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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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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为什么肯为你死么?”
顾惜朝吞下诈死药后,那个孩子突然问他,
朦朦胧胧听着,顾惜朝摇头,药性发作得很快,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因为那里已经没有我牵挂的、或是牵挂我的人了,我的父母和四个弟弟在我投军前全被到村子里打秋风的辽人杀死了,我上山砍柴才逃过一劫。你是有本事的人,可以杀辽人,可以保住更多的村子、更多的家,所以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你的,那我是赚了......你一定也嫌我多话,我只是很久、很久没有用宋语和人说话了......”
胸口很沉,像压了千斤石块,顾惜朝想告诉他:好好活着,别放弃希望,只要活着,总有一日会再遇到牵挂你、你牵挂的人......活泼些,才像个孩子,我不会嫌你......
却已然无法开口......
有些吃力地顶着着板车,那张苍白的瘦小脸上有着一双纯净的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出其他东西。
耶律成衍看看眼前这半大的孩子,再用眼角余光看看一脸淡然的严邢跃,心中暗嗔:自从哥哥成鸿死后,自己不善兵法,辽军大小事务皆由严邢跃这个宋朝降将处理,而刺杀哥哥的刺客又在将要被处决之前死了,难道这其中有诈?
“严将军,你怎么看?”耶律成衍笑问。
“他身上那么多伤,死是迟早的。”严邢跃那张清秀得有些不像将军的脸上没有透露太多的情绪。
琢磨不透严邢跃,耶律成衍有些恼火,绕着板车转了几个圈,伸手探到顾惜朝鼻间:
没有任何气息,
但就是感觉有古怪,脑中一个闪念,立即出脚狠狠踢在板车的一侧。
木质的老旧板车一下被踢翻,顾惜朝的“尸体”被高高抛起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耶律成衍抽出腰间的刀,向顾惜朝走去。
那孩子心中一紧,正要上前拦阻,却看到严邢跃盯着自己,微微左右动了动头,只能忍下冲动低下头不去看耶律成衍。
“小王爷,够了,”严邢跃出声阻拦,“若他假死,他的身体不会这么僵直。”
“怎么?”耶律成衍转身,眯起眼睛盯着严邢跃,“你怕么?”
严邢跃冷笑,“我怕什么,只不过,成鸿若活着,定然敬重他得紧。就算他死了,也断然不会辱他尸身。”
举刀到严邢跃眼前,耶律成衍上下打量,“你一个降将,不过是我哥哥战时无聊弄回来在床上伺候他的玩意儿,空给个将军的名号,战场也不让你上,你凭什么命令本王?”
“因为你哥哥临死前,把辽军军权交给了我这个空有名号的将军,因为他知道若是交给了你,这几十万辽人定然尸骨无存。”严邢跃没有动气,仿佛耶律成衍口中说得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你一个降将敢对本王如此放肆!本王饶不了你!”被戳到痛处,耶律成衍恼羞成怒。
严邢跃淡淡一笑,眼中满是抹不去的悲伤,“投降当日我曾说过,我严邢跃降辽,是因为耶律成鸿,不是因为辽。”
耶律成衍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呵,小王爷不必惊慌,我答应过成鸿,定会把这几十万辽军安然无恙的交到前来接任元帅的辽人手中。”严邢跃顿了顿,沉声道:“不过现在,我说了算。”
伸手拨开耶律成衍的刀,严邢跃唤人牵来一匹马交给那还在震惊中的孩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问:“车坏了,骑马快些,你会骑马吧?”
那孩子回神,连忙点头。
抱起地上的顾惜朝放到马背上,严邢跃助那孩子上马,将马缰递到他手中,“去吧。”
明白自己跟随多年的将军,明白他的苦,明白他的难,更明白他永远也不能“回去”的痛......
“多谢将军。”咬了咬下唇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轻应了一声,打马而去。
看着飞驰而去的马,握紧手中一片黏腻,那是刚才抱起顾惜朝时沾上的,严邢跃在心中暗暗希望两人能快些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嗡,
唰,
破空声起,
一只长箭掠过严邢跃直向前去,
飞身追箭,已然迟了,严邢跃只能大喝一声:“小心!”
孩子闻声回头,只见那箭直冲身前俯在马上的顾惜朝而来,而自己一只手蹬着马缰,另一只手扶着顾惜朝的身体,来不及多想,侧身伏在顾惜朝身上,用自己瘦小的身体为他挡下来箭。
严邢跃见那孩子歪身为顾惜朝挡箭,斜斜挂在马上摇摇欲坠,正担忧之际,又见那孩子力蹬马缰,坐回鞍上,心中大石落了地,转回身,不看举着硬弓一脸愤懑的耶律成衍,缓缓走向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