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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咕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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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衫听命赶忙往殿内走,脚刚踏过门槛便闻到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垂屏门框上坠下串串白玉珠帘在微风中摆动发出玎珰之声,里面隐约可见一名女子竖抱木琴正歪头调弄。
女子半披衣衫,盘着一条腿,将琴置在腿上,另外一条腿落在半空中悠悠晃动。
露出来一只玉足,肤色莹白如雪,粉色指甲匀称整齐,随着动作划出浅浅的弧度。
“娘娘!”罗衫皱眉惊呼,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之意:“您怎么又没穿鞋袜就起身了?仔细着凉!”
“没事”女子随口答了句,依旧专注手上动作没停。直到调好了琴,双手抚动发出一连串流畅的乐声才满意地抿了嘴角,将琴搁在一边,抬眸看过来。
素着脸蛋,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挑着两道玉羽眉,下面一双剔透澄净的丹凤眼,驼峰鼻高挺,似张欲合的樱唇。
五官单看没有一处是绝妙精致的,偏偏凑在一起是股子不可方物的美,让人呼吸都忍不住屏起,生怕惹美人皱眉。
“咕噜去哪了?”谢宁味凝声问了句,眉尖蹙起:“一直没看到它。”
“嗯?”罗衫暗中骂自己没有出息,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她一眼望过来,自己竟然还是走神了:“娘娘是问咕噜?”
罗衫稳了稳神回话:“说不准又跑到哪里玩去了,一会喂食的时候许就回来了。”
谢宁味舒了眉头淡淡嗯了一声,又去拨弄那琴垂眸吩咐了声:“你留意些。”
罗衫道了声是应下来。
***
秋水阁内,徐容华用手撑着伏在珊瑚相思香几上小憩,手指慢悠悠的敲着一首江南小调,文鸳在一旁打扇子,心中疑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奴婢愚钝,有件事想请教娘娘。”
“何事?”徐容华此刻心情不错,耐心甚好。
“今日娘娘为何耗费心力将怡嫔的风筝引到了蓬莱宫?”文鸳脱口而出,随即顾虑重重:“奴婢听人说,蓬莱宫里虽住着位宁妃,却从未见过这位宁妃娘娘。宫中人都说宁妃幽居不出,不问世事,这般无世无争的性子。只怕与那怡嫔起了纷争,也多半会隐忍不发。”
“呵呵”徐容华听她这话笑出声,一双眸子趣味盈盈地看着她:“你是这么想的吗?”
“娘娘”文鸳被她这句话臊得有些恼羞,跺脚娇嗔:“您还笑话奴婢,奴婢这是为您担忧啊!”
“喔?还有什么你便一并问了吧。”徐容华拿起茶盏吃了一口等她接下来的话。
“要奴婢说啊,虽然宁妃位分高,但是奴婢听闻她并没有子嗣,况且她深居已久,不得皇上欢心,这哪里是怡嫔的对手。”文鸳跺了跺脚:“奴婢是怕娘娘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完了文鸳的分析,徐容华久久没有答话,直到把一盏茶吃完拿帕子细细擦了嘴角才开口:“文鸳,你还记得我刚入宫中是什么位分吗?”
提及此,文鸳很是自豪:“娘娘出生高贵家世显赫,又颇得皇上喜爱,入宫便是良娣呢。”
“良娣?”徐容华冷声笑道,整理裙摆端坐:“那你可知,宁妃入宫之时便是妃位?”
“怎么可能?”文鸳大惊失色:“入宫便是妃位?这该是何等的荣宠?”
“可是如果这宁妃果真如您所言是个人物,那为何她一直销声匿迹没有丝毫圣宠?”文鸳追问。
徐容华瞥眼看了看文鸳挑声反问:“圣宠?”,文鸳没敢回话。
徐容华偏头眸中印着四方院中水缸内朵朵盛放的荷花,起身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声音分外凄凉:“她不需要。”
***
如意一路惊慌失色地穿过大半个皇宫跑回栖云阁,在门口撞到了抬水的小太监,浑身被淋得湿透,哭喊撞进屋:“娘娘救命!”跌进了大殿内。
她本原路跑回了御花园,到了地方才知道怡嫔畏热等了会便回宫了。
于是她故意绕了路走了大半个皇宫,一路上许多宫人都看到她满身鲜血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可以替她做证。
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给蓬莱宫的那位顺理成章安上一个因妒生恨,手段残忍虐杀宠妃宫女的罪名。
这招虽然老套,但有用。
怡嫔本吃了樱桃奶酪在休息,如意忽然闯进来,一大股血腥味冲得怡嫔面色刹白,珍珠见状也顾不上如意了,干忙吩咐小宫女唤来了水和痰盂,东西刚取过来怡嫔便吐了个天翻地覆。
吐完后她极为虚弱瞪着如意语气嫌弃:“你进来做什么?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如意缩成一团跪在门角迟迟不肯退出去,眼巴巴看着怡嫔欲言又止。
珍珠看她浑身湿透,脸上满是血污想来应是吃了大亏,不忍心开口替她求情:“娘娘,奴婢看如意受伤严重,应是出了什么大事,不如还是听她一言吧。”说着拿来香炉点燃了点清心宁神的香。
金丝缕花红宝石香炉里烟雾慢慢袅出来,怡嫔才觉得胸口要好受了些,闭眼问道:“本宫不是要你去寻风筝吗?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如意扑在地上哭得凄凄惨惨语气惊恐:“娘娘,娘娘,有人要杀奴婢!”
怡嫔猛地睁眼声音拔高了几度:“杀你?”
“是”如意拼命磕头:“娘娘,奴婢寻风筝到了蓬莱宫,敲了门只刚说了由头,那宫里的人便不管不顾说奴婢擅闯宫闱要杀奴婢,奴婢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娘娘为奴婢做主!”
“此事当真?”珍珠半信半疑。
“启禀娘娘,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奴婢自蓬莱宫过来,一路遇上不少宫人,他们皆可以为奴婢做证!”如意信誓旦旦言辞极为恳切。
“蓬莱宫?”怡嫔眯眼想了会子,扭头问珍珠:“皇城内还有这座宫殿?”
珍珠垂首:“启禀娘娘,宫中确有这座宫殿,蓬莱宫中只住着一位主位宁妃。”
“宁妃?”怡嫔沉吟:“既是妃位,为何本宫从未见过,也从未从其他妃嫔口中听过她?”
“娘娘入宫晚不大了解,这位宁妃娘娘十五岁便入宫了,如今已有四载。只不过宁妃性子冷淡与世无争,常年生病幽居蓬莱宫闭门不出,皇后娘娘体恤妃嫔,免了她的请安,宴会场合她也甚少出席,您自是未曾见过。”珍珠细细解释,一翻话说完迟疑了一会开口:“只是……”
“有话便说!本宫最恶人说话吞吞吐吐!”怡嫔语气不善。
“是”珍珠赶忙将话说完:“宁妃一向自居甚少与人起冲突,今日如意不过是去寻一个风筝罢了,她不允便是了,断没有要杀人的必要啊,况且……”
如意听了珍珠的话,额头冒出冷汗急忙高声接话打断,扯了衣领子伸直脖颈将伤口露出来:“娘娘!娘娘您看!”
伤口有些大,这会还在渗血看起来实在有些吓人,且伤在脖颈处确实是致命的。
如意见怡嫔神色有些动摇,赶忙重重地给她磕了个头:“娘娘,奴婢伺候您这么久一直忠心耿耿,未曾有过半点欺瞒。”
“奴婢自知是贱命,要打要杀皆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只是奴婢好歹是栖云轩的人,如今蓬莱宫的人仗势欺人,将奴婢欺凌至此,着实是不给您颜面啊,娘娘!”
三人在屋内还未说完话,屋子外面忽然有小太监回话,说是风筝找到了,怡嫔立刻让人送进来,告状被半路打断,如意只得假装乖巧地跪在一侧暗中咬牙。
没成想除了风筝小太监还抱了一只白底橘纹又大又肥的猫进来,那猫被人掐着十分不舒服正奋力挣扎,鼻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珍珠上前接过小太监手中的风筝递到怡嫔妃面前。
风筝已经破损不堪,上面的花纹全然被猫爪挠坏,竹撑断了好几处,燕头上还有两个大大的窟窿。
怡嫔气得将东西摔在地上呵斥:“这怎么回事?”
小太监拱手回话:“启禀娘娘,奴才在蓬莱宫后头的宫道上找到风筝的,被这猫叼在嘴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猫捉住给您带了回来。”
如意见机跪着挪动了两步上前:“娘娘,这些可以证明奴婢所说属实吧,就是蓬莱宫的人仗势欺人不仅不分青红皂白要杀奴婢,还将娘娘最喜爱的风筝随意扔给猫糟蹋!”
怡嫔眼神见冷,愤然抬手将几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岂有此理!宁妃竟敢公然容忍底下的奴才如此为非作歹!”
话音未落,那猫却是受了惊吓突然发性狂叫得如同婴孩的哭泣,四肢向上猛然一抓,把小太监的手臂给抓出几道血痕迹。
小太监吃痛松手,猫便从半空中重摔在地,翻身过来后直扑向怡嫔。
众人慌乱成一团,珍珠来不急护着,怡嫔便被猫撞倒在椅子上,尖叫出声。珍珠赶忙伸手过来驱赶,不料猫伸爪在怡嫔下颌脖颈处狠挠了三道血痕,随即便跳上桌子从窗户缝中逃了出去。
猫发狂爪子极重,怡嫔脖颈处当时就血肉模糊疼,痛得高声呼喊不止,放了狠话吩咐人无论如何要将那猫带回来泄恨。
夜里,怡嫔脱了衣衫躺在床上,珍珠细致地喂了她安胎的药,又拿了挑勺蘸药替她脖颈处的伤口上药。
已经请了太医来为怡嫔诊治过了,这次怡嫔受了不小的惊吓动了胎气,再加上外伤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怡嫔半阖眼在榻上卧着,痛得倒吸凉气生生忍下来,咬牙切齿:“珍珠,可抓住那只畜生了?”
珍珠手上动作轻柔回话:“还没呢。”
“真是没用的废物!”怡嫔面色狰狞牵动了伤口,一下子眼眶腥红:“若是让那个畜生落到本宫手里,本宫定要扒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将它碎尸万段!”
“娘娘息怒”珍珠劝了声,涂好药将药罐子盖好。
外面有人敲门,她起身过去是捉猫的小太监,小太监没敢进屋子只在她身侧耳语了一番便退下了。
怡嫔听见动静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珍珠垂下眼眸扭身进屋回话:“启禀娘娘,小太监来回话说,那猫蹿进蓬莱宫便不见了。”
“蓬莱宫!蓬莱宫!又是蓬莱宫!”怡嫔嘶喊,双手紧握拳砸在榻上,厉声怨恨道:“从今日起本宫与蓬莱宫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