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传说》独家欣雯

6、睚眦篇（6）

　　他在之后便回到了赤殷殿。当他回去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发亮。

　　凌颜姑娘已经醒了过来。

　　我二哥走进她的房间去看她时，她依旧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坐在床上。她的面色，在只相隔了一个晚上又变得苍白了许多。

　　那个时候，她的五脏六腑其实已几近衰竭的状态。

　　我二哥望了一眼伏案上还带着些许温热的小米粥，他随后便向着凌颜姑娘冷冷的问道：“本王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当真不肯吃一点东西”

　　凌颜姑娘不语。她不知我二哥在那时已经消磨干净了最后一丝耐心。

　　他挥了一挥手，凌颜姑娘的身体随即便被完全的定住了。

　　我二哥随即便拿起伏案上的小米粥喝了一口。当小米粥的清香开始在他的舌尖上蔓延开来时，他已经一把拥住了凌颜姑娘。

　　凌颜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二哥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温热的小米粥通过两片柔嫩的双唇缓缓地流入了凌颜姑娘的口中。她不肯吃东西，我二哥便以这样的方式来让她进食。

　　他可以感觉到凌颜姑娘在那一刻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她想要反抗，可是我二哥在方才已经用法术定住了她的身体。所以此刻她只能面如土色的坐在床上。

　　女子生来就比较注重自己的清白，更不要说在当时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凌颜姑娘了。两行清泪缓缓地从她的眼中流出。我二哥的目光在那时候收紧了起来。他在之后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他又轻轻地一挥手解开了施展在凌颜姑娘身上的法术。

　　恢复了行动能力的凌颜姑娘在这之后便向着我二哥挥过了自己的手去。她想要打我二哥，可是她的手刚要接近我二哥的面颊便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凌颜姑娘一时间动弹不得。我二哥却在这时冷冷的对着她道了一句：“你若是还不肯吃东西，本王就继续以刚才那样的方式喂你。”

　　凌颜姑娘的眼眶在那一刻变得通红，她在明白自己无力反抗我二哥以后选择了妥协。

　　当看着她拿起伏案上的小米粥慢慢吃起来时，我二哥这才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又过了几日，凌颜姑娘的身体逐渐好转了许多。

　　一日我二哥去看她时，她刚吃完了龟丞相给她送去的食物。

　　许是对那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见我二哥走进来了也不说话，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一般。

　　我二哥也不在意，他只是径直走到了凌颜姑娘的身旁。当看到她碗中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多时，他这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吃完了？”

　　凌颜姑娘没有说话，她的目光甚至到这时都不曾落在我二哥的身上。

　　我二哥看了她一眼，他随后便拉起了凌颜姑娘的手。“今日本王心情好，就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说罢便带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凌颜姑娘向外走去。

　　姜国之中，暴雨连天。

　　那个时候，我二哥已经以施云布雨之术让大雨围困了姜国半月有余。

　　凌颜姑娘站在我二哥布下的结界里，她向下望去，只见倾盆大雨以及滚滚洪流中到处是黎明百姓的哀嚎之声。原本富庶繁华的延安街道，在此刻俨然成为了一片人间地狱。抢夺声，烧杀声，哀求声不断传来，凌颜姑娘的眉心一时间紧蹙了起来。

　　她问我二哥为何会如此。我二哥却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姜帝失德，连累百姓遭殃。这便是凡人口中常说的报应。”

　　凌颜姑娘显然不相信他的这种说法，她只用了一会儿的时间便猜到这一切与我二哥有关。

　　她命我二哥立刻停下他所施下的法术。我二哥却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凌颜姑娘急了，她的语气也在这时加重了一些。

　　我二哥的眼中流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他问凌颜姑娘为何要替这些黎明百姓求情？她难道忘了，她的父母兄嫂当初是如何惨死在姜国的这片土地上。

　　凌颜姑娘的心中自然是记得这段残酷的回忆的。但是她却告诉我二哥，杀她父母兄嫂的，是当今的皇上而非这底下的黎明百姓。她不会因为姜帝一人之过就去怨恨底下的这些无辜百姓。

　　我二哥在听完她的话以后只是冷冷的道了一句“他们真的无辜吗？”他在之后便将凌宇南希月那日在逃出京城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凌颜姑娘。

　　凌颜姑娘在听完他的话以后用力地握紧了双拳。她忽然想起凌宇被杀那日她在人群中听到的谈话——

　　“凌啸天伙同太子密谋，皇上不诛他们九族已是格外的开恩。”

　　她突然就觉得底下的黎明百姓并非真的那么无辜了。至少，他们对不起她父亲生前的那颗赤子之心。

　　一个孩童的哭声传了过来，凌颜姑娘的思绪被硬生生打断了开来。

　　她向下望去，只见滔天巨浪中有一个孩童的身影在慢慢的被吞噬掉。凌颜姑娘的眉心紧蹙了起来，她在这时又听得那孩童的母亲正扑倒在岸边撕心裂肺的呐喊着。

　　这世上于她们来说可能只剩下彼此。凌颜姑娘在想到这里时，她心里最柔软的那根弦被触动了开来。她原本因为我二哥那些话而滋生的恨意在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她看了我二哥一眼，然后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跃入了那滚滚洪流之中。

　　她的动作如此突然，我二哥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想要去拉住凌颜姑娘时，凌颜姑娘已经跳出了他所布下的结界之外。

　　我二哥的手，就这样落空了。

　　凌颜姑娘在山洪中拼命地向着那孩童游去。她终究是将门出身。虽然幼年时曾跌落过湖底险些丧命，可是在那之后她的父亲凌老将军便让她学会了游泳。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向着那孩童游去，可是水势实在是太猛。她在刚抓住那孩童的手时就被一个巨浪打的彻底失去了意识。

　　就在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之际，我二哥终于从结界中飞身而出。

　　当凌颜姑娘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半山腰上了。那孩童已经被他的母亲所带走，而我哥哥睚眦就守在她的身旁。

　　她在询问了那孩童的情况以后向我哥哥说道：“睚眦，我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下令杀我全家的，是当今圣上；用箭杀死我哥哥的，是太子齐宣。这些百姓纵使有错，但如今也已经尝到了恶果。所以请你从现在开始，莫要再为难他们了。”

　　我二哥在那时已经看出了她眼中的离别之意，所以他的目光在那一刻收紧了起来。“你既为他们求情，那你自己又有何打算？”他问凌颜姑娘。

　　“我既然活了下来，那我就不会再白白的死去。”凌颜姑娘回答道。她随后便又对着我二哥说道：“睚眦，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来为我所做的这一切。但是从今日起，我的事情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话落便转过了身去。在她欲抬起脚步向前走去之时，我二哥在她身后冷冷的问道——

　　“你是要去找他吗？”

　　凌颜姑娘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她却没有回过身去。“我不会去找他的。”她告诉我二哥，“但是我也不会继续待在你的身边。从现在开始，我凌颜自己的路自己走。”

　　这是她留给我二哥的最后一句话。她在之后便毅然决然的向着前方踱步走去。

　　我不知我二哥在那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但是听龟丞相说，他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选择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