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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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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随着时间缓慢推移,墨蓝色的天穹与远山之间的那道白边,最后也消失无踪了。
长衫青年抬起右手,轻轻将耳边碎发拢起别在耳后,然后无声的凝视着对面的人。
--这个人自从听见自己报出年号,突然大叫一声后,就一直这种模样了--面色青灰,双眼呆滞,如丧考妣;听不见自己的问话,连连摆手也没有反应,一副神魂出窍的样子。
算了,就当这是一块风干的腊肉就好。于是青年起身,拂拂衣摆,径直走进里屋去了。
等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听“噗通”一声,青年赶紧出来一看,外屋呆坐着的人已经整个趴在地上,两眼紧闭不省人事--昏了。
昏睡过去的张劲,梦到自己走在一片弥天大雾中,雾气腾腾,不辨方向。走了不知多久,他看到眼前出现一棵树,树干焦枯弯曲。张劲觉得这个情景特别眼熟,等走到树下,摸摸粗糙的树皮,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上次抱着哭的那棵树么!当时自己焦急害怕的够呛,控制不住抱住大树哭的撕心裂肺,现在想想可真够丢人的。
他正想着,脚脖子突然被土里猛然钻出的一只手攥住,然后眼前一黑,自己被狠狠拖进了腥湿的土里!
张劲吓得大叫一声,两腿一蹬醒了。
自从来到这里,只要睡觉都会做梦。
张劲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旧木床上,身下床板冷硬,没有被褥。床头紧贴灰涂的墙壁,床上空无一物,随着自己坐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而除了木床,靠窗只有一个柜橱和一张方桌,桌上没放几样东西,整个房间看起来有点简陋。
怪不得自己那天晚上来的时候,房门都不锁,看这穷困潦倒的样子,贼都不愿意登门。
张劲心里嘀咕着,走到外间坐下。
青年不在,房门紧闭。空荡荡的屋子里,那盏豆大火光的油灯,勉强照亮有限的空间,远处的墙角晦暗不清,显得影影绰绰光怪陆离。
张劲右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眼珠子左右乱瞟着,那边的大水缸后面有一处阴影。也不知是不是屋里太暗,自己眼花,那一小片的阴影,不过眨眼间,就变得好像怪怪的。阴影边缘支出一别扭的长条,就好像一只下垂的手。
张劲正全神贯注盯着那只手,身后幽幽传来一句:“你起来了?”
张劲吓得一哆嗦,回头发现,原来是那个青年,又人不知鬼不觉的突然出现了。
“卧槽!吓死爹了,你哪钻出来的?”简直要气死了,张劲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子给了青年一爆栗。
青年呜的一声捂着额头,讪讪说道:“抱歉,吓你非我本意,这个给你。”说完递上手中的大海碗,碗里放着三个拳头大小的桃子。
这是给自己觅食去了么?刚给人家一爪子的张劲,现在心里竟然一热!
看着这人神神叨叨,说话也云遮雾绕的,不过本质不赖!对青年有点改观,张劲十分开心的捡起一个桃子放到嘴里咬一口……好酸!
桃子很酸,但水分很足,青色的表皮还带着细毛。估计没洗,不过算了,张劲还是吭哧吭哧几口吃了。
看到张劲一抹嘴,青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小生段清云,人称段郎,之前失礼了,请兄台见谅。”说完这句,躬身作揖。
张劲头一次看到有人对自己这么鞠躬,脸红脖子粗磕磕巴巴道:“我是张……”
突然对面青年目光一闪,想起不能说出名字,于是顺嘴溜出一句:“我是张郎…………啊呸!”
估计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叫“蟑螂”,青年眨巴眨巴眼睛,又听到对方后面的“啊呸”,觉得大概对方也很嫌弃自己这名字,竟然脸上挤出一点同情的笑容,还哦的一声,表示自己明了了。
张劲简直想抱头鼠窜!
就这样,暂时不能离开的张劲赖在段清云家里住了下来。段清云从柜橱里掏出了几件行李,看看张劲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又体贴的拿出自己的直裰递给张劲。
等换装完毕,低头看看自己,张劲咧嘴直乐。自己个头偏高,长衫有点短,都盖不住小腿。穿在自己身上,好像一件睡袍。
段清云站在一旁,看看张劲露出的两条毛腿。他于是转身,又去找了一条裤子。
随后张劲大咧咧的靠坐在床沿,仰着脑袋想了想,心里太多疑惑,于是问道:“为什么不能说出名字?”
段清云回答:“因为会被某些东西听见,他们记住了,就会来找你。那些东西很危险,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什么东西?”张劲一皱眉。
“邪煞。”段清云随后又补充一句:“很厉害,他们召唤若回应了,会被缠上甚至丧命。”
又是邪煞作祟!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些讨厌的东西。
张劲身子慢慢下滑,躺到了床上,两眼发直盯着屋顶的横梁。直到这个时候,还是没法相信。
--自己这是穿越了么,莫名其妙的,就来到了几百年前?
说不心慌那是不可能的。虽然自己没什么亲人可思念,也没什么家业要继承,平日里就是瞎混,偶尔闹闹饥荒,总体还是温饱不愁,每天活的清闲自在。可现在盯着房顶的木梁,张劲眼眶一红,心里直么泛酸。
段清云看着旁边的人脸色哀愁,幽幽低叹,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房子外面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布料拖曳在地上扫过,又好像是指甲在抠挠着墙面,咯吱咯吱,听着非常诡异。声音沿着房子来回绕圈,好像有人在那里徘徊。
段清云起身将油灯拨了拨,然后摆到床旁木凳上,弯腰对张劲说:“我离开片刻,你千万不要出去。尤其不能远离这盏灯的范围,如果累,就睡一会吧。这里比较安全,我去去就回。”说完取过一边的薄被替张劲盖上,转身一挑布帘走了。
张劲没有听到门开关的声音,耳朵听着外面的怪响,扭头盯着油灯微微跳动的火光。这盏油灯由陶土烧成,整体深褐色,圆形底座上站立着一只羽翼展开的鸟,体态优雅纤细,鸟头微昂,好似振翅欲飞。长喙叼着一个浅碟,碟里一层通透的油脂,一截灯芯支在碟沿上。
这盏好像不会熄灭的陶灯不过五寸高,造型古朴凝重,在这冷冽的黑夜里,照亮一方天地,也安抚着张劲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