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真龙礼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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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山脚下草木葳蕤，山头却稀稀落落只有几处灌木丛，野草倒是处处不缺。凭他哪里，小茅屋的墙角都能争出一根来。似乎只有山头不兴草木，走个几步，叫不出名的植株花树哗哗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离小茅屋最近的是棵果树，结的果子长得有点儿像樱桃，比樱桃再小些，色泽并不晶莹，暗红色的一颗颗。但凭着谢缔的经验，很甜。
野果树不算很高，约莫一丈。谢缔自小爬树逗蛐，蹭蹭蹭便跨坐在了粗树枝上。“这乡下日子就是好啊。树上打个盹儿，就到明儿个了。”谢缔眯着眼，随手往密密匝匝地树叶堆里一抓，拽下几个野果就往嘴里送。日头暖哄哄的，舒服得就要睡着了。
山底下隐约窜出来几个人头，还扛着几个大木箱，木箱上用金色绸缎扎了个结，若是细看，能发现绸缎上绣着金龙。
谢缔跳下树，又爬上苹果树。苹果树比野果树还要高些，一丈半高。
谢缔拽下一个通红通红的苹果，往粗布衣服上擦擦，就咔嚓一声咬下去，眼睛还盯着那帮人往小茅屋的方向去。
那帮人把箱子一个一个卸下来，一个服饰还算精致的人去敲了敲门。
之前宋朔青来时裂了一半儿的门，此时由于动作太大……碎成了两块木板。
“这老木门啊，只能推，不能敲的啊。”谢缔暗暗心疼。
屋里没人，那些人就在院前站着等了起来。谢缔想着就在树上眯会儿，夜深了他们也该识相走了。
敲门的那人――应该就是领头的了，朝手底下吩咐了一句。底下人竟然开始拆箱子。先用双手捧下金龙绸缎，才把里面的东西摆了出来――无一例外，都是食物。
先扛下来的是大米、小米、糯米还分新米、陈米。然后是玉米、大豆之类的五谷杂粮。最后就是耐保存的凉玉糕、梦草糕、露滋糕等的宫中特制。除此之外，水晶饺、流苏烙等精致的小吃也有几大盘。糖人、冰糖葫芦、肉包子等的民间特色也不少。
最后有一个用棉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东西，倒是没拆。
但已经足够吸引树上啃苹果的瘦小身躯了。
谢缔狠狠咽了咽口水，三下五除二将苹果啃了个干净一扔，便顺着树干往下爬，爬到估摸安全的位置，等不及地跳了下来。
青草被踩地沙沙作响。谢缔一边走，一边想：“谢玖还真知道我要什么。”
领头见屋舍外谢缔懒懒散散，方向却是食物不差，心道：“新帝果真神机妙算。”
一膝已然弯曲，正欲下跪：“拜见……”
不料谢缔似是无知，一摆手，道：“你是哪位大人？大人找错了人罢。”
领头思忖片刻，琢磨着改口道：“我非大人，只是府上一个下人。
小公子，这是你兄长给你的赔礼。”手指着那吃食。
“我没有兄长。”谢缔冷冰冰道。碍于食物的面子，还是问了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领头本是带话来的，虽自己也不懂这话的深意，只是需避讳他人，道：“小公子可否屋里详谈？”
“也可。”谢缔答应道。
走过那扇没有门的门，领头一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带着一分讪色。
屋里。
领头尽管目不斜视，然而茅屋本小，一眼一个大概便出来了。见这等粗陋的房舍，身为下人却心生同情。情难自己，只是沉沉跪下道：“王爷……”
谢缔到底还是个孩子。本故作沉稳，听了这二字，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了几分，似是忆起了不幸之事。
幸而领头低头未见。
谢缔稳了稳心绪，一字一句道：“大人请起。小人，受不起。”
领头见谢缔又自称小人，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得改口，单膝跪着，涩道：“小公子。公子说，他是有苦衷的。”
“苦衷？”谢缔自觉口气过冷，顿了顿，突然想到了宋朔青，竟松了几分，道：“你起来。他能有什么苦衷？”
『你为何甘愿待在这山头？』
『因为自在罢。自小和哥哥相依为命，在繁华之地摸爬滚打。最终哥哥也免不了繁华，我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若你哥哥只是为了护你周全，你该如何？』
『若他真是为我，我便原谅他。』
可惜谢玖再无交代，此番也错失了解释的良机。
领头站起来讷讷道：“臣……我……也不知。公子未……交代过。只让我向小公子为他辩解两句。公子说，他是有苦衷的。”
谢缔摇头道：“你可知，他是真龙天子，铁板钉钉。没有苦衷。”
领头听不懂，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便一时无语。
看向屋外，突然道：“公子说，如果您愿意回去，这些食物都是您的。”
谢缔本还纠结的情绪一下就消失了，轻咳一声，然后继续平淡地说：“多谢盛邀。我只缺吃的。”
末了，又补上一句：
“不缺哥哥。”
便出门――（没有门）去了。
临走前，领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谢缔。
谢缔嘴唇蠕动，回望领头，还是说了出来：“门，你们就不必赔了。老古董了，也赔不起。”
“……”
小茅屋不够宽阔，数十方箱子塞不下，谢缔思量先把不易贮存的吃了，恰好昨夜又未吃饭。
率先打开那个被裹得严实的方形物体，一股寒气先散发开来――竟然是冰块。冰块里面是葡萄、荔枝、圣女果之类的水果。
一口一个透心凉，谢缔吃得不亦乐乎。“水果吃光了，棉布还能作个被子。”心里盘算着。
一伙人来时艰难非常。上山，手里带的家伙儿还多。到了下山，两手空空，脚程自然快了一倍不止。
谢玖早在天和殿等着谢缔，不料谢缔未见，回来的人也是端得身无旁物。
屏退众人。谢玖幽幽叹了口气：“小缔，我是有苦衷的。只是现在不能说啊。”
拿起一本奏折看。先帝政绩斐然，给开国盛世打下了莫大基础。诸多奏章多是褒美之辞，感念上天仁德，新帝明治。偶有一二建议，也都是六部为己招揽部下。
谢玖看了一会儿就腻了，叫了晚膳。晚膳被吩咐过从简勿奢，类似于农家小菜，但厨子们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做的清爽非常。谢玖自小吃惯了御厨菜色，只觉得尚可。不由想着若是谢缔在此，又该如何？怕是挑挑剔剔嫌那个味儿重，嫌这个儿淡。
此后谢缔时常见到那位领头的。
谢缔吃多了冰水果，肚子一阵绞痛，急急爬到临时搭建的茅厕释放。完毕已是形容枯槁，颇为遗憾地道：“若不是我自己都嫌弃，倒浪费了绝佳的肥料。”
榻上铺着那层棉布，暂且做棉被。谢缔生生看出了一丝寒意，不敢再睡。将棉被叠好放在一侧便躺到床上。
躺着躺着想到肥料这事，又忍不住往菜园子里跑。里面种了小白――白菜，小青――青菜，小黄――黄瓜，小罗――白萝卜，小娟――卷心菜，小花――花菜。
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谢缔问白菜道：“小白，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那位神仙？”小白瑟瑟发抖。
“看缘分吧。”谢缔自问自答。
又问青菜说：“小青，你觉得谢玖是不是真的有苦衷？”小青沉默不语。
“我其实，挺相信谢玖的。只是，他骗我骗得太惨了。”
谢缔面露哀色，跳过了小黄，问白萝卜道：“小罗，我该不该去选择相信谢玖吗？”小罗把自己钻进土里。
“……我不想再信他了。”
谢缔犹豫道：“小娟，你觉得谢玖有没有在水果里下毒？”小娟抽了抽，大概表示无语。
“我竟然拉肚子了。我从小吃各种东西长大，竟然有一天会吃坏肚子。谢玖真的没有下毒？”谢缔一个人碎碎念道。
“小花，我是不是该听朔青的话，原谅谢玖？”这个问题问完，一根树枝折断的声音异常突兀。
谢缔好似没有听见，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个问题，上天让你没法回答我了。”
最后一言难尽地转向黄瓜，仿佛看见小黄在风中期待，谢缔道：“小黄，你……困不困？”
小黄哗的一下从空中掉了下来。
来人正藏在小黄身后的灌木丛里，正想出其不意。刚刚劈开小黄，便直冲到了谢缔面前。
谢缔只就近拾起地上的木条，装模作样想要反击一下。不曾想就在那杀手的匕首就要连同木条一起劈向谢缔的脑瓜子时，白光四起。杀手一下就被震开了。
谢缔惊讶地看着手里的木条，幡悟道：“小黄，莫不是你已有灵，用灵气救了我？”小黄横躺在泥地里，来不及说话。
杀手直直忽略了那棵普普通通的黄瓜，迟疑地上下打量谢缔。
谢缔道：“你是谁？为何杀我？”
杀手只摇摇头作了回答，意为不可说，喃喃道：“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仙缘来矣，除之不尽。”使了轻功走远。
夜已沉，防御的白光微微一霎，已然惊动了诸多邻近山脉中害人妖物，争相奔走。小到蛇鼠虫蚁，大到虎豹豺狼，竟引起了地动山摇之势――“仙君来了，快逃罢!”
谢缔哑然：“这人究竟做什么来的。”
低头一看，小黄竟然复了原，在风中摇摆。
天上。
杀手变了相，是一俊朗的仙君。拱手向宝座之人行礼，道：“我特此番前去，改了那真龙天子的法相。却发现早有同是仙友暗中庇护。”
宝座之人摆手道：“本想劝你不必多此一举。没想你去的太快，还未来得及告知你。”
“您都说我去的快，却还是比那位仙友慢了一步。”俊朗仙君犹豫问道，“可斗胆问，是否……那位？”
宝座之人也似叹息，道：“无甚可瞒。是朔青。”
俊朗仙君松了行礼的手，无力垂下，道：“也是。依二人交情，朔青仙君不去，更奇怪。”
“你我也知。他二人，绝非普通挚交。”
“是。”俊朗仙君道，“天子相不破，国无二主。
即便曾经的……谢缔仙君称帝，他二人也该受天道谴责。百世不入仙籍。”
宝座之人笑了笑，道：“你以为，他二人当真稀罕？我想，你也是不稀罕的罢。”
俊朗仙君只道“不敢”，又说：“若我也得一人待我如斯，也可不稀罕。”
宝座之人又笑了笑，道：“下尘之人，你我再不可窥。非百世飞升，与我无关。”
“我明白。”俊朗仙君应下。
天上三十载，人间已过一百零九世又半载。去了这一世朔青仙君的仙格，人间是一百零八世又半载。
朔青仙君与谢缔仙君再未飞升，天界再无过问。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真龙礼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