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迟》我是平凡人

3、第 3 章

　　路思猛得睁开眼，看了眼旁边的墓碑，出了一会儿神，又躺下了。太阳光还是很柔和。

　　路爸爸走了，我成了一个人。按照程序，我被托给了村委会。路爸爸留下的资产支撑我的生活。
　　那段时间是怎么渡过去的我不太记得了，我就只记得温诺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他帮我填志愿，帮我带饭，还带同学们来看我。他还跟我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生活又变了。急转直下。

　　我的性格好像从那之后就变了一点。
　　县城很小，我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都知道我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连收养我的爸爸都死了。
　　我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了。

　　温诺说，我们去那个重点高中读书，考到外面去，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高中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我竟然又跟温诺分到一个班。但不是一个寝。我自己在外面住。一开始我状态不太好，成绩惨不忍睹，温诺就帮我补课。他很有耐心。他这样的男生，很受女生欢迎，但是他没有接受别人的表白。
　　慢慢地，我好像又活了过来，生活步入正轨。上课，写作业，打球，参加校里的活动，回家自己做饭，然后睡觉。时间慢慢地过去，我慢慢地自己生活。我的生活里没了路爸爸，温诺就显得更重要了。
　　高二的时候有个女生跟我表白。我现在都不太记得她长什么样了。我对她没什么感觉。温诺知道了之后好像很生气，还有点着急，然后，第二天我听到他跟我说，路思，以后我们俩一起生活吧，一起考大学，一起参加工作，不要别的人，我喜欢你。
　　他是gay。之前他跟我说过，在这个世上有一部分人是喜欢同性的。
　　我没有立刻拒绝他。我想，他这么一个稳重的人，这样贸然跟我说他喜欢同性，是冒了多大险啊。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冲动。很奇怪，我听到他的表白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考虑了一晚上，第二天我跟他说，好啊。温诺高兴得几乎蹦了起来。
　　我挺喜欢温诺的。他长得好看，对我好。之前他一直在我身边。

　　但是没过多久，他竟然突然转学了。没有一点征兆，前一天我们还一起去我家吃饭。我打电话没人接，我去他家他父母说他不在，已经去新学校了，问他们温诺的手机号，他们说新学校管得严不让带手机。他们也不告诉我他到底转去了哪里。他突然就消失了。

　　好像习惯了受打击，我虽然难过，但也没有颓废。我没有去找温诺。也没有动脑子想这么反常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直到后来，我在大学里重新遇见了温诺。温诺没有跟我解释。他说他依然喜欢我，问我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我当时应该拒绝的。但是我没有。我喜欢这个人，很自私地喜欢。
　　我们自由地恋爱了。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出去玩耍，一起做所有情侣应该做的事情。在大学校园里，我没有感觉到我们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温诺还给我介绍了几个跟我们一样的人，我还知道了gay吧的存在，我们还曾经在校园里的小湖边说过要去国外领个证。处在这个小圈子里，我差点忘了我们在社会上是不被承认的。
　　我给温诺送了枚戒指。他好像很矛盾。他是有点开心的，但是他跟我说，他虽然叫温诺，但却给不了我承诺。我理解，他不像我，他有个家庭。
　　他有个严厉的父亲，他怕他父亲。
　　我不怪他，他是为了那个家。

　　毕业意味着分手。温诺到底不是我的。后来我听说他毕业刚一年就结婚了。

　　路思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睁开了眼。
　　图像画完了。连一分钟都不到。都说记忆的世界丰富多彩，路思却觉得，记忆其实很乏味。一般的公理在路思这里好像都不太适用。酒能消愁，所以好多人陷于其中逃避现实。路思以前醉过一次，醉了之后他能看到好多以前的事情，这简直是在把他往过去的泥潭里拽。清醒的时候反而不会想那些事情。所以他也就不指望能借酒宣泄。

　　不喝了，这是最后一次碰酒。路爸爸，我把我的过去，你参与过的，没参与过的，在你墓前回忆了一遍，你看看吧。儿子能来看你的次数太少了。

　　祭完爸爸，路思回到A城。

　　隔壁来了新邻居。新邻居来打招呼。新邻居看到我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他在某大学任教，教马哲。青年教师。宋修。
　　新邻居说他之前见过我。他没细说我没细问。
　　新邻居隔三差五地就来给我送点做多的东西，偶尔还约我去打球。工作不忙的时候我就跟他一起。他很擅长与人相处。
　　认识不满两个月的时候，他找了个天气很好的晚上，把我约到一个气氛不错的餐厅，跟我说，他早就跟家里人出柜了，家里比较民主。现在他的年龄逼近30，家里催婚。他再碰见我就觉得，是命里注定的缘分，想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我确实受了点惊吓。
　　他真大胆。趁着我正惊讶，他流畅地把他的理论讲给我听。
　　爱情三角理论。
　　我听到“承诺”的时候，大脑给我发了个命令:答应试试，你不吃亏。
　　我说，可以，那你把认识我的过程详细地讲一遍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