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局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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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贵嫔被太后罚了？”
披香殿中，一如既往浓郁的药草味，搭着淡淡的熏香，齐月宾着着月白色的睡裙，加一件轻纱绣杜鹃花白底外裳，靠在床上，清雅而并着一丝华贵慵懒。
曹琴默以团扇遮着面，不知是笑还是什么，淡淡道：“是，合宫上下已经传开了，娘娘消息灵通，怕早就知晓了，嫔妾此来，不过是来与娘娘共商此事罢了。”
齐月宾浅笑，看她一眼：“你倒是对我这边上心。”
曹琴默垂首，鬓上流苏也跟着响动起来，她一字一字道：“若非娘娘垂怜，嫔妾又怎会有福气诞育帝姬，并得到如今的地位，为娘娘效力，自是心甘情愿。”
“本宫平日里，也不喜欢管这些劳什子事，不过是自己都管不上的一个废人，熹贵嫔好与坏，其实都与本宫无干系，若非秦氏实在嚣张，竟然敢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本宫也不想顺水把她推出去。”齐月宾说着，言语中竟有了一丝对自己的揶揄嘲讽，其实说再多，她也不过是在为自己辩解罢了，为了自己的自私的想法，把仅仅犯了点小错，本与自己无关的人推了出去，这样的她，与自己所痛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她还是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的错，哪怕她知道的再清楚，她也不愿意让谁捅破了这一层脆弱的纸，哪怕是她自己。
她已经变得太多，后宫的勾心斗角，孩儿的夭折，帝王的宠爱，明里暗里听见的指责，一日日被病魔的折磨，家中人对自己的不问不顾，都使得当年的那个怯懦的懂事单纯的孩子彻底的昏睡了过去，只剩下一个自私的鬼，还醒着，看着这世上所有能看见的一切。
她斜眼看去，昔年帮助曹琴默，是因为孤寂，想在深宫之中寻个挚友，辅佐下来，可如今，这个女人与自己，早已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她们都晓得，但她们都要装成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来继续维持着两个人的往来，与在彼此那里得到的东西。
“太后到底是心疼她肚子里的皇孙，只禁足了熹贵嫔。这些日子来，熹贵嫔可算是新起之秀，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从正六品的贵人，越到正三品的贵嫔来了，若是生下了孩子再差也是从二品……”曹琴默一字一字慢慢数来，停顿一会，半苦笑道，“只怕会成了四妃，要是她继续下去，越了娘娘和贵妃娘娘说不定也有可能，也因此，娘娘昔日才会出温仪生日以及欣妃之事警醒她，在这后宫要懂规矩，不要越了本分，这如今熹贵嫔，已是没了太后那边的欢心，兄长此事想必在朝中也颇多影响，兼之其父在朝中多年也不过是个吏部侍郎，想必今后，就是皇上再疼爱，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你说得多，这般的聪慧，也无怪皇上欣赏你。”
“只是……唯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齐月宾说得，过于蹊跷，耐人寻味，便是谨慎如曹琴默，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显出了疑惑之色，她即可收敛了回去，道：“嫔妾失仪。”
“罢了，你权当做我未曾说过吧。”齐月宾喃喃，似是一声叹息，曹琴默无法再吭声，只说了句“嫔妾告退”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披香殿之中，只留下齐月宾，望着挂在墙上的玉琵琶发起了呆。
那样美丽的人，真的是有谁，可以代替的吗？她晓得，对于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来说，皇后是无用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她只记得在自己，最孤独，最无可依靠的时候，那个人手把手，教着自己学习琵琶，那温柔的侧脸，只消轻轻地一笑，便似乎可以让人将所有的抑郁全部吐露出来，完全的信任眼前的人，因为啊，那是最真诚，最温柔的笑容，是任何人，都无法再让她感受到的温暖。
甄氏替身，可是，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无论是谁，都无法代替那个人，没有谁可以……因为，那曾经是她在这深宫中，曾经为数不多的慰藉。
时间刹那到了初夏，甄嬛的身子，也已经有五个月了，玄凌今年未曾移驾行宫，原本今年就战事吃紧起来，移宫去行宫居住，未免太过劳民伤财，有什么消息，也不便第一时间得到，再加上朱成璧身子大了，总不能够紫奥城与行宫两边抓着一起管，朱宜修又只是协理六宫之权，只能分担些许罢了，因此也为着替朱成璧消除负担的原因，便不去行宫了。
这一日，甄嬛还悄然地在塌上打着盹儿，夏日的烦闷，若不是因着她怀孕与宠爱位分得的冰块共用，只怕也睡得不安稳，玄凌已经许久未来了，她晓得，是因为忙于政事，因为也未曾听闻他去了别的人那里。
但她还是过意不去，果真，在帝王心中，真挚的感情是当真敌不过江山的吗？她在睡梦之中，恍惚望见了昔日转身，见到的俊朗儿郎，自小到大，她未曾见过父兄与亲友家以外的男子，便说这些，除了温实初，也尽是孩提时期才见到过的，长大后，难得见到的，也尽是长辈。
她曾经，有一个梦，在他宠溺温柔地唤她一声“嬛儿”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防备地靠在他的身侧，轻声地唤他一声“四郎”，那样寻常的夫妻之间的感情，是她与那个对自己忽远忽近的帝王之间，无法见到的。
她忽然觉得很热，有谁的喘息声越靠越近，似是男人的，是四郎吗……？这样的称呼，她只敢在念想中呼唤，她不敢睁眼，并且疲惫与困倦压迫的她无法睁开双目，不，不是。她的四郎的身上，总是深沉而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而这个人的身上，只有书墨与清淡的茶香，让她觉得好舒服，好安详。
她似是被谁抚摸着脸颊，轻柔的，如同似掌着一块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直到许久，她又感觉到有人替她掩了掩被褥，透气的纱布做的被褥，倒是一点不闷，很是舒适清凉，只是如今的她，只是这样轻轻地嗅着，企图将那让人安心的气息带入梦中留恋。
她醒了。甄嬛起身，惺忪的睡眼才恢复正常，便匆匆忙忙地叫道：“槿汐。”
“诶，小主。”崔槿汐着灰蓝色宫女服，小跑了过来，想是才回来，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
甄嬛困惑道：“方才有谁来了吗？”
“奴婢方才与流朱，小允子，还有若干婢子，去内务府领夏日的衣料去了，浣碧留着，方才她说温太医来过……想必便是了。”
“温实初……？”甄嬛略带恼怒地念着这个名字，她想起那梦中之人的举止，便有了微微的愤慨，若真是温实初，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与自己发生那般亲昵之事，按照宫规，便是诛九族都是可以的……但是。
甄嬛转念一想，温实初的身上，往往都是药草的气息，扑鼻而使人困倦容易觉腻，方才那人身上，却只有书墨和茶的好闻的香味，想必，不会是他，那会是谁呢……甄嬛想不出来，那样的美好，似乎只能是她的昙花一梦了吧。
崔槿汐已经唤来了婢子，捧好温水等待甄嬛梳洗，水温恰恰好，甄嬛将手指放进去，只觉得思绪蒙蒙绵绵，只剩下了一点点的舒适与喜悦是能够分辨的。那盛水的婢子被崔槿汐丢了一个眼神，便识趣地下去了，甄嬛醒得，崔槿汐这是有事要与自己商谈。
“如今宫中，已对小主颇为顾忌，少爷在京城中名誉扫地，安宪帝姬回了摄政王府居住，少爷在朝中已是看似失了皇上的信任，总往汝南王府去。”
甄嬛轻笑：“要的便是这样，如此，才会让更多人觉得哥哥只能依附汝南王，才能得到汝南王更多的信任，便能搜集更多的证据，才好效忠圣上，可惜。”甄嬛的眉头微皱，望向由墨蓝色襦裙罩着的隆起的小腹，“可怜了这孩子，连带着我和哥哥一起受苦。”
“龙嗣定是像小主的，聪慧懂事，怎会觉得受苦呢？”
“也是。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下来，也不配做我甄嬛的孩子。”甄嬛定住神，眉眼中微微透露出坚韧和严厉，再熬一熬，左不过快了，快了，马上，就可以了。
“哦，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小主。”
“什么事？”甄嬛转首，望向崔槿汐。”
“实际上，安宪宗姬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崔槿汐苦笑一声，“她对自己不太上心，到了肚子正儿八经大起来才发现，算算日子，正是少爷最后留在甄府居住那几夜。”
甄嬛的眼眸一沉，嘴角本能地翘起，不知究竟是喜还是忧：“希望她能够明白我和哥哥的苦心吧，安宪帝姬到底年轻，未曾见过世面，我和哥哥思虑许久，才说将她也瞒着，莫坏了咱们的极化……也希望她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到底，是我的亲侄儿呀。”
“这盘局，总是要牺牲些东西，才能苦尽甘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局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