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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真相和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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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了,所有的寻找都毫无结果。
* * *
江淮路,一处高雅的画廊。
一名穿着白衬衣的长身男子走了进来.他很年轻,衣饰普通,容貌憔悴,看起来不像有钱有闲逛画廊的人,不过不知为何,他身上似乎笼着一种淡淡的光华,落魄却不俗。
一旁,衣冠楚楚的女职员迎了上来,微笑道:“您好,我是耿氏画廊的员工,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他说:“我随便看看。”
女职员退后一步,得体地说:“您请便。”
年轻人在画廊内缓缓走着,这里展出着许多画家的作品,既有新锐画手也有成名大家,风格各异流派不同。忽然,他在一幅画作前站定,眼睛牢牢盯住眼前的画,挺直僵硬的肩膀竟似在微微发抖。
那画上是一名裸|体少女,长发飘飘闭目蜷在一片黑色泛着流光的底色上,四周浮着白色透明的花朵,既写实又梦幻,既恬静又美好,既纯洁又脆弱。
画的名字叫《若梨》
龙芷澜为丁若梨画的画像!!!
年轻人转过身问身后的女职员:“请问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女职员愣了愣,看了看那副画,遗憾地说:“很抱歉,这幅画下没有署名,这说明作者不希望公开他的身份,非常抱歉。”
“那我怎样才能找到作者?我有非常紧急的事要找她!”
女员工遗憾地摇了摇头,“很抱歉,这个我真的不能说,我们公司有保密协定。”
年轻人原本沉郁的眼睛忽地又是一沉,流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女员工不禁有一瞬呼不过气来。年轻人摇了摇头,礼貌而克制地说:“对不起。”
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实在不行,他便一天天在这里等,不信她永远不会出现。
许是那一瞬男子既柔又痛近乎空洞的眼神太过动人,身后年轻的女员工忍不住喊:“等一等。”
男子转过头望向她。
她犹豫了一会,说:“不如,您再看看别的展品,虽然这幅画是非卖品,但这个片区都是华大美院应届毕业生的优秀作品,您不如再看看有没有其他……”
她话音未落,年青男子已掉头飞快地奔向画廊门口。
——华大美院,全国排名第一的美术院系,C大的附近,他每次送她回学校停下的地方!
* * *
傅以宁把摩托开到路口停下,对面是一条宽敞整洁的大道,街道两旁遍植高大的法桐,这是学院路,七、八所著名的高校分布在这条道路上,百年学府华大古色古香气势恢宏的汉白玉大门首当其冲,再过去就是龙芷澜“就读”的C大。
这时正值中午,华大门前人来人往,其中大多数是结伴而行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难掩的蓬勃朝气。
许多次他在这个路口等她,看着她从对面人来人往的街口走过来,二十岁的眼睛带着朝阳般的清扬和自信,微笑比初开的玫瑰还要恣意新鲜,“知道吗?我们学校和华大之间有一条近路,我每次从华大里面穿过来,要近好多呢。”有一次她对他得意洋洋地说。
傅以宁想起自己当初的分数也够了华大的分数线,那是全国最著名的大学,所有学子的梦想,如果当初家里不出那些事,如果当初顺利上了大学,那么应该也是她的学长了。他们是否会在这所校园里相遇?
傅以宁走进校园,里面的景色和宣传册上一样漂亮,如果要将整个校园逛完还是骑自行车的好,否则只怕会走得脚软。
他打听了美术系的方向,缓缓往那边走去,还没到教学楼便见一名年轻女郎从白色宽敞的台阶上快步走了下来,优美的裙摆随着步伐的韵律摇曳。
他的脚步顿住了,看着远处全然陌生的女郎。
她与他在一起时一贯是穿着随意的,即便再廉价的衣物也能穿出不俗的艺术感。他一直觉得没什么不妥,她不需要堆金砌玉的装饰,那些简单的衣物正好适合她潇洒不羁的性子。
可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合适。
远处的女郎穿着一条水仙白的长裙,外面套着辛烷色薄纱外套,极少见的颜色,也不知是什么牌子,却剪裁极其精致合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婀娜飘逸。她微带波浪的长发在空中随风飞扬着,富有韵律,玉洁的颈像天鹅般柔美而优雅,一条小巧的项链环绕在她秀长的颈子上,钻石项坠正好坠进诱人的颈窝里,远远闪烁着柔亮的光芒,让人目眩神移。
这样陌生的龙芷澜,既灵妙艳逸,又优雅高贵得让人望而怯步。
他还没来得及上前,便听见她清清脆脆喊了一声:“爸、妈——”
台阶下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女的保养姣好,男的身材挺拔气质不俗,龙芷澜比例极佳的五官和男子非常相似。龙芷澜快步跑下去挽住女人的胳膊,朗声道:“妈,你们怎么来了?”
女人宠溺地笑了,接着板起面孔带着埋怨的语气说:“你这孩子,让你回家一趟比登天还难,我们不来行吗?”
一旁的龙寒山一如往常不苟言笑面容严峻,不过看到神气高朗的女儿,目光也变得微微柔和。
龙芷澜知道两位这是来兴师问罪的,需得小心应对!于是便笑盈盈地说:“我本来就准备这个周末回去的,你们来了正好,我们先去吃个饭。”
说着挽起李秀茹的胳膊走向附近的餐厅。
* * *
龙芷澜将父母带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问:“你们想吃什么这里的香酥鸭和松籽黄鱼都不错。”
李秀茹拦住她,“先别说吃的了,先说会话。澜澜,你怎么好端端的找你小叔把名字给改了?”
龙芷澜不以为意地继续翻看菜谱:“改了就改了呗,名字不就一个代号,叫什么不一样?”
龙寒山脸色瞬间沉下来,板着脸训斥道:“你开什么玩笑?!”
李秀茹见状忙护着女儿,偷偷瞪了丈夫一眼,柔声对龙芷澜说:“澜澜,你别仗着你小叔宠你瞎胡闹,你现在正在办出国,忽然改名字什么证件都要改,多麻烦,你老实告诉妈妈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龙芷澜说:“我就是去算了个命,这个名字和我八字不合挡了我的财运道,我就改了个适合我的。”
龙寒山训道:“胡说八道,这名字是你爷爷取的,有什么不好?你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迷信?”
“好了好了,知道了,爷爷取的意义重大,既然你们都这么在意,那过段时间再改过来就是了。”
龙寒山不禁气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都当儿戏。你说你和江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秀茹不放心地说:“澜澜,你和我说实话,好长时间没见你和江狄回家了,你们是不是分手了?你是不是为了这事不开心?”
龙芷澜叹了口气,“是分手了,我这都要出国了还拖着人家做什么?外国金发帅哥那么多,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栓死。”
龙寒山彻底怒了:“你敢!”
龙芷澜却噗嗤笑了出来,“吓你们的啦!放心吧,以后一定找个你们都满意的乘龙快婿,黑眼睛,白手套,拿手术刀的。”
这下,连一向严肃的龙寒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女儿到底有什么瞒着他们,不过看她神清高朗满不在乎地笑,心底也就松了一口气。
* * *
学生餐厅大幅的玻璃窗映出三人的身影,英俊严肃的父亲,温婉慈爱的母亲,美丽出色的女儿,即便在人来人往的学生餐厅内,也难掩三人间的和谐亲密,也难掩他们与众不同的高雅气质。
女孩的笑颜在父母的目光下格外轻松,一看就是在优渥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在父母面前撒娇、顽皮、使性子,就如那些物质上的奢侈品一样对她而言习以为常、自然而然。
傅以宁看着玻璃窗内的身影,犹如隔着冷冷的冰幕。
这时,身边走过两名华大的男生,傅以宁喊住他们:“等一等。”
男生们回头,“什么事?”
傅以宁望向玻璃后的女孩,此时女孩的侧影正好嵌在榆树叶子点缀的窗框里,再干净美好不过了,傅以宁问:“你们认识她吗?”
两名男生不禁一愣,就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都笑了,其中一个说:“她呀,谁不认识?咱们华大的校花嘛,大名鼎鼎的华大公主!她爷爷是华大的创始人之一,她爸爸是中心医院最牛鼻的权威医生,市长请他主刀还得排队,中央的排在前面呢,对了,应该就是她对面那位。怎么,哥们看上她了?我劝你趁早死了那份心,这可是朵真正的高岭之花,四年了,多少人前赴后继,结果山脚都没人攻下,这不听说快要出国了,更没戏了……”
耳旁的声音渐渐隐去,渐渐传来两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
“……他差点杀死了她。”
“谁?”
“他们离婚了,闹得很难堪。”
“你……父母?”
“……是的。他们当了十几年的夫妻,也曾经要好过,可还是离婚了……她是不够好,她是有过错……可他怎么能杀了她?我不认识那个男人,不认识那个在同一屋檐下待了十几年的男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傅以宁,傅以宁,我不明白!他怎么能那么做?怎么能那么狠?怎么能毫不犹豫置她于死地……”
他还记得那一刻她在他怀里浑身发抖的样子,原本那双漆黑美丽的瞳仁里要么凝结着薄冰般的倨傲,要么闪动着青瓷般透亮动人的光彩,可在那一刻,却全都消失了。
她眼里交织着从未有过的痛苦、凌乱、惊恐、愤怒、和脆弱,仿佛陷入一个无比可怖的梦里。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全是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