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学差生》一仙

1、01

　　天气昏暗，快要下雨了。菲林的雨季总是格外漫长，连绵不断的雨丝就跟离别情人的眼泪一样，落不尽。

　　教室里也是阴冷潮湿的，冷风从一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一股浓郁的药草味被风吹散了。

　　“醒醒，人都走了。”

　　爱尔珀塔被人拍醒后缓了会儿抬起头，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她沉默地打量了眼四周，拎起书包往外走。

　　几个人拦住了她，是剑术系的人，为首的女人一头金发，像只进攻的小狮子一样，瞪大眼睛盯着她。

　　这个月第三次了，刻意等到这么晚，还是被蹲点了。

　　爱尔珀塔害怕地望着她们，魔药系的鸡肋体现在这儿，与人动手宛如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她的书包被扬了出去，瓶瓶罐罐的药剂撒落在地，发出好听的声响。

　　她知道求饶没用，但还是徒劳的，小声的说，“放过我吧。”

　　爱尔珀塔才十四岁，个子瘦瘦小小的，一头红色的短发乖巧地贴在额上，眼珠的颜色仿佛琥珀石，此刻胆怯地看着欺负她的几个同龄人。

　　她被剑术系这些人盯上的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那时学校刚开学，低年级学院调来了一位新的男老师。菲林的博尔顿学校是方圆几百里内最好的一所魔法学校，开设了剑术，占卜，魔药，调查四个系，所有孩子都想来这儿念书。但即便如此，学校的老师总是不够用，一个老师兼任好几门课是常有的事。

　　新调来的男老师同时教剑术和魔药系的课。这位赫拉斯老师帅气风趣，上课易懂，平常喜欢与学生们说说笑笑。但就在上上个月，他惹了麻烦。

　　青春期的女孩活泼好动，有几个特别大胆，盯上了这位新来的老师。一次放学后，爱尔珀塔去魔药系办公室交作业，正好撞上了玛希捉弄这位可怜的新老师，没有外人在，新老师被调戏得面红耳赤，最后忍无可忍将玛希推倒在地。玛希当时的表情既惊讶又愤怒。

　　第二天，赫拉斯老师就面临了玛希的指控，罪名是调戏女学生。诸神在上，那场面太难堪了，他简直百口莫辩，被迫停课不算，还要迎接全校师生异样目光的打量。

　　魔药系低年级开始流传起风言风语来。课程枯燥，谣言多有意思。

　　爱尔珀塔犹豫了好久，每天上课都心神不定，总想着这件事。她向来胆小，只是一个小小的魔药系学生，看到了什么也不敢说，生怕被报复。

　　那段时间，她过得痛苦极了，最后良心逼着她走到了学院主任前，一五一十将那天的情景说了一遍。

　　赫拉斯老师逃过了指控，但仍被学校意见一致的开除了，至于爱尔珀塔，迎接了她噩梦的开始。

　　菲林是一个保守的地方，人人都过着传统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在这儿，女孩的裙子必须过膝盖，男孩不能留长发，戴戒指，结了婚的夫妻双方都要克己守节，每个礼拜日所有人还要去一次教堂。

　　如同这阴沉沉的天气一样，走到哪里都很压抑。

　　在这样一处地方，玛希有了不好的传闻，尽管只有三两个人知道，她也愤怒得要命。

　　这种时候，爱尔珀塔希望自己能原地消失，她无望地环顾了周围，没有人。

　　她蹲下抱住了脑袋，闭上了眼睛。

　　拳头打在身上很痛，比拳头更痛的是拿脚踹。她紧紧佝偻着身子，保护着自己的腹部，但很快被人给踹翻在地。

　　“住手。”

　　这场暴行被人及时喊停了。

　　玛希他们转过头，看到了一个男生，穿着学院制服，走了过来。

　　男生没有靠得太近，但足够他们看清他胸前佩戴的一枚调查系徽章。

　　金色的一面盾牌。刻着调查系的字母。

　　在博尔顿，没有学生敢惹调查系的人。玛希几人不甘心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踹了瘫倒在地的爱尔一脚。

　　爱尔珀塔的眼角流出了眼泪，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迅速整理完书包和散落的药剂。

　　她的身上还留着不少脚印子，但顾不上了。快要下雨了。

　　男生没有离开，他年纪不大，还是少年的模样。褐色的额发下是一双略显冷淡的双眼，他的面容姣好，但不是好相与的样子。

　　“你的名字，”爱尔走到了男生跟前，紧张地问，“是什么。”

　　男生不说话。近距离观察，他气质独特，苍白的皮肤像是安戈洛礼雪山，但冷峻之气更甚。

　　爱尔识趣的不再问，小声说:“谢谢你。”

　　她从男生身边走过，回头看了好几眼，然后快步奔跑起来。

　　还不能回家，今天周四，今明两天得去玫瑰酒吧打工。

　　.

　　玛希有个有钱的男朋友。菲林叫得出姓氏的富豪，有个自己的小庄园。

　　这年代，有个庄园是了不得的事，这意味着世袭的爵位在这几百年间的巫师运动中保留了下来，也意味着这家人有不小的背景。

　　玛希的男朋友也是博尔顿学校的学生，剑术系高年级，人脉很广。

　　爱尔珀塔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身边原本认识的人开始远离她，虽然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但敌人变多不是一件好事。

　　逃了两天的课，她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没去学校，也没待在家里，而是躲在了玫瑰酒吧。

　　这里的人一直都不少，气氛热闹。爱尔托盘端累了的时候，蹲在角落里，喝着一杯冰水，或是客人点了却不要的酒水，但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她痛苦地皱眉，这也太涩了。

　　玫瑰酒吧的灯光是暗红色的，和她头发的颜色很衬。

　　爱尔珀塔想，要么就不去上学了，这样也挺好。

　　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在学校的情况还是没能得到改善。老师们不喜欢管学生之间的恩怨，他们光上课就够累的了。

　　爱尔珀塔只能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任何时间都低着头绕路走，早出晚归，尽管这样，身上还是多了好几处新包扎的伤口。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的母亲难得注意到了最近她的变化。

　　杰拉德夫人是船厂的工人，整日整夜干着和男人一样的活，嗓门大，声音却疲惫不堪。

　　等爱尔端着一碗蛤蜊浓汤小心翼翼的从厨房出来时，杰拉德夫人换下了工装，瞟了她一眼，“你的手怎么回事？”

　　爱尔连忙说:“我不小心摔的。”她不想惹麻烦，母亲已经够累了。

　　“晚上自己用药膏擦一下，就在书柜左边的抽屉里。”

　　“嗯。”

　　两个人吃起了晚饭，默契的没有提她父亲杰拉德先生在哪儿，忙着什么。

　　爱尔用一把银制汤勺够着喝汤时，前胳膊不小心崴了下，疼得嘶了一声。

　　杰拉德夫人毫无反应。

　　“母亲，”爱尔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考虑过，有朝一日离开这儿？”

　　“什么意思？”

　　爱尔神情自然的抱怨道:“菲林一直下雨，都没有一个好天，衣服晒不干，人都要发霉了。”

　　“是啊。”杰拉德夫人只应和了这一声，然后什么都没说。等她吃完晚饭，将碗筷一放，交待道:“一会儿将碗洗一下，记得洗干净点，我去泡个热水澡。”

　　等爱尔洗好碗筷，又洗了澡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很晚了。

　　她这才有时间完成魔药学的作业。最近上课都心不在焉的，很多知识，特别是药材药性那一块，得温习个几遍才能彻底记住。

　　爱尔有点后悔当初选了魔药系，不像剑术系，才入门就能独当一面了。

　　不是不感兴趣，相反，她对刀剑一类的兴趣很大。在她抽屉里就藏着一把猎刀，是她十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可惜的是，当初刚入校的时候，没能通过剑术系的测验。她太弱小了，力气比同龄人低了一大截，只好被分配去了魔药系。但比去占卜系至少实用一点。

　　.

　　周五下午刚过了四五点，玫瑰酒吧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周末是不准营业的，所以周五晚上人格外多。

　　这两天熬夜有点晚，爱尔在端托盘时不住的打呵欠。酒保趁机威胁说再不好好干活就要扣她钱。

　　这个鬼地方，没有一天是心情好的。爱尔想把盘子拍他脸上，但终归没那个胆子。

　　自从上次被玛希欺负时，被那个路遇不平的男生解救后，爱尔再也没有这一好运气了。

　　她后来打听过男生的名字，却无果而终。爱尔有点稚气的想着，等她攒够了钱离开菲林前，应该再去见他一面。

　　她混迹在人群中，头一次有了想去做什么的冲动。这种冲动鼓舞着她，驱赶走了近日来的委屈和难过。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两个人。和成年人相比尚显青涩的样貌，躲在了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搂抱在一起。

　　那个面朝她靠墙站着的男人是罗德尼，玛希的男朋友，那他抱着的那个人……

　　爱尔珀塔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恐惧感和窒息感席卷全身。她不会在这儿要被打了吧。

　　但很快她的害怕就停滞了。她看清了，那个人不是玛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