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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映我瑶光 ...
(引)
轻声细语,唯美叹息,眷恋凋零。
最后一瓣烟花碎裂的时候,她别离人世而去。
“你相信断翅的蝴蝶可以飞跃沧海吗?”
“不信,翅膀都破了还飞个屁。”
“但有一只灵蝶做到了。然沧海彼岸,等待她的却是一片荒芜。”
“她要飞跃沧海做什么?”
“……她听说她的恋人在海的那头。”
“……这也信。”
“为什么不信?”
两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孩儿坐在海边的沙地上,海水拍打着她们白嫩的脚背。
“据说那是一位天界的公主,触犯天条被贬下凡,做了一只灵蝶。三百年后,一个雷雨天,她在雪山之巅与一道红色闪电相遇,只因彼此多看了一眼,无心中酿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那道闪电停留的时间太久……”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孩儿叹了口气。
“后来呢?”
“后来,天君将闪电禁锢在了沧海彼岸,而灵蝶断其一翅,永远留在此岸。除非她飞跃沧海,两人才能相见……当然,没有人相信她会真的飞过去。”
“卧槽这么惨啊?死了算了。”扎冲天炮的小孩儿扮了个鬼脸,嗷呜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扫兴咕!”羊角辫嘟嘴上前,两只肥胖的小手使劲儿捏着对方肉嘟嘟的小脸。
“我说的是个实话呀。就为了这一眼虐自己一辈子,感觉有病。这世上哪有这么奇诡的爱情?若有,不过只在想象里罢了。”
羊角辫不服气,哼了一声。
“幼稚!”冲天炮有意咬着字音道。
“你说谁幼稚呢!?”
“我说,”冲天炮忽然看着海上的天空,“如果断翅灵蝶飞到彼岸后只见到一片荒芜,那这真是个日了狗的爱情!”
海浪声忽然大了起来,羊角辫扭头看见海面远处渐起了一丈高的浪水晶膏,水潮慢慢地蓄积起了能量,汹涌地往岸边而来。
“啊!”她大叫一声。
冲天炮一个挣扎坐起来,见此一幕忙拉着羊角辫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岸边飞腿跑,“卧了个大槽,狗日的海啸!!”
海浪狂呼着追上了四只小脚丫的印记。怒吼的风涛过后,留下一片狼藉。
(一)
万事归零。
视线清晰起来,她们发现自己轻飘如羽,浑身透明地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时空里。
放眼望去,她们看到一座山、一个村落。
一位银发老人坐在家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吃剩的面条,嘴唇揶嚅,咕哝了几声,忽然往地上啐一口道:“这乱世年间的,不是兵祸就是匪患,就是咱这些老民遭殃。虎豹豺狼都撵不了我下山,反是这些人伤我!”
一个老太正在不远处,闻声道:“省省吧老爷子,咱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指不着没多久就入土了。”
老头儿放下面条碗,“你少混说!我是村长!我走了咱们村怎么办!?”
老太婆叹了一声,“不是还有少公子吗?咱们把村子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哼。”老头儿翻了个白眼,“就那么相信他?咱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当官的肚子里有多少坏水!”
“可少公子和别人又不一样!”老太说:“就凭他为了帮我们村剿灭那个女魔头只身入虎穴了,我老婆子就信他!”
“你说什么?!他,他……!?”老头儿恨不得眼珠子掉地上,“你从哪里听来的!?”
“切,就你耳背。”老太婆哼了一声,往屋里走去了。
(二)
深山,夕光夕照。一道火红的娇影闪过,如风般栖息在紫藤木架上,黑发如瀑在夕阳下熠熠闪光。
她的对面,九个人被一根大钢丝穿过肩上的锁骨,腌鱼一样给穿在一排。他们的手脚被铁丝狠狠扎进去固定在木架上,麻木得失去知觉。几具人体上的刀痕遍布得却并不杂乱无章,反是极有规律,颇像艺术家雕刻的成品。每个人的身下都放着一只桶,用于呈接他们的每一滴鲜血。
半晌,其中一个人恢复了一点意识,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对面那个大红的身影。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有万千光华,妖媚的身段引人幻想。
“你这个无耻的女鬼!”他终于使足了力气骂道。
映瑶端坐紫藤花上,看着这个叫嚷的人,美目中闪着戏谑的光。她伸出左手指头做了个动作,那人右脚的脚掌上立即生出一根铁丝来。
“啊——”他即刻痛得大叫,又晕了过去。
“没意思,不好玩儿。”她偏头一笑,又从花上跃下,进了洞窟。
暗室里阴冷潮湿、僻静可怖,专用于关押新来的人。映瑶冷着脸走了进去,一众仆婢跪地拜见。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她走到一间监狱前,停下脚步。
众人中一个少年格外显眼。他白璧无瑕的面庞上染着血污,显得苍白憔悴。
“把门打开。”她说。
“主上,这……”婢子大概是怕主子和这些人近距离接触,会被这些人生吞活剥。
映瑶气而怒骂道:“我还怕他们不成?!叫你打开就给我打开!”
小婢子哆嗦不已,“是,主上。”
少年听见了开锁声。一个妖冶少女走了进来,一身鲜艳的红色似能点燃空气中的火焰,霎时驱走了空气里的阴冷。几丝新奇的欲望莫名唤得他从这血腥中苏醒,但只一瞬,恐惧和怨恨袭上了他的心头——他知道她是谁了。
但这个女魔头的样子十分出乎他意料。她这么浓烈艳丽,这么魅惑,这么……美。
像一朵烈火燃成的玫瑰。
此刻她看自己的眼神,竟然一派单纯无辜,充满了好奇的问询,没有半点凶恶嗜血的模样。
“睁开眼睛,看着我。”她走到少年面前,命令道。
他没有反抗。睫羽逆光而开的一瞬,映瑶看到了一双冷漠、疏离的琥珀色眼睛。他眼底隐隐藏着敢怒不敢言的怨恨。这种眼神和身在此处的其他人是一样的,令她有些失望。
“你叫什么名字?”她尝试着和他对话。
少年眼中的怨恨之色忽然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伤和恐惧。
“你不说,我就命人抽干你的血。”她抓起他浅色的衣领,美目中发出狠戾的光。
少年动了动嘴唇,依旧不语。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气得将他一掌推在地上。
少年软棉花似的跌倒下去,摔在地上,咳了两声。她看到地上的新血。他的眼睛里依旧充斥着令她不喜的那种光。
她怒了,下令将他单独关押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三)
山上岁月恍然间安静下来。
映瑶之前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少年开启相互折磨的模式——他越是怒视、躲避着她,她就偏要和他接近,逗弄他,吓唬他。
她不知自己为何独独对这个少年没有伤害的心思。他渐渐开始与她讲条件——他不再刻意躲着她,他可以陪她说话、供她取乐,条件是她要给他在这个区域内的一定的自由。映瑶想了想,答应了。
少年一面应付着他,一面想办法把其他被抓的人放走。那些人见此机会,也来不及感谢,走的走,跑的跑,夺命一般离开这里。一众仆婢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纷纷进言劝告,可不知主上是怎么了,竟然半个字都不理会。一言以蔽之,曰:性情大变。
“你们不用多说,我连这都不知道么?跑就跑了吧。”一双玉手玩弄着浓长的黑发,映瑶高高地坐在花台上,倚着少年的身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
花海幽浮,风过如浪。她的脸上竟露出甜美的笑意。少年给她倚着身,眼中模糊的神情竟看不出真假。
众仆婢傻眼。
都怪这个狐媚子少年!
指不定就是外村的人派来的……一个婢子想到了,这定是“美男计”。她们开始商议着在主上不觉的情况下将那少年除掉。
“主子再这么下去,外面那九个人的咸鱼串儿就放干了,没血了。”一个婢子道。
“是啊!照这么下去,十五月圆那天该怎么办?主上就算愿意为了他牺牲自己,也得想想我们啊!”
可映瑶似乎知道她们的心思,愣是将那少年看得寸步不离,让人无从下手。
初六的晚上,她邀他一起对弈一局。
少年没心思和她下棋,他掀翻了棋盘。
“我觉得现在这种局面很糟糕。我不情愿,你也不快乐。”他转了态度,换上一张和煦的笑脸。
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他竟开始觉得这个魔头可以亲近。
“我叫子夜。”夜色下,落英缤纷如雨,月色好得如花怒绽,满庭清光如饱满的泪水。她看到几瓣梨花点缀在他的墨发间,那嘴角盈盈浅笑,似醉了百年之久。
“陆姑娘,我们重新认识好么?”
“什、什么?”映瑶睁大眼睛看着他,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姑娘的名字?”萤火在他周身缭绕,那声音也充满了迷离的磁性,“你夜里做梦了,在梦中告诉了我。”
“我,说梦话?”陆映瑶后退一步,微怒道:“你竟然偷听我说梦话!”
“并非在下有意。只是姑娘,将我日日放在身边,想不听见也难啊。”子夜幽幽道。末了,恍然一嗤笑。
映瑶看得一愣。
重新认识……
她忽然莫名地欢喜起来。
“好,我们重新认识。”她上前一步,眸中闪着天真的光彩,“那么我要你记住,你不是我的囚犯,我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不是一个要伤害你的人。我是你的恋人。”
……
子夜猛觉得像一道惊雷劈下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她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她竟忘了她以前犯下的罪孽和杀戮,忘了那些被她折磨致死的无辜村民,忘了自己曾心狠手毒、食肉啖血却依然笑得艳丽无辜的样子,说要抛开过去,享受一场凡人间的爱情,和他。
“你……”
“不许你拒绝我!”她忽然激动起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戾色,“是你说要重新认识的,那么,忘记我的过去,记住我和你现在的关系。”
她的眼睛里带着魔鬼般的暴戾,亦带着孩子般的天真无知。他忽然觉得这道艳影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他子夜打小衣食尊荣的,还没有这么被人威胁过。可是眼前人的威胁,竟带着一□□惑的滋味,竟不令他觉得难受和怨愤。
……不,他该不会真喜欢上了这个恶魔吧?他怎么不怕她哪天不高兴吃了他呢?
眼下还不及想这个问题,他应了她就是。
(四)
子夜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他莫名地开始喜欢她的笑颜和捉弄,喜欢听她叫自己的名字。
晨曦初露的时候她挽着他的手去山顶采摘清晨的第一朵花;她的歌声优美动听,如九天仙女的音色,引得山间生灵纷至沓来;晚上她会伏在他肩头,和他说一些故事,数着满天繁星……她采了山间的果子给他,然后要走了他身上的琼玉。她说她听过一首人间的歌谣: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种感觉像是和喜欢的人来到了深山隐居,没有谁可以干扰他们。山外的乱世被一道屏障隔离开了,那些烽火狼烟、阴诡算计、天下大势,又干他何事?
凌波楼的少主,不过一个听来很得意的名号罢了。
外人都以为是他自愿进山对付女魔头,殊不知他是被亲生父亲使计扔在这里,被送到了陆映瑶的身边。父亲给他留下一纸简短的信,说只要他除去女魔头,就想办法给他娶到公主为妻,成为至尊的驸马。
呵……不过是为了让凌波楼更加壮大,因为父亲一早就有在这乱世中逐鹿天下的野心。他从不问自己是否情愿,只用名利和道德将自己绑架。
公主又怎么样呢?面都没见过的人。
他不是圣人,他也怕死。他怨恨父亲的行为。所以一开始面对她时候的恐惧和怨恨,都是真实的。
他不知是应该感谢还是怨恨自己这副好皮囊,既让父亲把自己送去一个危险之地,也让陆映瑶对自己起了怜惜和爱慕之心。
现在他已陷入了茫然。几次三番,她伏在他怀中睡着的时候,错失了下手杀她的机会。
(五)
一切终将浮出水面。
十五这天,月还未圆。
几个婢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还有两个时辰了!怎么办呐!”
“见不到足够的活血和碎人骨,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死!”
“快去求求主上吧!”
“主上现在被那个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我们能怎么办!?”
“还剩最后一点时间,这次不管主上愿不愿意了,就算违逆她的意思,我们也得杀了他!”
“……”
陆映瑶酿着最后一点野菊蜂蜜,用玉盏乘上一碗,放在他面前。
“子夜,”她凝视着他说:“如果哪天我死了,你会难过么?……我是说如果。”
他呛了一口。
“你不必顾虑什么。”她幽幽道,声音竟有些悲凉,“我知道你的来历并不简单。”
子夜大惊。
“你对我也未必是情出自愿,但我却信了你,我也不后悔信你。”她说:“现在,如果我说我不会再做以前那些事了,你信我么?”
他咽了口口水,“今天是怎么了?”
“你如实回答我。要不然,我就在月圆之前,喝干净你的血。”她平静说着,看着他的眼睛。
眼前的姑娘,很是诱人。
“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你的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只想听你一句真话。”她说。
“陆姑娘……”他喝了一口她酿的蜂蜜,“我们彼此都有相互隐瞒的地方。你也没有告诉我关于你的秘密,不是么?”
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黑云密布。月亮刚圆,骤然间被云遮去,整个山间一片黑暗。
“糟了,是大主教来了。”她在黑暗中找到他的手,“和我走!”
“陆映瑶!”一声咆哮自空中传来,震得整座山颤抖,“活血呢!?”
子夜震惊地回头,看到一个庞大的影子。九条毒蛇组成了那怪物的头发,黄色的巨眼生在头部的两侧,身子上鳞片密布,流着黄色的脓液。
他感到一阵恶寒,忽然被她伸手抛来的大红衣裳盖住头。衣布抵挡了那阵刺鼻的腥臭,带着她的体温。她反手将一颗夜明珠交给他,“拿着这个,它就不敢吃你。”
身旁人忽然抽身远去了,他只感到覆盖着自己的大红衣袂上还残留着她的余香。双手捧着的夜明珠熠熠发亮,光芒柔和,像她看他时柔情的目光。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惭愧。面对她的信任、爱情,他竟是别有用心而来。那些外人从来都不懂他,他又凭什么要为他们所指使?
映瑶……
等等!他拿了这个,她怎么办?
“陆姑娘!”他大喊一声,然红衣袂覆着他,限制了他的行动。他透过红布往外看去,只见外边一片清净,怪物和她竟都不见了。
正着急着,他忽然看见几个婢子恶狠狠地逼近自己。
她们手里都拿着形态各异的武器,在黑夜里寒光闪闪。
“就是这个人!杀了他,采点活血,或许还能让大主教通融了这次!”
“对!就是他小子惹的祸!”
不,不……他心中喊着,手里的夜明珠忽然发出灼人的光芒,将那几人逼退。
“天!主上竟把这珠子给了他!”他听见其中一人的大叫声,不由茫然地又看了看夜明珠。不一会儿,那几人走了。
另一头,激战正酣。
一道红光划破天际,九个蛇头愤怒地狂舞着,做最后的挣扎。
“陆映瑶,我以主教的身份命令你死亡!”蛇头怪物的声音诅咒一般传来,“你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竟不供奉活人血,以致月圆之夜神像崩塌,你有何颜面称我陆氏魔族!?”
“可如果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她整个身子浮在天幕间。周身光华大亮,如火红的焰火。
“放肆!”
“对不起了主教。”她看着怪物,双目晶莹流转,“从前我不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但是他让我知道了……我也不知我是怎么变的,我似乎有被封存的记忆,而他就是打开我记忆的钥匙。他莫名地让我想起一些东西,还让我知道了何谓美好和爱。现在,恕我不能再向从前那样。我不能选择我的出身,但至少,如果我明白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蛇头怪大喝一声,“你为了一个陌生的危险男人做出此等罪恶之举,弃你族人的性命安危于不顾!陆映瑶,你是罪人!我现在宣布正式将你开除祖籍,死后不得入我魔族陵墓!”
“你还不知悔改吗!?”
“那些人不会感激你!就算你杀了我,也依然逃不掉以前狼藉的声名!就算侥幸活下来,你也会在残痛中度过余生!”
“我知道。”陆映瑶双目悠远,泉水一般释然,下一瞬忽然暴戾出红光,“但我已经等到他了。现在我要杀你。”
“你曾教导我们,杀人嗜血就是我们一族的本性,那么对你也不该例外。”她手提长剑逼向它,周身爆发出刺目红光,“主教吃了这么多年的人血人骨,也该歇歇了。”
“陆映瑶!”
身似流火,她感到自己体内爆发出一股灵力,此前从未感知到的灵力。她的手中多出的一把流火剑舞作花雨,向那怪物刺去。
脓黄的血顺着巨大的身躯留下,两个蛇头的毒牙狠狠扎进了她的皮肉里,撕碎了她大红的袖子。
(五)
那颗夜明珠忽然失去了光彩。他失魂般开始寻找陆映瑶。
他看到了满地的尸体。那些小魔,一个个都倒在地上,肢体干瘪。她们的血是黑色的。
“陆姑娘!”他大喊着,竟不觉间走到了洞窟深处。
一道贴着吉咒的门,此刻已失去了法力,和普通的石门没什么两样。他轻轻一推,就走了进去。
门内还有暗室。他凭着机关术,终于一步步走到最后一间暗室里。正中的桌台上立着三桩奇诡的神像,案前供奉的香火灭了,死灰一般。正中的供奉台上,器皿内呈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伸手摸了摸,登时触了电似的抽回手来。
那是人骨头和血……
夜明珠忽然不安地动了动,下一刻挣脱了他的手,向上飞离而去,落在一根柱子上头盛放的金盏内,又恢复了原本的光泽。
看来她给他的,是魔族的圣物吧,他想。
这里的一切都敲打着他的神经,他开始思考……
看来她杀死活人,采集人骨和人血,就是为了供奉这里的神像。这个地方可能是她们魔族的圣地。
他是听说过魔族中的一类。他们将活人血和人骨奉为牺牲,就像凡人将猪马牛羊在神灵面前奉为牺牲一样,是祭饷物。后辈如果不这么做,便视为对先祖的背叛。
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行为在凡人的世界里固然是十恶不赦,但在魔族的世界里却是长久以来的传统。是非、善恶,又如何一概论之?况且陆映瑶……她生来便注定了要如此。
但爱情在所有的世界里却又是一样的,正如映瑶爱慕他时的样子和普通的凡人女孩儿相差无几。
子夜啊子夜,你是何其无知……
陆映瑶,你在哪里?
(六)
时光归于静默。
村里的人们炸开了锅。他们狂喜着,扬言要上山看妖怪的尸身,点火庆祝。奇怪的是除妖英雄子夜却不见归来。有人急了,以为他是和女魔头同归于尽了,竟为他树了英雄碑。
但很快就有人带来了新的消息——女魔头没死,只是残废了,苟活在一个山洞里,而他们的除妖英雄竟和她在一起!
大家伙感到不可置信,于是在夜里点上火把,齐齐上山。
他们唱起了鬼吹歌,火把的光照亮了半个天幕。走到月上中天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子夜和那个残废的女鬼。
女魔头的样子十分出人意料,一双澄澈宁静的眼睛,温柔安详,并没有嗜血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坏人残废了终究还是坏人,她弄死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不该饶恕她!”
“对,不能饶恕!”
“罪该万死!”
一时群情激愤起来。子夜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暗道不好。他走出洞口。
“少公子!”村长第一个看到了他,“你不是为我们大伙儿除妖了吗?怎么这会儿还和这个魔头在一起?”
“就是啊!”
“你解释解释!”
村民们喊叫起来。他示意人们安静,然后道:“你们都弄错了,她不是……”
“胡说!我就是被她抓走的,我认得她!”底下一个人立马出声打断,“当时还多亏了你我们哥几个才有机会跑掉!怎么,难道是你和她待久了,竟喜欢上她了不成?”
人群霎时一片哗然,质疑声、愤怒声连绵不断,转瞬间再无人说他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你们听我说!她是无奈的……”他还未说完,底下便有人打断道:“什么无不无奈,她杀了那么多人是事实!少公子,我敬你是个英才,可你也不能这样糊弄我们啊!”
他忽然觉得不知该从何解释起。正要说什么,映瑶忽然走了出来,站在所有人面前。她看着他。
“你不用再为我辩驳了……我遵从我的父母和族人。我父亲是魔,我母亲是魔,所以我也是魔。杀人嗜血就是我的本性。我对你例外,不证明对他们也能例外。你现在不杀我,就不怕我来日伤好了,继续作恶?”
“杀了她!杀了她!”人群闻言愈发激愤,齐声呼喊起来。
“不!”他从她出乎意料的话语中看出了她的本意,“你在有意刺激我,刺激我杀了你。”
“我去过圣地了。你不用再骗我瞒我什么。我相信你,不会。”
映瑶一怔,后退了几步。恍了许久才道:“是夜明珠带你去的……”
“没错,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映瑶,答应我,好好活着行么?”他上前握住她的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
“我杀过很多人。”她说。
“我知道。”
“我不是凡人,我是魔鬼。”
“我知道。”
“你若放了我,他们,”她的红袖扫过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就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不杀肯我?”
子夜苦笑,“映瑶,你这是在向我求证。”求证我对你的爱。
“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办法……”
“不,有些事是没办法的,比如我不能选择我的出身,又比如,我爱上你。”她看着他,嫣然如带露的蔷薇。
他微微怔住。
她忽地释然一笑,乘他不备,抓起他的手,一把匕首横在他脖前。
“你们都听好了!他原本要杀了我的,是我给他下了蛊药,让他对我言听计从!”
群情激愤。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就知道是你!”
他猛然一怔,惊觉她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走出来的前一瞬,她自己服下了毒yao。
“映瑶!”来不及呼唤,他转身看见那红色的艳影向后倒去。一缕凄美的血痕,打湿了他浅色的衣衫。
“对不起。我若还活着,你便不得安。”
闭眼的前一瞬她双眸中似倒映着瑶池美玉——那是他的影子。
……只有我死,你才能回到你原本的世界中去。我知道你的世界里,不该只有我,还有家族、名利、乱世角逐……是这样吗?
我呢,我又有什么?我背叛了我的家族,现在……
人群大快人心一样地狂呼,疯了一般上来要踩踏她的身体。
他紧抱着她,一手忽然甩出一道剑光,戾气暴涨,打断了一根火把,咆哮道:“谁再敢靠近,如同此棍!”
“他果真是被她下了蛊药,神志不清!”
“可惜呀!这可治不好了!”
一些人见状退却,有几人却执意上前。子夜手起刀落,溅了一地人血。
“杀人了,杀人了!”
惊恐的浪潮袭来,人们惊叫不已,“少公子杀人了!!”
他忽然觉得一阵恶寒,一手抱着她的身体,一手执长剑,指向人群。
人们登时作鸟兽散。
白衣,红裙,遍地血。他看着她凄美的脸上,还挂着残留的微笑,那余温引他深深眷恋。他伸出手指,一寸寸抚摸她的脸颊,却只觉冰寒冷意。
他从没为她做过什么,除了后来的相信和爱。但这两者对她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竟让她甘心饮鸩。除了起初的互不相知,她一直在尽她所能保护他。而他,不能为她辩护,给她治伤,甚至,没能挽回她赴死,没有留住她的生命。
前两世的记忆在此刻忽然灌入脑海,像长风呼啸、霜雪千年……
每一次,都是她为自己牺牲。下凡的公主如此,断翅灵蝶如此,魔族少女映瑶,亦如此……
心底狂风骤起,黄沙漫天,碎石乱走,他觉得自己无用透顶、窝囊透顶,很想也随她一起死了。
四围梨花纷乱,如雨飘坠。她的身体渐渐淡了,渐渐,变得水晶一样透明,从他掌心流逝。
“映瑶!”他大叫一声,只看到那些飞灰在空中渐渐聚起,凝成了一瓣蝶翼。一直断翅的蝴蝶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天空中,骤然间乌云密布,雷声隆隆。电光乍隐乍现,他发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异样,变得刺目而耀眼。
一道红色闪电赫然从天空劈向大地。雷雨声中,断翅灵蝶扑飞而去,裂入了那道闪电的躯体里,合在一起,消失在天幕中。
(七)
彼岸花开得漫山遍野,红的如火,白的似雪。两个小孩儿正看得神痴,眼前的景象却戛然而止。
“所以呢?然后呢?子夜怎么样了?”冲天炮问道。
“他死了。”羊角辫说。
“我们又没看到,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
“所以,第一世她是天界公主,第二世是断翅蝴蝶。飞跃沧海后的一片虚无,便是这人世间的再度情伤……可真的是虚无么?至少她找到了他,他们重逢了,且又爱了一次啊。至善与至恶,纯情与魅惑,竟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融合,像黑白双面的翅膀。谁又能知道这两种人都是她呢?”
“这么帅的小哥哥竟然上辈子是个闪电。”冲天炮摇了摇脑袋,顺便翻了个白眼,“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他是红色的,比较罕见。”
羊角辫晃了晃她,“你的关注点都在哪里啊?只要有爱在,管他是谁和谁呢?好人和恶人怎么着,闪电和蝴蝶又怎么着?还有这些村民……竟让我知道该怎么评价,我觉得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我会问清楚前因后果的。”
冲天炮不以为然,“你觉得你不会像他们那样而已。”
“你什么意思啊?”
冲天炮呵呵一笑,不欲多加解释,打了个马虎眼说:“我觉得海星(还行)。”
“哦对了,我们本来是要去大海里找海星的!”羊角辫想起来了。
“结果就遇见了狗日的海啸,然后莫名其妙来了这个时空,看了一场狗虐的爱情剧。辣鸡(垃圾)!宝宝要看甜宠喜剧,宝宝要肥家(回家)!”冲天炮故意发泄着心中的郁闷,不知是因为心堵还是因为难过。
“喂,这不是剧本!这是以前真实的故事!”
冲天炮忽然不说话了。她低头伸出手,发现手掌心内多了一片蝴蝶翅膀上的粉末。彩色的,闪着美丽的光。
“她来过这里!”她忽然说。
“你不是刚才还说不信的吗?”羊角辫道。
“我希望第四世他们能好好在一起。”
“有第四世吗?”羊角辫疑惑道。
“我听过一个版本说人有十辈子。”冲天炮朝她挤了挤眼睛,“你信啵?”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有。”
她们没有看到的是,在沧海彼岸的雪山上,天山雪莲的花蕊中,还停放着灵蝶的另一片翅膀。
一篇灵异文……
上初中的时候想过一个断翅蝴蝶飞跃沧海的故事--神女下凡为蝶,飞跃沧海寻找爱情,雪山之巅残留着她断了的翅膀。她最终做到了,但彼岸的世界却并不如她所想。
前段时间忽然想写一个女魔头(坏人)和被抓的少年……
所以我不会忘了我想写的故事 嘿嘿~~
今天下午正好没课,哈哈哈我从下午两点半写到现在五点半,居然一口气写完了,也是很爽^_^
我觉得海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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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映我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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