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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历史遗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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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妙术”是还照阁三百奠基术法之一,专用于师徒传承。师傅授法,弟子受法,而后弟子再不能教授他人,直到弟子完全掌握法门,又或者是师傅大限将至,便逆行灵犀妙术,解开禁制。
这种传承古时一般用于传授镇派之法,而修仙里足足有六门类似术诀,大部分是为了群内道友给俗世朋友谋福利,曾经把括苍洞天里的老修士气的破口大骂“小儿败家”。
施展灵犀妙术并不轻松,现在局面未知,陆然不能随意损耗灵气,想了想,她咬牙取出一块木雕。
木雕灵气盎然,雕的似乎是一座云山,山上草木青葱,有阁楼隐隐,栩栩如生。它传承自还照阁开宗先祖,是用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扶桑神木做成,触手温热,能安心神,最重要的是里面叠加刻画了足足三千六百道阵法,其中一些阵法早已失传,哪怕不主动激发,木雕也会护住持有者,寻常妖邪鬼物根本近不了身。
这块木雕作为还照阁镇派宝物之一,因木雕底部有“卯肖”二字,于是被称为“卯肖印”,被还照阁前辈们赐给了陆然防身。
还照阁先辈曾经对着这块木雕“格物致知”,希望能够破解一部分,再现阵法传承,足足“格”了七年。
“我们到的时候,现场就只剩下卯肖印和一具尸骨了。”还照阁长辈曾经沉痛地告诉陆然。
陆然眼睛一闭把卯肖印塞到沈安如手里,说:“你好好拿着,绝对不能丢。要还的啊。”
沈安如不清楚卯肖印来历,但是看陆然那抠门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至宝,于是她郑重点头。
天黑的很快,出事学生的家长们也骂累了,一个个捧着盒饭蹲马路上吃,吃着吃着想到自己的青春年华的孩子,眼泪就就着米饭咽了下去,那块“还我孩子”的牌子倒是在路灯下越发显眼,红色的字烧的人发慌。
“出事的学生都是女孩子,”沈安如从走廊回到教室,她坐下来拿起一本本子,那上面工工整整记载着满满的数学错题,“可惜了。”
这里变得死寂,窗外环境再看不分明,夜色如同墨迹侵染过来,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极为微弱。
没有风,却飘来了血腥气。
陆然突然心里一慌,来不及多想,猛然冲向沈安如,一手揽住她,右手一转,长棍已经拿稳。
“哒哒,哒哒”。
皮靴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阴气······没有鬼物。”陆然面色沉凝,神识和望气术都无法“看”到那个发出声音的主人。
“嘎——”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突然响起,不知何时教室的门已经被关上,而陆然竟然没有半点察觉,她身体紧绷,长棍上法力灌输灵气缭绕,发出淡淡的红光,更显得环境诡谲。沈安如不发一言,保持沉静,定定注视着那扇门。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推门而入的不是看不见的怪物,而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姑娘,她穿着鲜艳的和服,脸上还画着浓妆,但最多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
日本女孩?陆然眉头一挑。
那姑娘看起来有些惊慌,她飞快地说了一串日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然:“Sorry,I can\'t understand you.”
姑娘显然没有那么幸运上过九年义务教育,她依旧很着急地说着什么,陆然想了想,问:“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coffee,tea,or cocacola”
沈安如掐了一下陆然的腰,说:“她告诉我们军人马上就要来了,让我们快躲起来。”
陆然扫视四周,震惊地发现这里已经不是教室了。
她们现在所处的似乎是一个平房,用木材建的,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大的屋子里有一些桌椅板凳,不过此时摆放的极为杂乱,有些还侧翻在地,这里没有讲台,只有一个讲板模样的东西。
这是足以被供起来卖门票的旧址一样的学堂,地上散落着一些杂物,但没有书。
“沈安如,我们好像闯进历史遗痕了,”陆然皱眉,“这种地方不是上千人的强烈信念或者怨恨根本就无法形成,历史本就是已经过去的东西,怪不得我怎么探查都没有一丝发现······踏进这种地方,我们只能够被动遵循轨迹继续下去,根本就什么都改变不了,毕竟,”
“已经成为了历史啊。”
“她说他们杀了很多学生,女学生尤甚。”沈安如抿抿唇,继续翻译。
“汉广是第一所汉人女子学堂,”她冷静分析,“书自然是第一位的,学堂既然没有书,那也不会有学生停留,她们应该是已经撤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留在这里,收到了这个日本女孩的警示。”
“哒哒”“哒哒”。
皮靴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哒哒”。
那声音停在了门口。
陆然猛然挥出了长棍,红光乍现,白光紧随,如同两道游龙直取门口。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足够摧毁这座学堂的攻击甚至都带不起一阵微风。
下一刻,陆然感到双肩被人擒住,她瞳孔一缩,背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因为她发现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灵力,消失了。
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制住,似乎有两个无形的人,他们把她的手反剪在背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沈安如焦急地声音仿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伸出手想要拉陆然,却直直穿了过去。
陆然有一种被人推搡的感觉,她不受控制地向外走去。
沈安如一直跟在她身边,那个和服日本女孩跪在地上不断地说着什么,大概是求情吧,陆然看见她被踹倒,而踹她的依旧是“隐形人”。
耳边突然响起了厚重的声音,又是一串日语。
但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带着别的地方口音的男声。
“太君问你,那些军人都被你们藏到哪里了?不说的话,前面的人就是你的下场。”
陆然低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一个足有五层楼高的地方,她刚才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学堂,学堂前高高挂着“汉广女子学堂”的白色布幔,但是已经被血迹侵染了,远远看过去,就像是白底红字的血书。
他们将尸体拖到这里,用尸体搭建出在他们看来极具视觉冲击力和艺术价值的行刑台,而她,就站在这上面。
这里,尸骨为架,横陈做楼。
“不杀学生?呸,就是你们这些学生最可恶,天天想着包庇暴力武装分子,还宣传全民抗日。”
“皇军当然不杀学生了,你们都是自甘堕落的反动分子,算什么学生?这里又没有国际记者,谁特么管你是谁?”
“我再问你一遍,那批军人被你们藏到哪儿了?你们留在这儿十八个人连本书都没有装什么上学?以为这就能瞒天过海?我告诉你,一个个杀过去,我就不信你们都不怕死!到时候总会有人开口的。”
“你死也是白死,你们那个老师,看,就是底下那些尸体最上面的那个,一开口就骂皇军骂老子,我都不稀得听他讲完,这种顽固分子直接给心窝一刀,然后推下去,连颗子弹都懒得浪费。”
“呵,你们的价值就是为了培养那些年轻士兵的胆量。”
“你说出来,太君也许还可以饶你一命。我看在你年纪轻轻,长的还不错才跟你说了这么多的,你要是不领情,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天空很暗,有乌鸦飞来,盘旋在上空,云红的有些发黑,带着诡谲和妖异。
浓重粘稠的血腥味让人难以呼吸,恶魔却将其当做美酒精粮,在一片哀嚎中载歌载舞。
二十世纪,飘摇数年,还照阁二百三十三修士,魂灯湮灭一百八。
“寻安,寻定,率十六弟子截河断水,搁浅战船,延利时六小时,反噬身死。渡津一役大捷。”
“明晨,御剑敌空,灵力耗尽,死于炮火,不存遗骸,立衣冠冢。赤州十万人平安。”
“明瑰,袭杀敌首,被围一月,布阵为祭,魂飞魄散。敌寇再不过雪峰山。”
“明景,寻方,寻陌,率三十三弟子,与十二道门各道友入朱陵洞天龙门九变阵,起大地龙脉,遥斩敌寇国气,修为尽失,怨煞缠身,以身为饵诛百余敌修,一山尽飞灰。天下渐定。”
“······”
紫府处,一只红光所化的火凤缓缓睁开双眼。
“我太爷爷陆玉竹,”陆然突然低低道,“道号,明瑰。”
“唳——”
陆然眼底红芒暴涨,伸手一招,长棍飞回。
“我管你什么客死异乡身不由己!”
“死了,也要给我谢罪!”
火凤飞出灵台,瞬间变得无比庞大,遮天蔽日,它双眼本是空洞,但此刻却充满了愤怒。
陆然陡然挥舞长棍,灵气如潮,红海翻涌,无形无质的“人”似乎受到了巨大折磨,发出了凄厉嘶嚎。
尸骨高台逐渐扭曲,化为齑粉,白色骨粉洋洋洒洒,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它们重归于地,顿时燃起赤红色的火焰,一个个面孔在其中挣扎咆哮,痛苦难忍。
那无形的“人”也终于显出了模样,不算高大,但很壮实,他们背着抢,穿着黄色的衣服,叫着陆然听不懂的话,在地上疯狂打滚,火焰烧到他们身上,让他们的身体沁出了血珠,眨眼间就变得鲜血淋漓。
火焰从他们的口鼻耳朵甚至眼睛里钻进去,他们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身体奋力地挣扎,徒劳却并不可怜。
白色的布幔飘落到地上,“汉广女子学堂”的字眼越发红艳。
风停,云散,火凤虚幻了许多,重新没入紫府。
陆然抬头,看见天边云霞蒸腾,旭日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