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戒物语》拾戒

3、春意知几许

　　我还是懵懂半妖时，曾经爱上过一个降妖除魔的小道士。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像是十万大山中最高的山峰上那株梧桐树叶子上结出的第一颗春露。

　　干净澄澈又晶莹明亮。

　　我的大妖母亲听说了此事，遥遥赶来取笑我「狼是永远不会爱上羊的」她这样说。

　　奈何我正是浓情蜜意，情热之时，并不相信母亲说得话。

　　再后来的事情被母亲说中，他杀了我，取我的心给他的师妹治病。

　　我安详地躺在地上，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小道士的师妹得意地说「白月光的身份就是好，轻轻松松就借着男主的手弄死了女主。」

　　感觉好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我在心里琢磨，不过还好，他们拿到的是一颗属于人的心脏。

　　趁着这个机会，我舍人骨，脱凡胎，斩情根，终于成为了十万大山数万年来第二百三十六名大妖。

　　1

　　十万大山，极北荒原。

　　常年飞雪让这里的土地结出净白冰晶，我的洞穴就在极北荒原的一个冰湖湖底。

　　自五十年前深受重伤之后，我便一直在湖底养伤，母亲玄铃偶尔会来看看我，但大半时间我都独自一人。

　　直到我彻底恢复了身体，稳固了境界，才晃晃悠悠摇着长尾探出湖面，长尾化成双腿，汲湖水做成一身水色的衣裙。

　　明霜洞的小弟已经在湖边恭候我多时，明前和雨后双双弓着身子，用又尖又细的声音喊道「恭迎洞主回山。」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一脚踹了上去「五十年不见，你俩是净了根去人间宫中走了一趟吗？」

　　明前捂住臀部，龇牙咧嘴「洞主，这不是为了凸显您回山的气势！」

　　雨后谄媚一笑「明霜洞上下已经整装待发，就等您一声令下，攻上白玉京，擒拿顾贼，为您报仇！」

　　我嘴角一抽，觉得这两货的脑子大约是出现了问题。五十年对于妖族来说不过尔尔，但对于人族来说，却犹如沧海桑田，我从母亲玄□□中得知，当年的小道士顾君源于半年前便半步入虚，堪堪摸到逍遥天的屏障。

　　有时我被脱凡胎折磨得痛不欲生，母亲会难得温柔地将我的龙首放在她的膝上，一边垂泪一边喃喃

　　「我的小龙，你此番也算是祸福相依，人骨舍去，彻底成妖也是好事。」

　　她语重心长的劝我放下仇恨，言道顾君源此人能得龙女垂青，又修炼神速必是天道偏爱，背负大因果。

　　母亲从小就对我放任自流，不怎么管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无论是爱是恨都与这种人远点，我不想辜负母亲。

　　「走吧」我叹口气「先回明霜洞。」

　　然而世上大多数人都不会像我这样拥有自知之明，当我在明霜洞外看见驻立在我洞府外的白衣剑仙时有了这样的顿悟。

　　白衣剑仙察觉到我们回来的动静，很快转过头，天上地下一片茫茫，他眉间朱砂，剑穗红玉，殷红一点，缀着艳丽。

　　顾君源弯着嘴角，他的唇很好看，我从前与他相恋时，就很爱踮起脚尖趁他不注意偷偷去亲一亲他的薄唇，道「珑儿，你终于出关了。」

　　这话说得，好像等我许久似的，清源剑君五十年间名声斐然，响彻整个十万大山，不知道杀了多少我妖族的同泽。

　　我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还要笑盈盈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重伤缠身，是耽误了些日子，不知清源剑君远道而来，未能扫榻相迎，实在有失礼数。」

　　我瞧见跟在身后的明前被我的酸言酸雨倒了牙，一脚狠狠踹过去。

　　顾清源皱起眉，像是被我的话说得伤了心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恨我。」

　　不恨你恨谁！是哪个狗东西一剑剖开我的心，本龙的刀呢！

　　他虚情假意地叹气「当年的事，是白玉京做的不对，再过十日便是我和若云师妹的结契大典，到时候，一起向你郑重道歉。」

　　傻子才会去，晦气死了。

　　他像是看出我不乐意去，图穷匕见般拿出一个小小的铃铛，是我绑在我的小乌鸦脚脖子上的物件。

　　「你的小乌鸦没有死，十日后来白玉京，我将它还给你。」他冷声道，随后又放缓了语气「珑儿，不管你怎么想，我最爱的女人永远是你。」

　　是夜，我滚进暖呼呼的被窝里，想起了那只被我随手救得小乌鸦，吵闹任性，脾气还大。

　　但只有那只小鸟，当我在白玉京众叛亲离，被爱人贯穿心脏时，拼了命的飞到我身边，想要护卫我。

　　我咬着被角，几番思量，还是决定去顾君源的结契典。

　　2

　　再上白玉京，我果然遇见了不少熟人。

　　他们在私底下奚落道

　　「这条没脸没皮的龙怎么好意思再缠着君源师兄。」

　　不好意思，是他缠着我。

　　「小心她是来破坏君源师兄和知云师妹的结契典。」

　　谁想破坏他们，祝他们百年好合，最好把我忘了，本龙自有逍遥日子要过。

　　五十年不见，白玉京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我摇着团扇漫不经心地想，小乌鸦，要不为了救你，我才懒得受这番言语，看我一会儿不拔光你的鸟毛。

　　我有一眼没一眼看顾君源和若云的结契，心里是一丝波澜都没有，要是升起也才奇怪，我的情根早已斩去。

　　如今二人在我面前恩爱，还不如小乌鸦的鸟毛让我感兴趣。

　　若云装模作样朝我行礼，我想赶紧躲起来，却听见她在我的耳边说「救救我，珑知许，救救我。」

　　什么？救她？

　　你们白玉京的又在玩什么新鲜东西......

　　红衣猎猎的顾君源一把揽住若云，他钳住她的腰身，朝我一笑「在说什么。」

　　我背后不知为何有了一丝凉意，勉强笑笑「没什么，祝你们夫妻二人恩爱百世，永结同心。」

　　他有点不高兴，瞥了我一眼，携着若云离开。

　　老实说，我觉得顾君源，如今的清源剑仙和从前的小道士很不一样，难道是没有那么仙了吗？

　　也许都是我的错觉，再者说这些伪善的修仙之人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翘首以盼婚典快点结束，好去取回我的小乌鸦。

　　变故陡生，新郎官顾君源向当年刺死我的时候一样，举剑刺向若云，如瀑的鲜血散在我的眼前，人群开始躁动，仙剑有灵，不食血肉，剑身如雪，寒光粼粼。

　　「当年我受若云妖言摆布，伤了十万大山的明霜洞主，如今，这一剑便是还给珑知许的。」

　　说着，他又抬起雪白的剑向了自己「两剑合一，珑知许，你可愿意原谅我。」

　　这一天，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若云气若游丝，又看着顾君源的鲜血染红他如玉的面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白玉京的人好像都疯了。

　　妈妈，我们十万大山打上白玉京的好日子来了！

　　3

　　「呃，那个，嗯，那只乌鸦。」

　　此时，我颇不安稳地坐在顾君源的府邸，一脸无所适从地看着医仙们忙进忙出。

　　顾君源的师父伯庸仙尊怒瞪我「你就想着那只禽兽！」

　　我见他对我不满，想着是没怎么关心顾君源，小心翼翼地开口「清源剑君，他，什么时候疯的？」

　　伯庸仙尊起身拍桌「你！」

　　顾君源虚弱地咳了一声「师父，不要这样对珑儿。」他苦笑道「珑儿，自五十年前，我就疯了，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伯庸仙尊急得眉毛都要竖起来「逆子！！」

　　我平静地看着这一出戏。

　　他们在演一出和五十年前一样的戏码。

　　伯庸仙尊待若云如珠如宝宛如亲生，如今若云生死不知，他却能在这里像是捧哏一样拙劣演出。

　　我猜想，也许，大概，是若云那颗属于我的心脏出了问题。

　　我假意受了感动，团扇遮住我上翘的嘴角「原是如此，小顾，我痴长你几岁，你理应唤我一声姨姨，姨姨我啊，早已经斩了情根。」

　　「咱们之间的事不如就随风去了，随云逝了罢，你若不嫌弃，倒是也可以做我的干儿子，也算是再续前缘。」

　　顾君源眼角眉梢都笼上了哀伤，气地j吐出一口血，继而坚定道「珑儿不要开玩笑，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如果还想要我这条龙的心脏，确实需要像当年那样哄骗我，让我爱上他，只有我的心属于顾君源时，顾君源才能完整顺利将心的从我体内取出，嫁接在若云身上。

　　我当年，可真是爱他啊。

　　连心，都愿意献出去。

　　想到这里，心情就不甚美妙了。

　　「我的乌鸦呢！顾君源，姨姨我着急得很。」

　　反正他们有求于我，我自然硬气了些，只是我的小心脏啊，能护我到几时，还是趁早回十万大山的好。

　　顾君源轻声交代道「当年那只乌鸦为了护你，浑身忽然燃起灵火，待到熄灭时已然不见踪影。」

　　我正要骂他敢欺骗于我。

　　他像是知道我要发火似的，抢着说道「凡间极东的离梦海有一个神物叫乾坤镜，能知天下事。只要取得乌鸦的老物件，让它一照，便能知道乌鸦现在在何处。」

　　顾君源勉力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连眉间朱砂都变得暗淡「我和你同去，乌鸦的铃铛在我这里。」

　　我自然不愿意与顾君源同行，可是当年事发突然，乌鸦浑身起火，估摸也只有这个铃铛算是属于它的东西。

　　顾君源算无遗策，使我厌恶，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智力超群，自我伤愈以来，步步皆在他的棋局之中。

　　顾君源，让我看看你为了得到我这颗龙心，又能做出什么来吧。

　　4

　　正是凡间三月，春意浓浓的时节。

　　传闻神器乾坤镜已生器灵，避世在离梦海一处仙岛之上。

　　我与顾君源根据白玉京的演算手段找到了一个桃花盛开的岛屿。

　　桃花灼灼，漫山遍野似天际霞光，顾君源看得愣神，望着我的眼中一片温软「珑儿，我初次见你就是在桃花树下。」

　　他说得是十万大山青丘狐族的那株万年神木，我当时藏在树上，好奇地看着树下中了狐族幻境的青衣小道士。

　　我想，人间常说的一见剑君误终身，放在那时的我身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我一扇子抵在他的额头上，不客气道「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回忆。」

　　言罢，率先入了桃花阵。

　　破阵对半步入虚的清源剑君和大妖龙女来说是再简单不过得事情，我们很快步入岛屿深处，找到了须发皆白，步履蹒跚的镜灵百晓。

　　我们说明来意，百晓超乎寻常地好说话「快把铃铛拿出来，你们来得很及时，再过几天我就要碎啦。」

　　我不敢苟同「神物镇世，理当与世同存。」

　　「那都是过去的说法，物件老去，世界轮回，这是法则，我们这帮老家伙还是早早去了的好。」

　　百晓拿着铃铛一窥，便自信道「小家伙与龙女同源而生，现下应当在妖界十万大山桐阙台。」

　　桐阙台？那是凤族的地盘。

　　龙族举族赴难后，玄铃母亲将我送到桐阙台，由凤族抚养长大，桐阙台也算是我的故土。

　　当下，我向百晓道谢，便与顾君源分别，要回十万大山，去寻小乌鸦，他没有挽留，而是深深凝睇了我一眼。

　　我在离梦海掩去行踪等了一日，估摸着顾君源已经离开，又返回了百晓这里。

　　「小丫头，我知道你还会再来。」眼前的百晓与前一日相比，已然虚弱许多，他盘腿坐在桃花树下，连眼皮都睁开得很困难。

　　「百晓先生，我常陷入困顿，有几事颇为好奇，我们龙族因何而灭，我的母亲为何行踪成谜，我的心有什么作用，我的父亲是谁？」

　　「有些事，事关天机，我不能说。」百晓和蔼一笑「不过，你的父亲，我确是认识的，三百年前，我入世游历，曾与你父母一起踏上过一段旅途。」

　　「他叫春生，曾是凡间小孤山开圣寺的俗家弟子。」

　　我恭敬行礼，长长一拜表示谢意。

　　在我离去时，无数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我听见百晓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

　　「浮生难得春花红，不过少年游。」

　　5

　　顾君源在离梦海外等着我。

　　他胸有成竹般微微一笑「是回桐阙台还是去开圣寺。」

　　我停下掠过他的脚步，偏头看他，面无表情「你很了解我？」

　　他直视我，坦言道「珑知许，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我很讨厌他这个样子，五十年前的小道士初出茅庐，敢爱敢恨，剑光如雪，一身正气，像是青竹一样。而如今的清源剑君，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不透，也猜不到。

　　「是啊，要不是如此了解我，怎么会任凭贪欲纵横，想要拿走我的心。」我转身就走，顾君源像是没听见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

　　不管了，他爱跟就跟吧。

　　十万大山，桐阙台。

　　这里是十万大山最闷热的地方，常年烈日烘烤，大地上蒸腾地都是水汽。

　　我属冰，小时候，很不喜欢这里的闷热潮湿，直到现在我都因为某些事而深深愧疚，不敢面对。

　　凤族的长老们见到我来，非常高兴。

　　「小知许，你可算是回来啦，凤兮这些年非常想念你，听说你受了重伤，她茶饭不思，想去照顾，却不知道你的踪迹。」

　　凤兮算是我的养母，她与我的母亲关系很好，一手将我养大，我腼腆点点头「是受了伤，在极北之原养病，那里天寒地冻，怎么好劳烦大家。」

　　我正忙着应付过于热情的凤族长老们，就见凤兮婶婶提着长枪飞跃而至，口中高喊「小龙崽子还知道回来，看枪！」

　　「婶婶！」我将捏在手中的团扇丢掉，提裙向她奔去，一边招手一边呼唤她，眼泪汪汪一把抱住凤兮，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脖子「婶婶，我好想你。」

　　凤兮冷哼一声，收起长枪「你还知道回来！」

　　我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因为我幼时不懂事负气离家出走，导致凤兮婶婶的独子凤梧秋坠落在焰焰不灭的岩浆中，尽管凤兮婶婶一再安慰我凤梧秋魂灯未灭，但我还是愧疚惶恐。

　　「小知许，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呀。」凤兮婶婶缓缓拍着我的背「以后受伤了，要记得回家。」

　　我大力点点头，将自己的泪光收回眼眶中「婶婶，我这次来是要找一只乌鸦。」

　　凤族长老们听见我说的话，小声议论道

　　「乌鸦？什么乌鸦？」

　　「凤族没有乌鸦，只有涅槃失败的焦焦鸟！」

　　凤兮笑着道「小知许，你的乌鸦估摸着就是焦焦鸟，而恰好，凤族百年来，只有一只涅槃失败的小崽子。」

　　「是....」我下意识想到凤梧秋。

　　嘹亮的凤鸣在桐阙台响起，通身携带着火焰的金凤向我的身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顾君源袭去，凤凰化身成玄衣金边白肤墨发的少年「顾君源，你怎么还有脸跟在知许身后！」

　　少年喊道「看枪！」

　　顾君源足间轻点，提剑迎了上去。

　　而我，搂着凤兮婶婶，看着那抹意气风发的身影，终于放下了多年的愁怨「是凤梧秋啊。」

　　6

　　是夜，我住在小时候住的院落，枕在凤兮婶婶的双腿上，耳边是凤梧秋念念叨叨的说话声「五十年前，我跟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总是跟你说那个顾君源不是好人！」

　　你那时候完全就是一只乌鸦，只会嘎嘎，谁能听懂。

　　「现在你还跟他好，珑知许，你到底长不长记性，还记不记得谁背叛你，谁刺了你一剑！」

　　我懒得跟他解释，脑袋一偏，躲在凤兮婶婶的怀里。

　　凤兮婶婶揉着我的脑袋瞪了凤梧秋一眼「知许才刚刚养好伤，你别在这里烦她。」

　　我问「婶婶，您认识我父亲吗？」

　　凤兮温柔道「不认识呢，不过啊...」

　　她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慢慢说「三百年前的某天，玄铃忽然来桐阙台小住，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凡人，那段时间她常常与我说着说着话，就露出甜蜜的笑容。我想着，玄铃爱上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我说「乾坤镜百晓说我的父亲叫春生。」

　　「春生」凤兮婶婶忽然兴奋地说「那怪不得了，那年玄铃将你交给我，她为你起名知许，说什么，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你的母亲很爱他」凤兮婶婶总结道「玄铃这些年不知道去了哪里，总是找不到人，本来这些事，你尽可以问她的。」

　　我的母亲玄铃行踪不定，她像是世间的一缕烟。三百年来，都与我单向联系，只有在我养伤时才出现的次数多些，遗憾的是那时我只有意识，无法控制自己。

　　我想，我还是要再回人间一趟。

　　三百年浮光掠影，或许小孤山、开圣寺都不复存在，或许春生早就寿终正寝，投胎转世。

　　或许他不过是玄铃的露水情缘，被母亲残忍地抛之脑后。

　　也或许人妖殊途，他不爱母亲，甚至不愿意留下我这只半妖。

　　这些，我总要去自己看一看才好。

　　离开桐阙台的时候，我带走了凤梧秋，他对顾君源横眉冷眼，说不放心这个狼子野心之人跟在我身边，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走。

　　7

　　凡间国祚绵延，王朝永乐已有五百余年。只是近五十年来，国力有了削弱的征兆，边境动乱，逐渐有人民流离失所。

　　十万大山的大妖们也会在人间设立庙宇，取些香火，青丘狐仙声名远播，是发展的最好的一脉。

　　凤梧秋最不喜欢狐狸，知道我要去找她们，掩住口鼻嘟嘟囔囔道「知知！什么要去找那群狐狸。」

　　他瞥一眼顾君源「让清源剑君用白玉京的法门算上一番不就知道小孤山在哪里。」可见是真不喜欢狐狸味了。

　　我取出青鸟符「昨日晚间才得到消息，青丘那边说永乐三百年前曾经迁都，小孤山如今就在西平王城之中，另外青丘的少主在西平丢了，麻烦我们去看一看，十万大山同气连枝，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顾君源没有异议。

　　永乐王朝，西平王城。

　　我如今是正经八百的龙，只需打眼一看便发现永乐的龙息没落，盘踞在龙脉上的王气已然日薄西山。

　　天道要为凡间另择其主，乱世初初在平静的岁月下露出狰狞面目，此地不宜久留。

　　初入城，就有人找上门来。

　　永乐的摄政王坐着珠钿翠盖的轿子，掀起帘子露出一张刀削般锐利的脸「三位仙师想必也是因青丘一事而来，舟车劳顿，请三位到府上歇息。」

　　艺高人胆大，想来凡间也没什么能拦住我们的东西，我们便随他的意，去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梁思立手里拿着卷宗沉吟，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十年前，永乐王朝的公主梁浅曾经短暂的养过一只白狐也就是青丘少主青时，后来青丘出事，青时离开，梁浅郁郁寡欢数年，死在了和亲的路上。

　　据当时还活着的人说，梁浅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见到了青时最后一面，然后香魂归地府，青时也再也不见踪影。

　　我和凤梧秋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梁浅用的办法估摸是我们十万大山的秘传燃灯咒，人妖殊途，却不乏相恋者，凡人使用燃灯咒付出代价献出寿命即可连通人妖两界，倾尽所有与情人相会。

　　这个故事里有诸多疑点，是谁教梁浅咒语，是谁选中梁浅和亲，又是谁能拥有通天之能，瞒天过海欺骗青时。

　　梁思立苦笑道「这些年青丘派了不少仙师寻青时少主，我也想尽早了却此事，这番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我笑着道「梁大人辛苦，不知他们最后见面之地是在何处。」

　　梁思立道「公主和亲，需去皇寺祷告祈愿，当时两人就在西平王城向东三十里护国寺。」他是个聪明人，闻弦声而知雅意「三位若是要去，我来安排。」

　　8

　　没想到，在护国寺我们竟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君源已经过了门却被他刺了一剑的妻子，若云。

　　若云像是没事人一样，含笑嫣嫣，和风细雨地黏在顾君源身边「师兄，你们在么在这里？」

　　我深感惭愧，要是我有这等容人的雅量，估摸着现在在我胸膛中跳动的心脏早就不再我身上了。

　　护国寺上空阴云密布，将日光遮了个一干二净，我偷偷抓住凤梧秋的衣角，少年似乎看出我的异样，温暖的大手回握住我。

　　他的气息让我的耳朵发痒「别怕知知，我一定能护好你。」

　　白玉京的人等不及了，我想，我的心对他们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巧合的是，若云也是为了青时失踪一事而来，四人目标相同，暂时同路。

　　在探寺的过程中，若云不甚跌落秘境。

　　「师兄救我！」她高喊

　　顾君源一剑劈开秘境缝隙，卷着我们一起进入，我回头想要逃走已来不及。

　　等我从沁凉的草地中醒来，发现周遭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前方高耸入云的孤峰，山脚下立着一块古朴的石碑，上面镌刻着小孤山。

　　我抚摸刻纹，感受指尖凹凸，如果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小孤峰，那山上也许会有开光寺，尽管处处透露这诡异，但事关春生，我不能放弃。

　　「南无阿弥陀佛....」未及到山顶，梵音袅袅从远山传来。

　　阳光照在小孤山山顶佛塔，恍若金光下的佛陀。

　　我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了开光寺。

　　我揪住一个路过采药的面容憨厚的小沙弥「你们寺中有个叫春生的人吗？」

　　「当然！春生是我们寺的佛子。」他狐疑地看着我，见我面容不俗，疑惑道「春生师兄近来想要还俗，是你引诱他吗？」

　　我连连摆手，说道「怎么会呢，我曾受春生的恩惠，特地来报恩。」

　　沙弥信了，引我入了佛庙，让我在莲花池善步庭里等待。

　　没过多久，一阵古老悠长的檀香味由远及近而来，我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抬眼看着面前温润的男子，他的眼中好像有一片蔚蓝的汪洋。

　　他的嘴角有一丝笑纹，眼光闪烁，好像并不疑惑我是谁

　　「原来，你长大了是这个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珑知许。」

　　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淡淡一笑，退下手腕上缠绕着的念珠，抬起我的手腕为我缠上。

　　「我和你拥有着同样的心。」他说「我希望你能摆脱宿命。」

　　我磨蹭过珠子，好像还能感受到念珠上那抹独属于他的温度「什么宿命？」

　　春生没有回应我的话，他的目光投向了莲花池中，嫩白的莲花们在如墨的绿色中露出尖尖一角「这里是我的梦境，我很高兴，能见到你，你的母亲调皮任性，能将你养的这样好，一定很辛苦呢....」

　　「春意生风，梦过无痕，偏扰动了悬挂在窗前安静的风铃，知许，我唯愿你幸福平安，另外，请你告诉你的母亲，春生很爱玄铃。」

　　9

　　「知知，知知。」黑暗的视线里唯有凤梧秋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我。

　　我睁眼看他，还未言语，就滚下泪来。

　　「你怎么了知知？」凤梧秋温柔地替我擦拭泪水。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

　　「知知，我们到小孤山了。」凤梧秋半搂住我，安慰我。

　　顾君源也插嘴道「小孤山就藏在这秘境中，我们先上山去找找开光寺。」他搀扶起跌倒扭脚的若云。

　　若云半个身子倒在顾君源身上，哀哀道「师兄，我疼。」

　　顾君源沉默片刻，微微半蹲「上来吧，我背你。」

　　他对若云的无止境的偏宠我已习以为常，很早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坠坠如清露，玲玲似青竹的少年。

　　三百年流逝如水，山间景色依旧，直到梵音入耳，我将念珠藏在我的手中，手心的疼痛让我恍惚，觉得自己还停留在春生的那场梦里。

　　顾君源使用了白玉京的独门法术，演算出青时如今就在开光寺中

　　顺着指引一路向前，停在了我在梦中去过得莲花池，此时一池莲花早已枯萎。

　　「在水下！」凤梧秋对狐狸味儿甚是敏感。

　　水中是我的地盘，我一跃而下，幽暗冰冷的池水将我紧紧包裹，缠绕着我一路坠到池底，池底阵法不难，我很快破解了阵法，暗门被打开。

　　青时是青丘难得的七尾灵狐，大妖血脉，天赋绝佳，整个青丘都在等待他生出九尾。

　　我幼时见过他几次，少年有骄矜自傲的资本，艳色的五官下巴高高扬起。

　　如今，再见，他的双手双脚被拴着玄铁镣铐。

　　整个人奄奄一息，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青时！」凤梧秋上前便要去解他的束缚。

　　「诸君且慢。」说话的人是一个宫装女子，双手拢在袖中，端庄典雅，窈窕美好。

　　「梁浅？！」若云知道的信息比我们要详细一些。

　　梁浅眼风不动，走至青时旁边，洁白的帕子为他擦拭了嘴角的血液。

　　「我是梁浅。」随后，她才慢条斯理道。

　　我拔出龙鳞剑，长剑指她，冷笑道「区区一介凡人，竟敢利用秘境阵法囚禁我十万大山的少主。」

　　青时艰难地咳嗽了一声「咳咳，我..我愿意的。」

　　梁浅单手抬起青时削尖的下巴，在他的薄唇上轻柔地落下一吻。

　　梁思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双方对峙「仙师们，有情人之间你情我愿，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凤梧秋指尖露出焰火「少说废话！放了青时。」

　　梁浅淡淡问青时「阿时，你愿意和他们走吗？」

　　青时抬起他脆弱的脖颈，冷漠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后满含深情地望着梁浅，摇摇头。

　　这世界疯了的人是真的多，我在心里吐槽道。

　　「我们应青丘之约而来，绑也要把他绑出去。」顾君源如是说。

　　这就是一言不合，要开打了。

　　梁思立知道顾君源的身份，忽然高声喝道「传说中清源剑君，一身白衣，持剑为苍生，是心怀大爱之人。如今看来，传言也不可竟信，若果你们带走青时，将导致整个永乐王朝数万万子民落入无边炼狱，流离失所，百姓不得安宁，你们还要一意孤行吗？！」

　　「你们什么意思？」若云听到事关顾君源，立刻着急起来。

　　梁思立缓和语气说道「五十年前，我朝皇陵中的保存的最后一池龙血失窃，导致国力衰弱，龙脉凋敝，为保百姓，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梁浅接着道「青时是大妖血脉，灵狐不必龙凤差，他的血可以给龙脉滋养。」

　　梁浅掷地有声，狠狠说道「为了永乐长存，为了我们的臣民安息，我们不择手段，在所不惜。」

　　「清源剑君，赤子丹心，至公无私，如今你还要带走青时吗？」梁思立笃定顾君源不会再有动作。

　　我旁听了半晌，眼见着顾君源被说动，才缓缓说「世事无常，永乐的存续天道自有定论，你们是在妄图逆天！」

　　顾君源饱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做声。

　　「我一定要带青时走。」灵狐血养龙脉，无论如何都是在消耗自身，再这样下去，青时只会生命垂危。

　　我与凤梧秋双双上前，攻击梁氏二人。

　　尽管他们是凡人，但到底是人皇之后，也学了些自保的手段，拥有些灵异的法门。

　　因此久攻不下，着实难缠了些。

　　我正在专心对付眼前的梁思立，忽听凤梧秋高喊一声

　　「知知小心！」

　　低头一看，顾君源趁我不备，又用他的清源剑，对我一剑穿心。

　　穿心的痛苦让我整个人剧烈的抖动，站立不住，我倒在了顾君源怀里，嘴里涌出鲜血，沾染了他一身白裳

　　「为...为什么？」

　　顾君源垂眸对我道歉「珑儿，你不会死的。」

　　我艰难抬手指着心脏「我的心...没有...爱你。」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将我凌乱的头发拨到耳畔，低头吻上我的额头「我问了百晓」他说「没关系的珑儿，没关系的。」

　　原来那天，顾君源留在离梦海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在等我回来，也是在继续图谋我的心，他应当是问了百晓如何能在不爱的情况下完整的得到我的心。

　　我的耳边是凤梧秋一次又一次用剑攻击顾君源的防御阵磨擦出的尖锐噪音，是若云又一次即将得到我的心，高兴地控制不住的欢笑声「女主又死啦！」。

　　我闭眼前，嘴角勾起，笑着说「你很好...」

　　顾君源看出我的不对劲，立马向后撤去，躲过了我对他的必杀一击。

　　「你以为本尊会在你手上死第二次吗？」

　　顾君源刺中的不过是我的身外化身，是我伤快好的时候，闲来无事，用冰原水母捏着玩得。

　　白玉京处处透着诡异，他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我早已有了防备之心。

　　「顾君源，我本想放了你，让你和你的师妹过有情人的快活日子去，没想到，你却不肯放过我。」

　　我提起龙鳞剑，也懒得管梁氏皇族和青时，满心只想杀了顾君源。

　　顾君源看着我怒发冲冠的样子愣了一下，他拿着清源剑的手控制不住在颤抖。

　　「你要杀了我？」顾君源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我心中已不耐烦至极，此人杀我两次，还觉得对我一往情深，实属有病「对，我要杀你。」

　　战局颠倒，开光寺，我父亲春生的故乡，变成了我与顾君源的战场。

　　我步步紧逼，他却无心恋战。

　　我不得不停下「清源剑君还不举剑，是想今日以死向我谢罪。」

　　「那我就成全你。」我恨声道。

　　龙鳞剑至，他扔掉了手中的清源剑，如雪剑身滚落在尘埃中，而那个曾经眉间朱砂，让我一眼万年的少年放弃了对我攻势的抵抗。

　　他，准备赴死。

　　而我，不可能手软。

　　就在我即将杀死他的时候，有人如烟般出现，挑落了我的剑，救了他。

　　我看清了救他的人的脸，是我的母亲，玄铃。

　　10

　　「伯母」顾君源并不领情，坚定地说「我罪有应得，不配您救。」

　　「母亲...」我不能理解母亲为何维护他，就算顾君源是天道偏爱之人，但我身为龙女，可以承受杀他所需要付出的因果。

　　玄铃冷声道「我对开光寺很熟悉，我深爱过这里，也厌弃过这里，我不能容忍你们将这里变得血气森森，这是对佛陀的羞辱。」

　　她随手解开了青时的镣铐，对梁氏二人说道「放此狐离开，你们永乐的事，我会给你们交代。」

　　转身挥袖，带走了包括我在内的其余四人。

　　玄铃将我们带到了这些年她所居住的地方，世界之极天柱山。

　　她冷漠地看了晕死过去的若云一眼，又看着已心存死志的顾君源，和被凤梧秋揽在身后一脸困惑的我。

　　突然说「若云的魂魄是世外之魂，可以替这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承担因果。」

　　「我和顾君源想替你换心，只是想让你活着。」

　　她疲惫地叹气「春生在梦中送了你一串念珠，知许，能让我看看吗？」

　　我乖巧地将念珠递给母亲，小声说「他说，他爱您。」

　　玄铃笑道「知道了。」

　　「小凤凰，跟我走吧，这是顾君源和珑知许的事情。」

　　顾君源对我道出了真相。

　　在我们关系最好，彼此深爱的那一年，玄铃找到了他。

　　玄铃告诉他，我与春生拥有着同一种心脏-菩提琉璃心，拥有这种心的人，注定要去填补天道空缺，守住摇摇欲毁的天柱山。

　　她说，龙族全族化为锁链强留天柱山不倒，她的爱人春生悍然赴死弥补天道亏损，她不能让她的女儿我，落得这样的下场。

　　「所以，你们想要替我唤心，让若云背负这一切。」

　　顾君源双手掩面，一身傲骨的剑仙弯下脊梁痛苦道「对不起，知许，如果我们将真相告诉你，你不会答应。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啊。」

　　我只能苦笑「原来，你对若云那样的好，是因为愧疚。」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品行高洁，洁白无瑕的顾君源，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私心，从此万劫不复。

　　「第一次，我可以脱去凡胎，转生为妖，那第二次呢？」

　　「第一次转生之后，琉璃心还在你的体内，我只能设法第二次换心，这一次你可以攀附龙脉，借龙脉转生。」他低垂眉眼，显得温良，又有一种别样的麻木「那年，你化龙快要失败，是我盗取了梁氏皇族皇陵里的龙血。」

　　我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我还亏欠了人家，连带着青时。」

　　「不是的」他低着头，一遍又一遍重复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顾君源，我值得你这样做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颓然「我不知道。」

　　那年桃花树下赌气舞剑的白衣小道士，像是一朵圣洁莲花悄然在我心中绽放。

　　我知道他以苍生为己任，我知道他如竹般的品性，我知道他心中只有一把剑。

　　物是人非，如今顾君源不再是曾经的小道士，而我也不是那个喜欢看他脸红，轻快可爱的半妖了，

　　顾君源抬起眼睛看我，那一刻，好像有一点希望的火苗在摇曳「珑儿，我想让你活着，像从前一样，自由自在的，在桃花树上睡觉躲懒，在北极冰原垂钓，在明霜洞里看话本。」

　　「只要想到这些，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我揉揉他的脑袋，将他绑的整整齐齐地发型揉地乱糟糟

　　「可是，有了私心的清源剑君，就不在是你啦，这么多年过去，如果放下隐瞒和欺骗，我也只是想要当年的白衣剑仙，拿着一把剑守天下长平。」。

　　「不要想那么多啦，清源剑君。」

　　「我早就不爱你了。」我平淡地说道，这一次无爱无恨，彻底放下。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爱恨嗔痴将我的心早就碾磨成了碎屑。

　　如今方才得知，一切都是为了我活下来。

　　「你和母亲总是护我，不想让我重复父亲的宿命，可是...」我冲他笑得绽然「如果是这个人是你呢，你会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我很清楚他的选择。

　　「你会选择为苍生死，像是一场勇敢无畏的献祭。」

　　「你们又焉知我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一切呢？」

　　11

　　天柱山曾经的确快要坍塌，我的祖辈们磅礴伟岸的龙身一圈又一圈紧紧缠住天柱山的山体，像是一条又一条锁链牢牢困住这个世界。

　　「母亲总是小瞧我。」

　　此时，我正在天柱山顶，祭拜着为死去的祖先和父亲春生。

　　玄铃拎着一壶酒，对着月色豪饮下一口

　　「或许吧」她说「寂寞啊，守着这些尸身有什么意思。」

　　玄铃作为龙族没有献祭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她彼时正孕育着我，二是因为龙族需要有一个人镇守天柱山，必要时加固锁链，她成为了最后一个防线。

　　玄铃问我「你和顾清源掰扯清楚了吗？」

　　我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清楚了，我不是我，他不是他，不如分手。」

　　玄铃轻轻吻过手腕上缠绕地念珠「从前，你父亲说我不懂爱，如今看来，我又做错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母亲只是想让我活着，顾君源只是想让我活着。

　　烈焰焚身，时光荏苒，但我已经不是那个躲在凤凰羽翼下瑟瑟发抖的小妖了。

　　「要走了吗？」

　　「嗯。」

　　金鳞非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遮天蔽日的龙身盘旋而上，我怒目望向天道裂缝，穿破云海，直直冲上九霄。

　　清越的龙吟声像是一阵古老的风略过天地四海。

　　「天道既然选择我，自有他的道理。」

　　「我，珑知许，要去做救世主，固天柱，平天下，等待下一次宿命的轮回。」

　　「知知！知知！」我听到凤梧秋在天柱山上的呼唤，他说「我等你回来！知知，你一定要回来啊。」

　　万年时光飞逝而过，大庆王朝在凡间繁衍生息。

　　长公主府，我盘腿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听着从小到大耳朵都听得起茧的故事。

　　故事里，龙女最后以身平四海，而清源剑君还清孽障，破虚入逍遥天。

　　龙女的母亲玄铃到底抵不过千年孤寂，成了天柱山最后一条锁链。

　　「自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龙了。」讲故事的人说道。

　　「胡说！」我拍床而起，嫩白的脚丫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本公主就是就是龙女！好你个秋秋，我要治你个非议皇族的罪证！」

　　那人一头如水的长发散漫披在身后，眉眼灼灼绝艳笑着弯身，轻而易举抱起我「好吧，听你的，鲈鱼正肥美新鲜，知知，我们去钓鱼怎么样？」

　　我咽咽口水，高呼「好耶！」

　　远处天边，好像有一朵白云，坠着一点红艳，倏忽消失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