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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李福 ...

  •   这是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还砸到自己头上了?!

      季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不过似乎是用力过猛,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

      季怀直最后是被衣摆上的一阵拉力给唤回神的,他低头看去,就见跪在他身边的李福正颤颤巍巍地拽着他衣摆,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抬头杀鸡摸脖子地朝他使眼色,那表情,看着都快哭出来似的。

      他这动作称得上一句不敬了,不过季怀直向来是没大没小惯了的,他的价值观跟土生土长的大魏人不大一样,也没法子看着出身就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况且这李福更是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更是不同……

      他顺着李福的视线看去,就见安王和他带的那两名侍从正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他神游的这会儿功夫,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这可是大忠臣啊!!!

      安王身上的铁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淡淡的寒光,在季怀直眼里这简直是金光了——可不能把这尊金佛给跪坏了!

      季怀直忙忙地上前几步,亲自扶起这位安王殿下,情真意切地道:“皇叔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快快请起。”

      季怀直发誓,这简直是他这几个月来,说得最真诚的一句话了。

      安王脸上既没有什么被亲手扶起的受宠若惊,也没有什么久跪之后的怨怼恼恨,依旧是板着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一板一眼地谢过恩。

      也没有多余的客套推辞,就着着季怀直的手,干脆利落地起身了。

      身后的那些大臣们看不清前头的情形,不过皇帝让安王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这一点,他们还是看得分明的,不少人都暗暗地打量了几眼那个少年帝王,心底暗叹:到底还是年轻,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季怀直此时正是满心满眼道激动兴奋,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关注那些朝臣的表情。

      这在季怀直的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安王,再加上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好一上来就和人掏心掏肺,只能拣着些场面话来说。

      不过,在他这般激动的情绪下,场面话也不是那么好说的——为了避免自己一不留神笑出声,季怀直不得不分出大半的精力,来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下来。

      所幸,这段时日的磨练下来,季怀直虽说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略微管控下自己的情绪还是可以做到的,最初的激动过去后,他也就渐渐地恢复了几分冷静,总算不必担心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什么丢人之举了。

      ……
      在亲力亲为地将安王送回了他在京中的王府之后,季怀直将朝臣们也都遣散了,在一众禁卫内侍的拥簇下,重新回到了他的那所烧得暖烘烘的兴德殿中。

      殿内并不怎么通风,再加上闷闷的热气,很容易让人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往日里季怀直都是打着哈欠强撑着看完奏折的。

      不过,季怀直此时情绪尚有些残余的激动,倒是一点不觉得困倦,用了比往日少了近一半的时间看完了今日的奏折,他转头看了看天色,居然还没天黑。

      一旁的李福见季怀直抬头,忙上前收起奏折,面上扯了起一个极殷勤的笑,满是恭维地开口道:“陛下理政,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季怀直看了一眼那堆比往常矮了许多的奏折山,对他的这句夸奖不置可否,不过好话谁都爱听,季怀直也没有费劲反驳他,笑着点了点头,厚着脸皮认下了这句评价。

      等李福送了奏折去了,殿内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季怀直不由又回忆起安王的那个属性值,情绪复又兴奋地鼓噪起来,不过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一个可以倾吐的人。

      倒不是说这些人忠诚不够。

      在被那帮忠诚不足的大臣们折腾的够呛了以后,季怀直也是定下了心,把身边的人好好梳理了一遍,当然,是以忠心为首要条件的。
      ——他虽是在朝堂上控制力度不足,但是宫里的这点事情还是能做主的。

      只不过,忠诚是忠诚了,就是有点……大概是距离感?季怀直要是和他们搭句话,这些人立马就能诚惶诚恐地跪下,回话也是哆哆嗦嗦地说不利索。

      再过几年情况大约会好些?季怀直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有话却没人可说,实在是憋屈得很。不过李福向来动作利索,不多时就重新回到了殿内,是以季怀直也没憋屈许久。

      于是,这位大内总管刚送了奏折回来,还未站稳,就听到了一句问话,“李福啊……你觉得安王怎么样?”语气还算平缓,只是隐隐地似乎压抑着些什么。

      这声音李福听了也有十来年了,从最初稚嫩的童声,到后来少年的清亮,他对这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此刻,他竟一时判断不出这话的意味如何……或许,他从未看透过这位主子……

      想着前段时间,宫里头那场雷厉风行的变革,李福不由心头复杂:就像是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保护着的猫主子,一转眼突然发现它其实是只老虎……

      听到季怀直又重复了一遍这问题后,李福才恍然回神,将心思重新放到季怀直的问话上,额上渐渐渗出些许冷汗,他有些颤抖地跪了下来,磕磕巴巴地开口道:“奴……奴……”

      安王暂时是不能动的……

      一来,他的封地蓟州是朝廷面对北部赤狄最稳固的一道屏障,若是蓟州失守,就相当于把京城直接暴漏在赤狄的眼皮子底下……这也是为何先帝对安王屡有猜忌,却迟迟未曾下手的重要原因。
      况且,安王既然敢只带两人进京,定然是有所准备的,若是他在京里出了什么事情,蓟州那边对情况就不好说了……

      再者,刚一登基就处理掉自己的叔叔,于季怀直的名声恐怕也是有些妨碍。尤其新帝现今立足不稳,想来朝中的那些人很乐意借机参上一本。

      若是面对一年前的季怀直,李福此刻定然是要想,怎么说既能哄得季怀直高兴,又能让他打消处理安王的主意。可现在,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自己那点拙略的把戏,这位主子怕是早就看在眼里了……

      想着自己先前的种种自作聪明的举动,李福只觉得心跳愈发地疾了起来,汗珠也顺着面颊滑下。

      眼见着李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季怀直一时有些愣住了。
      ——什么情况?他有问什么很难的问题吗?

      他满腹疑惑地上前几步,蹲在了李福面前,看他额上汗意津津,身体也有些颤抖,季怀直顿时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掏出自己的帕子,塞到李福那已经汗湿了的手里,催促道:“快擦擦的。”

      然后,有些莫名地开口,“你这是作甚?我就问问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说,就不说呗……我又不会吃了你。”

      季怀直总觉得“朕”这个自称,由自己用来,莫名地羞耻,所以平日在宫里头,都是“我”啊“我”得惯了,身边有些个亲近的侍从提醒了他几回,奈何他仍是坚持。

      再加上他前些日子在宫里的那场大清理,余下的人更不敢提及这事了,也就李福敢偶尔念叨念叨了。

      李福下意识想要开口提醒季怀直这自称,忽又想起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正对上季怀直那带着些担忧的眸光,忙又垂眸,不过心底却突然一阵安慰,不管是猫还是老虎,这都是他那个再善心不过的主子。

      他略攥紧了些手里的帕子,倏地向季怀直行了个大礼,恳切道:“陛下,安王动不得啊!”

      季怀直更懵,这都哪跟哪啊?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动安王的?

      “我没打算动安皇叔啊。”季怀直表情都木了一瞬,最近这李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干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再这么下去,他都快怀疑他属性下那“察言观色”的说明过期了。

      他一面招呼着李福赶紧起来,一面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想?”

      李福自诩对季怀直还是有些了解的,听他这么说不会动安王,也就松了口气,但旋即心中就纠结了起来。

      您先是让人在雪地里跪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在百官面前下了安王的面子;接着一路上都是面容僵硬,不情不愿地连些客套话都不愿多说;最后,更是把安王在京的府邸里来了个大换血,把里头都换上了自己人……

      结果,您问我“怎么会这么想”——不这么想才不正常吧?

      他悄悄地觑了季怀直一眼,见他真的只是单纯的疑问,不由一时语塞,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终还是讷讷地开口道:“奴见识寡陋……不该妄揣圣意……”

      季怀直等了半天,就等出了这句话,简直被噎得个够呛,他磨牙道:“你这个月的月俸,还想不想要了?”

      李福混到现在这个大内总管的地位,自然不是指着那点俸禄过活,但是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至于蠢到直接说“不要了”。

      磕磕巴巴地把自己那些猜测说了,末了仍是跪下请罪,唾骂自己一番,顺带恭维一下主子的圣明。

      不等他把例行的阿谀说完,季怀直就倏地起身,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去给我拿套衣裳来,顺便让人去西苑那儿把张恕叫来。”说着,转身往里间走去。

      李福听了这话,就知道这位主儿又要溜出宫去了,这隔三岔五得来一回,李福对皇帝陛下总是往外头跑的行为也算是习以为常,不复最初的惶恐。

      他小心地请示了一句,“可是要知会杨副使一声?”

      他说的杨副使便是季怀直的好友杨文通,他去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开始读那些圣人之言,全然不记得当年和自己父亲那场旷日持久、满是血泪的抗争。他爹韩国公简直是老泪纵横,欣慰之余,把人给塞到兵部锻炼去了,得了一个连品级都没的副使的职务,说是要压一压他的性子。

      季怀直对此一点儿都不看好,就杨文通那个大爷脾气,估计干不了几天就撂挑子回家了。可出乎他的意料,这人居然一直安安稳稳干到现在,什么幺蛾子也没闹出来。

      不过这回,季怀直可不是去找他的,他头也不会地道了句,“这回不找文通,去找安王。”

      这么大的误会,总要去当面解释清楚,至于安王信不信……季怀直叹了口气:要搁他,他也不信……

      但总归要去争取一下,解释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刘备还三顾茅庐呢,不兴他三访安王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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