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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雨过天晴(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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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上一次做师父,是为碎刀重铸的烛台切光忠。
那段经历算不上痛苦,当时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轮流照看烛台切光忠的日常生活,任务也是三人同行,虽然时常会触景生情,但有一期一振陪在他身边,一切都能熬得过去。
可这次不一样。
鹤丸国永在厨房雕了一盘形状各异的水果拼盘,端出来摆在了一期一振的面前。
一期一振对他笑了笑:“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嗯?”鹤丸国永扎了一把牙签在被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上,硬生生把兔子扎成了刺猬,笑着问道,“指教什么?”
一期一振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师父了。”
鹤丸国永闻言一愣,摇头道:“我手上还有个不成器的光忠。”
鹤丸国永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是烛台切光忠的师父,不能做一期一振的师父。
一期一振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又觉得此时拉下脸来会显得失态,于是勉强勾着嘴角,遗憾道:“啊,怎么你也有人了。”
鹤丸国永低着头,继续用牙签扎着兔子苹果,神色自若地问道:“还有谁有人了吗?”
“药研、鸣狐、三日月都有人了。”一期一振道,“那你可有好的人选推荐?”
“药研哪来的人。”鹤丸国永随口道,“就他了。”
一期一振回头看向药研藤四郎,药研藤四郎紧绷着下颚,一言不发地盯着鹤丸国永。可鹤丸国永像是研究用牙签扎苹果研究上了瘾,不抬头也不说话,良久之后,药研藤四郎应了一声:“行。”
最后师父的人选还是回到了药研藤四郎的身上。
虽说药研藤四郎是一期一振心目中的第一人选,可这么一折腾,他心中不但没有喜悦,反倒是隐隐有些失落。
也说不上原因。
鹤丸国永听药研藤四郎应下后,总算是摆弄完了兔子苹果,他把水果拼盘往一期一振的方向推了推,见一期一振神色有异,笑着挑了挑眉:“怎么,不能被我指导,很遗憾啊?”
一期一振莫名想起了早上被鹤丸国永按在被子下折腾的场景,总觉得指导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原本很正常的一句话也多了种调戏的意味。一期一振的耳根有些发烫,眼神闪烁地移开视线,想正正常常地回上一句,谁知一出口也变了味:“谁要你指导!”
弟弟们惨不忍睹地捂上了脸。
鹤丸国永笑了笑,起身回了厨房。
站在一旁的三日月宗近悄声在小狐丸耳旁嘱咐了一句,单独跟着鹤丸国永去了厨房。
厨房里,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菜肴。
鹤丸国永走到砧板前,继续耍着花样切水果。
“鹤丸。”三日月宗近在鹤丸国永的身侧站定,食指敲了敲砧板,“主意是我出的。”
鹤丸国永笑笑:“辜负你好意了。”
三日月宗近总觉得鹤丸国永的笑容不像是在诠释心情,而像是定格在脸上的面具,他笑得随意,笑得自然,让人看不出破绽,却还是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那笑意并未到达心底。
三日月宗近沉默良久,问道:“过两天我与小狐要出一趟任务,一起去吗?”
鹤丸国永心灵手巧地雕了一颗爱心火龙果:“一期刚回来,我怎么舍得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三日月宗近抓住鹤丸国永的手腕,“要亲近还是要疏远,我们都帮你。”
鹤丸国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把手中的水果刀往砧板上一扔,发出“咣当”一声响,吓得正在炒菜的和泉守兼定手一抖,锅里的鸡腿飞出去好几只。
三日月宗近松开了手,鹤丸国永好似刚刚冲动扔刀的行为不是自己干的一样,淡定地捡起水果刀,继续细心地切着水果,淡淡道:“亲近自然是想亲近的,不用帮我,若我受不住了,就疏远。”
“你这样让一期怎么想。”三日月宗近微微蹙眉,“既然受不住,就随我们出去做任务,等受得住了再去找他。”
鹤丸国永淡淡地笑着:“一期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缘由。”
“你刚刚看到一期的表情了吗?”三日月宗近神色不变,语气平缓地说道,“怕是没敢看吧。”
鹤丸国永没出声,静静地切完了一盘水果,递到了三日月宗近的手上:“说完了就出去。”
三日月宗近捧着果盘,转身就走。
鹤丸国永继续切下一盘水果,在另一边做菜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快速收拾了炒出锅外的鸡腿,一言不发地继续做菜。这要放平时把菜炒出锅外,他们肯定得热烈讨论一下,是三秒内捡起直接丢回锅里,还是放水里洗洗再重新丢回锅里,再者是家大业大丢垃圾桶里。
今日没了讨论的心情,堀川国广作为洗洗回锅派,直接做主洗干净了甩出外的鸡腿,丢回了和泉守兼定的锅里。
和泉守兼定给了堀川国广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堀川国广吐了吐舌头,这次情况特殊,和泉守兼定也没跟堀川国广计较,两人沉默着做完了宴会的菜肴,悄悄往鹤丸国永的方向看了好几回。
不一会儿,鹤丸国永捧着一盘新的水果拼盘出了厨房,堀川国广一边摆盘一边开口:“兼桑,你上次不是问我,如果你失忆了我会怎么做吗?”
“嗯?”和泉守兼定正在想事情,愣了一下才道,“你不是不让我说这个话题么。”
“嗯,不准说。”堀川国广道,“但你当时问的时候我想了一下,我肯定是会重新认识你,跟你在一起的。可刚刚看到鹤丸,我又有点不太确定。”
“你都说了不准说,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和泉守兼定敲了敲堀川国广的脑袋,“不确定就不确定,反正不会有那一天。”
“嗯。”堀川国广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跟你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想牵你手,牵到了手又会想抱抱你,抱到了你又会想亲亲你,亲到了……我会想起过去的你,想起我们过去在一起的事,然后……就会很难过,难过到会想远离你。”
和泉守兼定微微皱眉,把堀川国广揽入怀中:“不是让你别想了。”
“刚刚三日月出去的时候,我回头看了鹤丸一眼。”堀川国广小声道,“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万全的解决方案。”和泉守兼定叹了口气,“你要是偏心鹤丸,帮着他迁就他,没准哪天就伤到一期了。总归有一方要受伤,像大俱利这样把光忠彻底踢出生活了,光忠这三年不是过得挺好。”
堀川国广道:“大俱利过得不好。”
“所以别操这个心了。”和泉守兼定把堀川国广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柔声道,“顺其自然,总能过去的。”
“嗯。”堀川国广喃喃,“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和泉守兼定失笑:“你这是想把全本丸的心都操遍吗?”
堀川国广没作声,半晌后低声问道:“你还记得狗粮排行榜吗?”
前任审神者闲来无事,在本丸设立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排行榜,排名根据本丸全体刀剑投票决定,其中有一项名为狗粮排行榜,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连续得冠十年,时间与他们在一起的年数持平。
排行榜上的第二名,获得次数最多的是烛台切光忠和大俱利伽罗,两人的名字在三年前彻底消失在了榜单上。另外上榜较多的,还有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
狗粮排行榜不单单看两人的恩爱程度,主要还看强塞人一嘴狗粮的本事。
和泉守兼定本人足够高调,比起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当他和堀川国广绑在一起时,这股气焰就小了不少,和泉守兼定始终找不到原因,因此还特意观察过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
后来和泉守兼定发现,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的恩爱,是真正可以做到旁若无人。哪怕旁边有无数双眼睛在围观,有无数张嘴在起哄,哪怕鹤丸国永感到心烦,一期一振感到羞涩,他们的眼里也只有彼此。
狗粮一顿管饱。
和泉守兼定扪心自问,发现他和堀川国广可能还真做不到。堀川国广一害羞,能直接甩下和泉守兼定跑路,根本没办法产狗粮。
后来,和泉守兼定拿着狗粮排行榜跟堀川国广说事儿,分明独处的时候要多软又多软,一到外头就跟有人拿刀捅着他一样,半分不敢逾越,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怕闲言碎语。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堀川国广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反倒是和泉守兼定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既然堀川国广不喜欢高调地撒狗粮,那他们就关上门来低调地秀恩爱。谁知这一改变,两人一下子就蹿上了狗粮排行榜的前三。
也正是因为这段观察经历,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对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的感情看得很是真切,
今年的排行榜,又有两个人的名字要消失了。
和泉守兼定摸着堀川国广的头发,点头道:“记得。”
“排行榜快到一年一度的刷榜日了。”堀川国广道,“下午我去找晴明大人看宴会菜单的时候,他问我今年还做不做狗粮排行榜。”
和泉守兼定一愣。
堀川国广继续道:“这个本来也只是前任审神者大人弄着玩的,晴明大人说,今年竞争人数少,投票的时候反而让人闹心,要不要……取消了。”
和泉守兼定沉声道:“眼下确实取消更合适。”
“嗯。”堀川国广点点头,“我觉得有点可惜,好半天没答应。晴明大人见我犹豫,就说把投票延迟三个月再进行。”
“三个月……”和泉守兼定不确定地问道,“晴明大人想用三个月的时间撮合他们?”
“这就不知道了。”堀川国广摇摇头,“但我觉得,晴明大人是有办法的,我想帮他。”
“那是自然。”和泉守兼定一笑,“发挥所长,要往饭里下蒙汗药还是春药,只要一声令下我……”
“兼桑!”堀川国广无奈地打断和泉守兼定,久久无言,最后埋在他的怀里吸了吸气,闷声道,“兼桑,你身上好大的油烟味儿。”
“……找打呢。”和泉守兼定笑着松开了手,“赶紧布菜去。”
本丸许久没设宴,刀剑们的兴致很高,次郎太刀搬了一口一米多高的酒坛,放在主厅的中央,朗声道:“今夜不醉不归!谁敢不醉就归,绑起来丢酒坛子里去!”
“噢噢噢!”
“不醉不归!”
“喝起来喝起来!”
……
一期一振不知自己酒量如何,被其他刀剑围着敬酒时,起初还有点心慌。七八杯下肚之后,他感觉自己神志清醒,手脚灵活,便放开了手脚,主动端着杯子去灌其他人。
第一个就找了鹤丸国永。
其实在鹤丸国永委婉拒绝做一期一振师父之后,一期一振内心是有些介意的。他具体说不上来是种怎样的介意,就是心中隐隐难过,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可又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件事。
一顿饭后,一期一振就想开了。
这个道理,就跟刚开始决定要鹤丸国永做他师父,他还是可以和药研藤四郎一起任务一样,药研藤四郎做了他的师父,他也可以继续去找鹤丸国永,这之间并没有影响。
或许是有师父的名头在,可以更顺理成章些。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一件值得介意的事。
一期一振捧着酒杯拎着酒壶,走到了鹤丸国永的桌子前坐下。
“来。”一期一振给鹤丸国永倒了一杯酒,“喝一杯。”
鹤丸国永看了一眼酒杯里忙当当的酒,失笑道:“我酒量不行,这一杯下去就得倒了。”
“你忘了,昨晚答应要同我喝上一杯的。”一期一振把酒杯往鹤丸国永的方向推了推,“一杯而已,倒了我送你回去。”
“真不行,我不仅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喝醉就发疯。”鹤丸国永顺手指了指坐在他后面的三日月宗近,“不信你问三日月,之前有回疯起来,差点动手把小狐丸头发剃了。”
三日月宗近按下了想要补充说明的小狐丸,冷冷道:“没有,骗你的,他酒量好的很。”
鹤丸国永:“……”
一期一振笑眯眯地把酒杯又往前递了递:“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