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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翘思慕远人,愿欲托遗音【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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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抹金光透过窗,斜斜的照进了房内,略显柔和的打在了床上躺着的人的侧脸,轻轻的描出了半面轮廓。
登仙栈的老板金六梅坐在大堂后头,衣衫发皱,神情迷茫。
为什么那个成天到晚到她家店楼顶上打秋风的臭傻逼,非要挑大半夜的时候滚回来?
为什么那个臭傻逼不但滚回来了,而且背上扛着个人?
为什么扛着的人,居然还是我家老大?
种种迷茫汇合在一起,最后后半夜没睡一直在忙前忙后,思前想后的金六梅发出了一句非常理智的声音。
“我操。”
她顺了下鬓角的碎发。说实话凶气外露的金六梅长得不差,除了黑些还是是鼻子是眼的,身材纤细,眉眼都是略微弯着,不皱眉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她是在轻笑,就是这脾气对比江湖女侠有之过而无不及,结果导致她一直嫁不出去。
大堂前头干活的听了这一声转过头来“咋了老板娘,那小子又睡咱店屋顶了?”
金六梅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少说废话多干事,就数你屁事多。”
前头那位一抹鼻子不说话了,转过身去准备招待客人,又听到金六梅喊他“你等等,去把三楼六号房里头的人喊下来。”
“稀客啊,三楼六号?”干活的随口问了句,咚咚咚咚上楼去了。留着金六梅低头揉了两把虎口,虎口下方,食指与拇指中间一块间隔肉中,点着一颗朱砂痣。回想起昨天晚上臭傻逼扛着主子进来把她吵醒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金六梅就想把这人打出去。
“听说你是这花……冯瑁的奶娘的姑姑的孙女?”
“……???”
金六梅忍住了没揍人,刚想骂人,就闻到了一股子血味,一低头,就看见楼主整个衣袍前下摆几乎都是血,色泽被血染得发了黑,金六梅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咋的了这是?”
“磕着膝盖了,好像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哪个磕着膝盖的磕的失血过多直接晕的?这他妈是膝盖骨给挖掉了吧!
金六梅呸了一声,一拍桌子指着小二让他把这两人带到三楼六号房里去,披上外袍大半夜的去敲医馆老油条焦粮人的门,要死要活的把他给拉进了登仙栈给楼主治腿。夜里头值夜班的也就一个小二,她也不能大半夜不让伙计们睡觉跑出来打下手,只好和值夜班的那位,还有不干正经事的祖奉一前一后打水碾药,她还踢开了药房的门抓药,然后给突然惊醒的药房主人赔不是,要死要活的折腾了几乎一晚上。
然后她和臭傻逼目送走焦粮人之后,回到房间收拾兵荒马乱后的残余物品,看见冯瑁躺在床上面带浅笑,轻轻点了一点头,又听见臭傻逼对她说了三个字。
“你真棒。”
金六梅看了半天居然是装昏的楼主,才忍住把臭傻逼直接踹出去的冲动。
跑堂的咚咚咚咚又从楼上下来,面露愁色,道:“叫不醒啊老板娘,咋办啊?”
“咋办?你平时怎么跟我学的,动口不行直接用脚踹啊。”
跑堂的面露难色,眼睛里写着我不敢。
“咋的了,今个这么怂?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赶紧上去踹门。”
“老板娘啊,那门上贴了张纸……”
咚。
咚。
咚。
咚。
从房间里头出来准备下楼的客人看着金六梅顶着好像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三个月的大黑脸,气势汹汹的冲上了三楼,三楼的客人们被吵醒打开门刚要骂人,一见金六梅又给纷纷吓了回去闭上了嘴,几双眼睛盯着她看,只见金六梅走到六号门前,一手抓起裙子,提步一脚震天响,直接把六号门给踹废了躺在地板上。与此同时,一张纸轻飘飘的飘到了住客的眼前。
“是老板的男人,勿扰。”
然而女中豪杰金六梅一脚踹开了六号门,然后并没有完成她拎起臭傻逼打一顿的梦想,并且直挺挺的愣在了门口。
冯瑁被金六梅制造的噪音吵醒,半眯着眼睛支起身来,先体验了一把没好的膝盖送给他的疼痛,嘶了一声,然后看见门口的金六梅正在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打量着他。
“怎么了,梅姐。”
金六梅:“不,没有,对不起,打扰了,您继续睡。”
她僵硬的一点头,从地上捡起塌了的木门,随手搭在的门框上,一把抢过住户手中的纸撕了个粉碎,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旁头的住户一点头,觉得睡在这里头的男人果真是骁勇,一句话止住了金六梅的炮火,果然一物降一物。
场面是挺骁勇的。
冯瑁眯着眼睛迷茫了一会,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侧边,带着一点点冰凉的温度,他低了眼睛瞄了一眼搭在自己身上的异物,发现那是一只连着手臂的人手揽着自己肩头,他起身后已经有些松动,手的主人的另一只手揽着自己的腰。
……什么毛病,睡觉还要抱着人?有机会问问,记录一下。
冯瑁低头看着还在旁边睡着的人一眼,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人从床上推下去,于是揉了揉太阳穴,考虑要不要用那种撕声带的尖叫把祖奉吵醒。
膝盖很疼,疼到爆炸。
昨天晚上他毫不留情的先和尖石头死磕,死磕了两回,他都能感觉得到石头穿透了骨骼,后来安安稳稳被架着走的时候,他感觉得到一些带着棱角的小碎石在肌肉里头活动摩擦,疼得他眉头一直没松动过,皱眉皱的面部肌肉也有些酸痛。
被架到客栈前他开始装晕,装着装着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睡,但当焦粮人开始动手去除小碎石的时候,他瞬间就疼到清醒,咬着牙没有反应,还要保持睡眠安稳。直到焦粮人上好了药打好了绷带,他已经是满背冷汗,不过多时直接睡着。
不过金六梅为什么会把祖奉和他放到一个房间里去?她就不怕她屋顶上那个时不时来打秋风的流氓压着他伤腿了吗?
呸,差评,扣工资。
冯瑁嫌弃的把祖奉的手给扫了下去,拎起被子放到祖奉身上,对着自己打着绷带的伤腿打量了半天,目测他的痛觉神经和他的腿无法达成共识之后,想往后仰一下,结果右手一后撑,不小心撑到了个软东西。
祖奉瞬间给他吓起来了。
他是在装睡,他睡眠不深,店小二上来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已经吵醒了他,没听见小二喊他后又下去了,随即又听见咚咚咚咚的剧烈声响,就大概已经估计到了他贴在门口的那张纸条将老板娘惹怒了。
索性身旁还有一个和老板娘有着莫名其妙的裙带关系的,打着绷带的破花瓶,他想了想决定搞点大事,吓退那个大呼小叫脾气贼臭的金梅花。说干就干,两个人立刻从背部相对,同床异梦的状态变换,他一把翻过身去,一手揽住破花瓶的肩头,一手揽住腰部直接上手抱紧了一点。
破花瓶肩头隔着一层肉,骨头比较硬,触感却是软的,连带着腰部的一点点松肉也是软的,抱起来像是个塞满了棉花的软棉被,按下去之后棉花与棉花之间没了空隙,摸起来就有些硬了。
直到硬气的小棉被一撑手按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上,还是那种带着点力道的。
“卧槽。”
祖奉撑起身来,一句粗话立刻就冒出来了,这他妈一按下去要死人的啊破花瓶,又动刀子又按心脏的,这是多想我死?
冯瑁刚准备后仰稍微伸个懒腰,祖奉突然起身,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回了床上撞到了床头,疼的呲牙咧嘴。冯瑁皱着眉头眯着眼,撞的有点懵,一会没起来。
好不容易清醒了,小声骂了一句,挣扎着又起来了揉了揉后脑,觉得祖冲寒他儿子真不是个玩意儿,和他呆在一起不是磕了膝盖就是撞了脑袋,全然忘记两次可能都是他和对方作出来的死,折中一点都不是个玩意儿。
祖奉开口:“早,破花瓶。你这人这么能给自己找事作,怎么金梅花这种遇事先吼三吼的扯上关系的,金梅花怎么还没把你打到你娘都不认识你呢?”
冯瑁:“……早上好,人家叫金六梅。”
“反正都是梅花,没什么区别,收拾收拾下去吃早饭。诶,你和金梅花关系怎么样,她会让我们白吃白住吗?”
“……”
金六梅坐在一楼大堂里头,她本来想把楼主和傻逼请下来后就打盹去补觉,但是现在,好像有点睡不着。
她好像有点明白那些八卦人的心理了,她现在挺想问东问西的。
然后她从楼梯口上看见了背着冯瑁的祖奉,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到大堂门口,对着她喊了句:“金梅花!你……”
祖奉没有喊完这句话,冯瑁从身后二话不说把他的嘴给捂上了,小声喊了句梅姐。
梅姐很生气。
八卦个头。
打死算了。
金六梅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让后头的厨子随便做点东西,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招呼着他们坐了下来。
虽然说她确实不是冯瑁奶娘家姑姑的孙女,但是这句梅姐确实很受用,可能是因为那句姐让她有点老大风派,瞬间“小兔崽子老娘打死你”变成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计较。”全然不管她似乎才比祖奉大了个几岁。
小二把早点一样接着一样送了上来,金六梅从袖子里头掏出了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歪歪扭扭,勉强能够看出是古月利,信封厚的要死,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冯瑁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认出那是胡梨的字,问道:“这是谁的啊?”
祖奉一拍他头:“君子不听不看不问,老油条的事别管——一个老家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