一起说了吧！”
在川离的讲诉中，傅梦影逐渐了解到一个悲伤的故事，故事发生在千年前，而主人公就是暮惩涳。
那时候川离不过刚通神志，弱的可怜，是游历四方的暮惩涳伸出了援手，于是他也就一直陪在了暮惩涳的身边。
暮惩涳原本并不是活物，他是大鬼族世代守护的珍宝——返魂香，直到他远离了故土，他才有了神志。
将他盗出来的人是当代人族的重臣，所以暮惩涳十分不理解为什么那个人要将自己盗出来，毕竟当时人族与妖族都是和平共处的局面。
不过很快就连暮惩涳都不在意这档子事情了，因为他遇到了安培晴明，这个人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息，于是暮惩涳也顺势就安心待在了他的身边。
但人类的寿命终究是短暂的，没过多久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就两鬓斑白，就算他的血脉中掺杂着不少妖族或是别的什么血脉，但终究还是人类，在活过了一百个年岁之后也就注定迎来死亡。
尘归尘，土归土，万事万物都是如此，除去暮惩涳之外，于是在安培晴明死掉的那一天，无心无情的返魂香生了执念。
借着这股执念，他有了四肢有了面孔，最开始他只是想去看看安培晴明的葬礼，亲手引渡他的魂魄。
葬礼很顺利，虽然交战时期的葬礼一向很短暂，但意外却在葬礼之后准时发生了，暮惩涳原本是想去拿一件记念品就回归家乡的，结果他却看到了真相。
安培晴明很厉害也很聪明，几乎可以说是对东瀛阴阳宗派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人，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知道了真相，比如说自己的由来，比如说这些年来阴阳宗派的流派之争。
纸张上的文字不带有情感，但暮惩涳却因此感受到了愤怒，于是暮惩涳发誓救下这项安培晴明心心念念的同族，用日日夜夜耳濡目染，安培晴明的做事办法。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暮惩涳就下了一个，另一个便随之死去，交缠着的因果线，不断流失的时间中，就连他的行踪都险险被人发现。
最后暮惩涳只得带走了安培晴明的术法书籍以及封印了一部分酒吞肉身的勾玉项链，就匆忙离开，离开之前甚至都未来得及确定一下白比丘是否可信。
跨过海洋终于再次踏上土地的暮惩涳原本是想回归故乡的，但他的故乡妖界的夜煌已经沙化成了一片的废墟。
幸好还可以找到部分离尘石碎片当做补充能量的来源，不过碎片也所剩不多。
就这样躲在暗处搜集了好些年资料之后，暮惩涳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这一切悲剧因果的开端，同样也是当初将他盗离故土的人，徐福。
但离灵石的储备已经不多了，再过百年就连暮惩涳也可能会回归物态，与其如此，倒不如……
妖族都是死心眼的性子，还有的大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准则，暮惩涳很好的继承了这个特点，他耗费五十年寻找天然灵气之地，又耗费五十年建立可以自主修复的屏障。
在临近物化的那一天里，暮惩涳在布置好一起之后，用安培晴明交代的法子算上了一卦，在看到卦文的那一刻，他吞下了玉藻前可以召唤亡者的那条尾巴，自尽了。
川离，暮惩涳这样叫他，曾经白鹿没有名字他们那一个族群都叫夫诸，后来暮惩涳给了他一个名字，叫川离。
于是川离继承了暮惩涳的遗愿，安心的等待着，等待卦文上那个有缘人的降临，时间久到连川离自己也数不清了，他甚至都为暮惩涳曾经说过的三千亡者建立了墓碑，虽然他并不知道名字，所以那些墓碑便没有刻字。
不过，终究是让他等到了，那个暮惩涳心心念念的有缘人。
在川离讲故事的时候，傅梦影一直都在安静的听着，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一者自己应该愤怒，毕竟一个有缘就将自己拖入这万丈的痛苦深渊中承担着本不该承担的东西，二者……
自己这一身的能力都是靠其所赐，而自己确实也用了这些能力做了不少想做的事情，有恩，有仇，可惜…她的恩人与仇人现在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无知无觉汁液奇特的树。
这种莫名的无力感，真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过去种种，因缘际会，曾经的人却已再寻不得，恩仇两空，想到这里傅梦影双手抚住树干，而树枝也像是了解了什么一样向她伸了过来。
高大的树木越来越萎靡，而傅梦影也有些忍不住疼痛发出了声响，川离意识到不对劲急忙出声阻止道：“傅梦影快停下，你根本吸收不了，快停下，否则你迟早会被撑爆的！”
大不了就是死掉而已，又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想通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起来，迷茫，困惑，这些都不会再阻拦她的前路，傅梦影只是傅梦影，这世上再没有能困住她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消灭掉。
傅梦影可没空理他，她正一心的吸纳能量当中，庞大的能量入侵身体总会让人不适，就连傅梦影也忍不住因吃痛而发出声响。
随着能量的不断进入，还有许多记忆，那三千冤魂的记忆，原本这些都是被封存在暮惩涳体内的，但现在全都随着能量进入了傅梦影的脑中。
血肉筋脉因能量而破裂因能量而修复，就这样来来回回好一阵子之后，终究还是傅梦影坚持了下来，那颗生长了近千年的常青树开始萎靡，最后渐渐灰化，曾经扎根的地方上只留下一个深坑。
暮川离没忍住泪水的溢出，他哭了，而像是血人一样的傅梦影却笑了，她虽疲惫却坚持的笑了出来，像是终于赢了一次一样。
不过很快她就因虚弱而再次回归到了黑暗之中，暮川离走了过来盯着她的面孔许久，那双眼睛中的神情充满了复杂与矛盾，愤怒，悲伤，不忍还有轻微的关心，最后川离还是将她驮在了身上，起身朝山洞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苦果得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