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无心》福太

3、重回故土

　　小雨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如断了的珠帘般。庭院深深，远处只见一曼妙女子，由贴身丫鬟撑着伞，身后几个侍女伺候着。着一青色衣裙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缓缓走来。六月份的院子，百花齐放开的甚是娇艳，但此仙子路过，便觉得一切园景都失了颜色，只能做其陪衬罢了。

　　赵家公子名叫赵玉书，今年已有一十六岁。家中祖祖辈辈以经营酒楼为生，因商贾之户，多有储蓄，而赵家又将储蓄买了良田，所以到了赵玉书这一代，基本属于良田千亩，靠收租都可以过日。

　　但赵玉书是一个不满足现状的人，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少年郎心里，商贾之事本是低贱行当，当官入仕才是人生理想高处。他自幼便在学堂与世家子弟一起读书，勤奋好学，十四开始参加乡试考中举人，如今十六便要去那京城参加会试。此次他来苏家，主要是以与世伯告别名义，与自己心中所念所想之人见上一面。

　　此刻赵公子站在庭院与主院连接的走廊里，望着远处缓缓移动的仙子失了神。他比这苏家小姐大三岁，孩童时期因无避讳，常常与其一起玩耍。苏婉兮自小被骄宠，常骑在他的背上，而他犯贱似的很乐意驮着她在石头地上一步一步往前爬。回到家时经常因为手掌流血、膝盖青紫而被母亲责骂是个傻子。唉，他哪是傻，只是为博这长相可爱的小妹妹开心而已。他听见她笑，他便也高兴；她唤他哥哥，他便像吃了蜜般，从嗓子眼甜到心窝子里。

　　因这些年，小妹妹已长的，必须注意男女之防，所以并不及小时候相处，有时只是远远地站在这儿看一眼，有时偶遇到只能说上两句话。上回说话还是自己中举之后，这小妹妹远远地走过来说了一些恭喜的话，然后塞给自己一个香囊后便羞红了脸急匆匆地跑掉了。那香囊应当缝制的是干梅花，淡香，却不俗。他一直贴身戴着。

　　虽读圣贤书，难过儿女情。自那日后，他每每夜晚想起小妹妹这娇羞之态，便总会辗转难眠，恨不得把那娇媚的人儿拽到怀抱里亲昵一番。如今念着小妹妹已十三岁，到破瓜之年。也应当请父母着媒妁上门说親。今日来，是想先将自己的意愿告知伯父。等次日媒妁登门订亲下聘，待自己此次会考结束后，金榜题名时，再锣鼓喧天地迎娶伊人。今日哪知，这苏父面有愧色称妹妹已订亲，不日将启程赴京。明明两家都曾有意说和，怎知这突然就改了方向。细问才又得知，对方竟是那定远侯大将军的世子爷。赵玉书心中不禁一慌，陡然失去风发意气，心中不禁徒增几分无奈。
　　“想必，你便是那赵家哥哥。”

　　慌神中，仙子已至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甜。

　　苏婉兮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赵公子，只见他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用象牙簪束发未戴冠，着一身暗纹冰蓝色绸袍，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玉少年郎，纵使她前世见人无数，遇到这样的便也是很难移开眼。

　　“你这怎的，倒像第一次见我？”赵玉书见她面露陌生之色，不禁皱眉发问。

　　“可能父亲未于你提及，我前些日子不慎落水，醒来后便记忆全无。今日，也算的上第一次见哥哥。”声音娇媚，不禁让赵玉书一阵酥麻。

　　“可曾请过名医诊治，大夫是否讲明此病因何而起，如何医治？”赵玉书关切道。

　　“已诊治，无碍，只能等些时日慢慢恢复。刚听芳儿说，哥哥与我自小相识，此次将要赴京参加会试，小女子祝你能拔得头筹。”

　　苏婉兮含笑轻语，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赵玉书，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什么，赵玉书总觉得这眼神中含着情，不像往日妹妹的眼神，却像是美妇人般少了单纯多了几分魅让他心跳加速。

　　“多谢小姐.....”赵玉书努力掩饰自己乱跳的心。

　　“不知,哥哥知不知道，”苏婉兮突然蹙眉委屈道:“日前，家父替我许了一门亲事，我原是不愿意的，但是无法拒绝。”

　　“刚，与世伯谈起，”赵玉书眼里强忍伤痛，回道:“定远侯府，家世显赫，妹妹应当高兴才是。”

　　“你当真这样觉得，若那人是个痴傻儿呢，”苏婉兮哀伤地看着赵玉书:“哥哥莫不是与我一同失忆，不然，岂会不知我的心意。”轻轻叹息，“也罢，我本不该，来拿琐事扰哥哥的心。”

　　言必，苏婉兮不等对方说话，便行礼，满眼含怨转身从赵公子身边离开。而后面的赵公子则是一脸欲言又止，痛苦万分地看着苏婉兮离开。礼教告知他不能冲动，她已订婚。心却滴血，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权势逼迫嫁给痴傻儿呢。

　　她可以感受到背后有一道光一直注视着她，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擦泪的帕子随风扔掉，继续向前走。

　　处处留情，本就是她的本性，她不爱任何男人，但她偏偏喜欢男人为她着迷的表情。上辈子她被男人玩弄，这辈子她也想玩弄玩弄男人。她可不是深闺苏婉兮，骨子里依然是京城名妓柳小小。
　　........

　　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京城便来人了。

　　因路途遥远，定远王侯府按着礼数，抬来了三十几箱聘礼。将三书交至苏父，并把请亲之日算出一并交之，乃次年的六月六日。

　　随行来的有八个丫鬟两个管教婆子，这两个婆子本是从小跟着李氏的，所以脾气秉性自当学了主子。她们向来以品阶识人，这种商贾之户她们自是瞧不上。苏家百般招待，仍是不能合她们心意，还未待上两日便急欲要走。走就走吧，奈何这两婆子刁钻的很，只需苏小姐带六个下人，不能再多。声称侯府的下人们都是精挑细选的，大户人家规矩多，若是带上这些商贾之户的奴才，一个个不懂规矩，那侯府岂不是乱套了。

　　苏父自是怕女儿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回头倒是越发的让人看不起。但是不管如何，那两个婆子还是不许带上其他人。她们之所以这样强硬，当然也是李氏授意的。目的也就是给他们苏家一个下马威，别让他们苏家越发的狂妄了。

　　苏婉兮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她这几天早就计划一番，她之所以非要拖到一年之后完婚，并不是现在完婚，除了及笄这个小理由以外，重要是想要看清侯府形势。以她所知，将军夫人必是守旧之人，即便小儿痴傻又岂会让商贾之女独大。现在让苏婉兮去侯府也只不过把她那痴傻儿当死马医。若一直无起色，这将军夫人必会找理由将其弃之。上一世自己也有多位道士算卦者嫖客，苏婉兮知这些人大多是信口雌黄、满口胡言乱语的混饭小人，这种痴傻病都五六年，药石无医，又岂是这种八字之法能解决的。这病肯定医不好，所以这王府并不是可以久依之地，为今办法，只能是在这一年内找其他靠山，然后找个方法让将军夫人对道法之事打消念头，最后以将军侄女之名嫁出。

　　苏婉兮对现在的自己很有信心。就凭现在她摆脱了妓（女）的身份，拥有这副娇美的皮囊，以清白之身，以及自己在青楼里学的满身技艺，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她内心的骚动在重回故土之后慢慢地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