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来的承诺》浅予执幽

1、挑衅

　　“你听说了吗？凯恩·莱勒那伙人一大早赤身裸体被吊在教学楼前。”
　　“天哪，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他们当时可冻坏了，被放下来就晕过去了。”
　　“真遗憾，我上午竟然没课！”
　　“我也是啊！” 两个女生经过，毫不避讳的交谈飘入叶琪洋耳中。
　　叶琪洋坐在长椅上，翻看上午的笔记。
　　这是进入大学的第二个学期，加上之前一年的预科课程，他来到E国已经一年半多，生活勉强算平静。
　　他选择了医学，一如当初在操场上和简悦说的。
　　父母没有反对，只是劝说几句，也便随了他，这倒是出乎意料。虽说父母并不怎么关心他，但子承父业是很多人根深蒂固的思想，他的父母虽然一直在国外，还不至于开明至此。
　　不过，能不被 | 干涉，终归是好事，他不想去深究。
　　合上笔记，他缓缓抬头，极目远眺。今天的天气不错，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一直如此。
　　周围出双入对的人越聚越多，扰乱了午后的清静。或许是因为大学，也或许这里的人本就比较开放，经常有男男女女当众旁若无人的拥抱接吻。
　　远处有人和他打招呼，用蹩脚的中文喊他的名字，他点点头，算作回应，拿起笔记准备离开。
　　这一年半多，他沉浸在学习和研究中，习惯性地和人保持距离，不希望再有谁走进心里。
　　没有得到，就不用害怕失去。
　　过于消极的想法，是他对未来的规划和定位，并且努力实施着。叶琪洋刚到教室门口，就与迎面快步出来的人撞个满怀，对方的水杯是敞着口的，大半水洒在他的外套上，浸湿一片。
　　“对不起。”对方向他道歉，眼中却看不到歉意。
　　“没关系。”叶琪洋淡淡回应句，看看时间，快要上课了，来不及处理，收起外套，只穿了件衬衣，好在教室内温度适宜，不怎么冷。
　　教室内气氛有些诡异，已经习惯被联合排挤的他并未在意，走到常坐的位置上开始翻看笔记。
　　这里和国内不同，如果国内的教室里出现一两个外国人，只怕会被捧上天，而这里没有这种待遇，尤其是叶琪洋这样淡漠的性子，偏偏第一个学期锋芒毕露，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众人攻击的对象。
　　叶琪洋是优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他一直想保持低调，并不愿表现自己，只是一次讨论问题时，语出惊人，之后每每有其他人回答不了的难题，康伦教授的目光都会不自觉转到他身上，而他的答案总能令人眼前一亮。
　　康伦教授愈发喜欢他，偶尔还会私下找他聊天讨论。康伦教授从不轻易夸人，唯独对他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久而久之，这份赏识，于无形中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人都是善妒的。
　　嫉妒这件事不分国度，不分种族，只要身为人，就不可避免，只是有人将它放大，有人将它压缩，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虽然会有麻烦，可叶琪洋还能应付，只是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他觉得不值，因此，能忍则任。
　　这节照旧是康伦教授的课，他将之前未解的疑问做出标记，想着待会提问。
　　胳膊被人碰了碰，叶琪洋微侧目光，看到一只带着几道血痕的手，明显的新伤。目光上移，是一张愤怒的脸。
　　叶琪洋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不是你干的？”
　　“……”叶琪洋没有回答，不知道这些人又要搞什么花样。
　　“问你话呢！”
　　“马克，算了。”凯恩·莱勒走了过来，盯着翻看笔记的叶琪洋看了一会儿，“他没这胆子，别为难他了。”
　　“可是除了他，谁还能做出这种事！”马克明显不肯作罢，这辈子最丢人的事大概就是今天早上被人观望嘲弄了，无论如何都得出了这口气。
　　“任何人都可能做，唯独不会是他。”凯恩·莱勒笃定地说完，又将手搭在叶琪洋背上，摩挲着。
　　叶琪洋只穿了件衬衣，薄薄一层贴在身上，感觉到背后的触碰，侧侧身，错开那只手，收拾东西，准备换个座位。尽管心底恶心感泛滥，脸上却自始至终没有表情变化。
　　这两人的交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对于不在任何关系划分之内的人，他是不会给予丝毫关注的。
　　“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凯恩·莱勒挡住他的去路，扬声道，“和我做 | 爱吧，我保证你会满意我的技术。”
　　这句话的效果很明显。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其中不乏几个向叶琪洋表白被拒绝的女生。
　　叶琪洋看着眼前这张东方面孔，不知道如果换作国内，这人敢不敢在公众场合如此光明正大地开口。
　　在这里，没人会在意性取向，可以遵从内心，表达最真实的想法，但这并未令叶琪洋感到轻松，反而似被什么东西堵压着，难受得厉害。
　　他宁愿在国内被束缚在角落里，也不想在这公然被调戏。他并不满国内那种近乎死板的制度，可是从小被灌输的伦理道德和自尊自爱的思想是他不想改变的。
　　那些根深蒂固，融入骨血的东西，比起这里让人难以忍受的开放程度，并无不妥。
　　“琪洋，答应他吧！”一个女生笑得花枝乱颤，她是第一个向叶琪洋表达爱意的人，在被拒绝后，潇洒地笑笑，跟没事人一样。
　　“对啊，答应吧！”周围的人开始附和。
　　“让开。”叶琪洋淡淡吐出两个字，在嘈杂的教室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凯恩·莱勒听清楚了，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他身上：“虽然我觉得今天的事和你无关，可是我的朋友们显然不这么认为，如果他们想采取什么措施，你应该不会觉得不可理喻吧！”
　　叶琪洋看着眼前的人，淡淡开口，一串汉语在教室内飘荡：“别把我的隐忍看做懦弱，压抑后的爆发谁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大。”
　　这么久以来，他一让再让，一退再退，显然有人把他的忍让与淡然视为了懦弱，变本加厉，一再为难。
　　虽然不屑于心机和报复，可他也不是可以任人羞辱摆布的。
　　起哄声慢慢消散，周围的人开始嘁嘁喳喳讨论，无非是叶琪洋究竟说了什么。
　　“这么说，今天早上的事真的是你做的？”
　　“有这种无聊时间，我宁愿多看几本书。”叶琪洋重新打开书本和笔记，当一旁碍事的两人不存在。
　　今天早上的事确实不是他做的，他也有些奇怪，是什么人竟然用这样的方法，而且不留痕迹。凯恩·莱勒一伙人在学校的名声确实不咋样，可这种做法未免过分了。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还是将心思放在目前的课程上比较重要。
　　凯恩·莱勒站在一旁，拳头握紧又松开，正犹豫着，就见叶琪洋被推在椅背上。
　　马克动手了，越过凯恩·莱勒，按住叶琪洋，揪扯他的衬衣，看那架势，大有把叶琪洋扒光的可能。
　　“滚开！”叶琪洋死死揪住前襟，奈何体力逊了几分，“刺啦”一声露出大半胸口。
　　马克愣了愣，盯着他裸 | 露的肌肤吞了吞口水，一时竟忘了反应，原本打算羞辱叶琪洋一番，可眼前这一幕太诱人，竟下不去手了。
　　不知谁吹了声口哨，立刻又引来一阵欢呼。
　　叶琪洋羞愤不已，推开按在自己身上的手，拿起一旁半干的外套穿上，好在衣服只是沾了水，没有明显污渍。
　　“你他妈疯了吧！”凯恩·莱勒在对马克吼，对于自己还没到手却被别人占了便宜这件事，他心里颇为不爽。
　　“我……我就想教训下他……”马克悻悻的，看向叶琪洋的目光残留着未退的热度。
　　叶琪洋微微发抖，努力压制住心底的屈辱，逼迫自己冷静，缓缓抬头，淡漠的眸子里染了几分冷意。
　　周围兴奋的眼神在他的扫视中渐渐消失，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旁边碍眼的两人也回了座位。
　　康伦教授已经进了教室。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英俊男人，一双蓝眼睛时时刻刻带着几分严肃，即使笑的时候，也不例外。
　　叶琪洋在康伦教授望投来目光时垂下了眸子，轻轻掀过笔记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页，停留在了空白处，他打算先放弃今天的问题。
　　整堂课他都心不在焉，末了，他觉得因为两个不相干的人而情绪波动，实在不值得。
　　“琪洋。”带着浓郁异国风味的中文在讲台上响起，康伦教授面带微笑，“下课后来找我一下。”
　　叶琪洋点点头：“好的，教授。”
　　“叶琪洋，你说咱们康伦教授是欣赏你的才华呢，还是欣赏……你的脸？”
　　叶琪洋充耳不闻，收拾东西离开，如果一个人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懂，那实在不值得他去浪费唇舌。
　　马克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