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岳墨山岚

13、奥古斯丁的决定（２）

　　里莱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原地，完全不讲对方的人放在眼。而他身边的帕克、斯诺和站在人群中的克洛诺斯却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围观的同学们识相地静静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把差场地让了出来，可他们预想中的好戏却没有预约上演。
　　“不好了，不好了，刚刚布莱德家分支的人在街上被杀了！”
　　飞奔过来的同学气喘吁吁，带来了一个惊雷般的消息。
　　听到的人都变了脸色，更别提更在艾尔．布莱德屁股后面企图抱大腿的菲力同学了。
　　这个时候他必须赶到艾尔．布莱德的身边，表明家族的态度。
　　他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向里莱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然后在身边人的搀扶下，急匆匆的跑走了。
　　不过，这时候里莱他们和周围的同学谁都没有心情理他的经典反派语录，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在帝国的首都当街击杀贵族可不单单是一个杀人案件，它还是向整个帝国权利中心的挑衅。
　　围观的同学们散的很快，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情看戏，都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回家里。
　　里莱也拍了拍帕克和斯诺，示意他们先进屋，又走了两步将还呆站在原地的克洛诺斯拉进了屋里。

　　“看来死的应该就是那个嘉里．布莱德了。”
　　在里莱向帕克和斯诺简单叙述完广场上的暴乱之后，斯诺皱着眉头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应该是边在广场上引发混乱，吸引守卫们的注意，边在街上埋伏击杀了嘉里．布莱德。”
　　里莱向着斯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猜测。
　　帕克听完却很疑惑，他问：“嘉里．布莱德弃城在先，放火灾后死有余辜，可是广场上参加神祭日的民众们却是无辜的啊，那些幸存者们为什么要袭击他们啊？”
　　听到帕克话语里的愤慨，里莱和斯诺有些无奈的相视一笑。
　　帕克虽然天赋极高，人也聪明，但就是太过正直，脑筋都是直来直去的，对于人性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根本就理解不了。
　　斯诺叹了口气，决定污染这位纯洁的少年，给他上一课，告诉他什么叫人性的复杂和丑恶。
　　“同样是边陲之地，但是索尔城位于山区，土地贫瘠不说，对外交通也不便利，那是一个比特克拉城更贫穷落后的地方。再加上有那么一位城主大人，可想而知索尔城和附近村落的居民们生活的有多么困难。可是哪怕缺衣少食，哪怕有苛刻的政策，哪怕要面对巨人的威胁，可是他们依旧善良朴实积极地生活着。然而就算这么努力了，可只要别人轻轻说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平静地生活，他们的生命都化为乌有。巨人来袭，平日里他们累弯背脊供奉的城主大人二话没说就跑了，还毁掉了他们唯一的生路。他们被困了三天，父母、爱人、孩子、朋友，几乎所有熟悉的人都被巨人杀了个干净。好不容易巨人走了，他们面对遍地的尸骸，痛苦，愤怒，绝望的同时可能还会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只要活下来，一切都还有希望。可是马上，就有人掐灭了他们的希望。这回，刽子手变成了同类，那位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再绝望了。你知道超越绝望的是什么嘛？”
　　斯诺看着帕克问道。
　　帕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
　　一旁沉默了许久，都快被大家遗忘了的克洛诺斯替他回答了：“是疯狂。”
　　斯诺挑了挑眉毛，给了克洛诺斯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接着对帕克说：“当人们疯狂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和逻辑可言的。在你眼里广场上的人是无辜的，可是在那些幸存者的眼里，生活在帝都的人们都是帮凶，都是刽子手。毕竟在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乡巴佬认知里，都城里生活的人不是贵族，就是跟贵族沾亲带故的人，他们都过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生活。而所有跟贵族相关的人都是他们仇视的对象。他们是不劳而获的吸血虫，践踏在自己的身上，压榨着自己的生命，换做是你，你会同情他们么？所以不管广场上的那些民众跟索尔城的悲剧有没有关系，幸存者们都不会在乎他们的生死。”
　　听到这，里莱皱起眉头看向斯诺，目光里隐含了担忧。
　　说得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是在剖析别人的内心，而是在诉说自己的想法。而这，很危险．．．．．．
　　想到这，里莱没有再让斯诺继续说下去，他生硬了的接过斯诺的话，想要终止这个话题继续发酵。
　　“好了，帕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那些幸存者们的心理，而是尽快将芒肯山区和帝都发生的事情告诉给舅舅。巨人来袭和民众暴乱都不是小事，要让舅舅早作准备，你现在就去写信，发回特克拉城。”
　　虽然可能你的信还没到，舅舅就已经知晓这一切了。
　　里莱默默地把后半句话含在口中。
　　帕克乖乖地点了点头，听话的回房写信去了。他刚刚被斯诺刷新了一遍世界观，现在脑子混浆浆的，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身为城主大人亲侄子的里莱，不自己去写信。
　　支走了帕克，里莱看向斯诺，抱起胳膊问道：“现在可以讲讲我和克洛诺斯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嘛？”
　　听完这个问题，当事人奥古斯丁抽了抽嘴角，把头又低了下去，放在腿上的双手瞬间握紧。
　　斯诺看到他这么一副拒绝回答的样子，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
　　看来，还是得自己来说了。
　　其实事故的来由非常简单，就是一个俗套的见色起义，企图强抢民男的故事。
　　帕克和斯诺回到寝室坐了一会后打算去食堂吃饭，奇迹的是“万年死宅”奥古斯丁这回竟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而在奥古斯丁心里，这次走出寝室不仅是考虑的最后一步，也是迈进新的人生的第一步。
　　可这历史性的一步却遭到了滑铁卢。
　　他们三人走出寝室不远就遇到了菲力同学等人，因为艾尔．布莱德和里莱的宿怨，所以菲力他们也一直关注着这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小贵族，进而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甚少露脸的侍从，私底下没少编排些龌龊的荤段子。
　　而这次一见，好奇之余竟让菲力同学惊为天人，瞬间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侍从抢过来好好享受一番。
　　在菲力同学的调戏之下，奥古斯丁果断地撤回里莱的寝室里，帕克堵在门口，斯诺跑出去寻找支援。
　　再然后，就是里莱进入宿舍楼里看到的那一幕了。
　　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后，里莱知道菲力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手的越困难，越能让他激起追逐的兴趣，这是贵族的通病，啊，不对，应该说是男人的通病。
　　想到以后被菲力不停骚扰的生活，就让里莱有些烦躁的挠了挠下巴。
　　就在里莱思考如何应付那只烦人的苍蝇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奥古斯丁打破了这片沉默，之间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很感谢您的好意，和你们多日来的照顾，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提议，明日我就会离开伊利撒城。”
　　虽然他想要变强想得快要发疯，想要把刚刚调戏他的人碎尸万段，但是最后他只能选择忍耐，放弃里莱给出的那一条充满诱惑的康庄大道。
　　没错，里莱现在可以帮他，救他，但是如果他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呢？
　　这个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而帝都的权贵太多了，守卫太严了，如此弱小的他只能选择逃离这里。
　　虽然很诧异奥古斯丁的选择，但是里莱也不会求人接受他的好意，也不会去逼迫人家透露自己的隐私，所以他只能点点头，然后表示明天会避开菲力等人送他离开都城。
　　而斯诺和克洛诺斯更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克洛诺斯是对别人的事没什么兴趣，斯诺是巴不得他快点离开。他现在已经把奥古斯丁和“麻烦”划上了等号。

　　第二天，里莱依言带着帕克和斯诺将奥古斯丁送到了城门口。
　　虽然现在艾尔．布莱德正因为嘉里．布莱德的事情烦躁不安，大发雷霆，他的跟班们自然都识趣的陪在左右，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些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事，但谁知道菲力那个家伙会不会一时脑袋抽筋，突发奇想呢。
　　所以里莱他们特意以家事为借口请了假，来送奥古斯丁。
　　依次和里莱，帕克，斯诺告别后，奥古斯丁戴上斗篷的帽子匆匆走出城门，走向城外的驿站。
　　大概走了两百米远以后，他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回头看向这个他停留了不到一个月的城市。
　　这座城市带给过他绝望，但也曾让他燃起希望。它凝聚了奥斯曼帝国四百年来所有的荣耀，繁华而炫美，巍峨又厚重。无数人仰望它，膜拜它，敬爱它，为它疯狂。
　　深吸了一口气，奥古斯丁提了下背在后背的行囊，这是里莱为他准备的，也是他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宝石之城，他拉低帽檐遮住脸庞，转过身继续踏上行程。
　　今天我离开了，但终有一日我会正大光明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