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至高至明日月1.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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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
赵无眠先动了动手指，长睫颤动，而后缓缓睁开眼。
五感六觉渐渐回归，她听见屋外有“唧唧啾啾”的鸟叫声，好奇地左右摆动脑袋，找了半天才发现窗在自己对面。
窗怎么跑到对面去了？赵无眠疑惑。
“长鸣……”
她习惯性唤了声，但是无人应答。看来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赵无眠活动了一下筋骨，忍着酸痛缓缓坐起身。四下张望，她惊觉周围的陈设全都大变样。
思考半晌，她才忆起昨夜长鸣说要带她去另一个安全的地方。
赵无眠捏了捏有些抽筋的腿，随后掀开被衾下地趿鞋。
一推开柴门，习习凉风把她披散的青丝拂了起来。赵无眠用五指捋了捋有点乱的长发，她嫌头发太长碍事，但是束发的葛巾又不知落到了哪里，只好先把及腰的乌发全部撩到一边，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
屋外是一进的院子，不到一百五十步宽，院子里搭了个小小的凉棚，底下放着一摞一摞的麻袋。
赵无眠深呼吸，吐故纳新。空气中盈满了水汽，石板上一片潮湿，隔壁人家种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枣树，长长的枝干伸出了围墙，“唧唧啾啾”的鸟鸣声就是从大枣树中发出的。
“长鸣。长鸣。”
还是无人答应。
赵无眠抓了抓耳朵，想去左边的屋子看看，却发现那扇门上了锁。她转到右边，先在门板上敲了敲，随后一边喊长鸣的名字，一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门开了两个拳头的大小，赵无眠探出个脑袋往里瞧，意外瞧见坐在炕上的赵靑蕖。
他正将手边的书册合上，抬眼往门外看。
四目相对，赵无眠腾地红了脸，她缩回脑袋，急急忙忙地要将门重新合上——
“无眠。”
赵靑蕖出言唤她，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关门的手不动了。
静了一晌，赵无眠听见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她露出两只眼睛往里瞧，就见赵靑蕖下地趿靴，略微吃力地站起身。
赵无眠忍不住提醒：“你腿上的伤还没好。”不宜多动。
赵靑蕖凤眸含笑，立在原地冲她招手。
赵无眠二话不说，吓得一把将门关了。
经过昨夜之事后，她发现自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完全不敢面对赵靑蕖。可她转念一想，昨天明明是赵靑蕖先占她便宜的，现在怎么反倒变成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了？
而且不就是亲了个嘴儿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看公子方才那副坦荡的模样，对荆人而言亲嘴儿似乎只是小事？像公子那么腼腆的人都不计较，她如果再耿耿于怀，往后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赵无眠想要赶快从那种别扭的情绪中跳出来，让一切重归正常，挣扎一番后，她鼓起勇气，再次将紧闭的柴门推开，先探出颗脑袋，接着露出身子，最后整个人都站了进去。
赵靑蕖一手扶在炕桌上，一手伸向她。见其如此，赵无眠像受惊的小兔般赶忙将两只小手背在身后，驻足在原地不走了。
他发出一声笑，为了缓解赵无眠的紧张，先行坐在炕上，而后看她绞着手指慢吞吞坐到另一边。
落座后，赵无眠眼神飘忽，大眼睛到处乱转，就是不敢看赵靑蕖。
她发现自己进门的决定真是大错特错，心里头的别扭非但没有舒缓，还更甚了。昨夜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她脑海闪现，令她坐卧不宁。
公子干嘛一直看她？是想向她讨说法吗？
怎么办？如果公子真的向她讨要说法，那她要不要对公子负责呢？
“昨夜睡得好吗？”
赵靑蕖当先出言，打破沉默。
赵无眠一边无意识地将衣角扭成奇奇怪怪的形状，一边点头。
赵靑蕖倒了杯水，搁在赵无眠面前。赵无眠捧起啜了口，水是温的，不烫舌，她干脆仰头一饮而尽。
鬓边的发丝不安分，黏在了她的朱唇上。赵靑蕖突然倾身上前，手越过炕桌往她脸上来，赵无眠蓦地瞪大眼，一边后挪一边用手去挡，哪知她横在脸前的那只手被赵靑蕖抓住拉开，两根手指触在她脸颊，指尖划过唇角，赵无眠两眼一闭，失声大叫，颧骨上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
她感觉自己的脸蛋被轻轻捏了一下，接着低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脸上的触觉和腕上桎梏的手一同消失。
赵靑蕖：“想什么呢小丫头？我不会伤害你。”
赵无眠小脸皱成一团，还维持着阻挡的姿势，她先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接着是第二只，就见赵靑蕖端坐在对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赵无眠控诉：“你，你干嘛突然伸手过来？”
赵靑蕖捻着两指，心想姑娘的脸蛋竟能滑软如斯，嘴上笑言：“你的头发黏在了唇上。”
赵无眠舔了舔唇，慢慢坐正，尴尬地搔搔脑袋，顿感方才小题大做的自己实在太丢丑了。
“怎么散着头发？”赵靑蕖轻声询问，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无眠。
雪肤黑发红唇，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幅无辜灵秀的模样有多让男人血脉偾张。赵靑蕖想把她密密实实地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窥探，只能由他欺负。
赵无眠瞄瞄赵靑蕖又瞄瞄地，用五指梳理了一下长发，眼神飘忽不定。
她小声回答：“没找到绾髻的东西。”
赵靑蕖将自己的发簪摘下，轻放在她面前。他原想亲自帮她绾发，但赵无眠如今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全身戒备跳出老远。
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不能过于急切，要不动声色地一步步诱她落入自己的陷阱。
这种有距离的接触果然让赵无眠卸下心防不少，赵靑蕖看着她笨拙地将长发挽成个道士髻，出言提醒：“往后不可在别的男子面前披发，知道么？”
赵无眠滴溜溜转着大眼睛，她觉得赵靑蕖的语气好奇怪，命令中带着隐忍，隐忍中又带着柔和，偏偏矛盾地让她讨厌不起来。
她也知道女子不能在男子面前披发，这次纯属意外，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赵无眠四下张望，问道：“长鸣去哪儿了？”
如今约莫卯时，大清早的长鸣怎么不在屋里？
听她提起别人，赵靑蕖表情淡了下来，“他昨夜就出去了。”
昨夜就出去了？外头都是搜查的官兵，什么事这么急非要这个当口去做，而且一晚上不回来？
赵无眠顿了顿，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是不是山上采药去了？
“无眠。”
赵无眠回过神，看了眼喊她的赵靑蕖，立即将视线移开。
姥姥教导她与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否则是对他人的失礼，可她如今实在是不敢和赵靑蕖对视，只能勉强将目光滞定在炕桌上。
桌上放着一本书册，旁边还有一封信笺。赵无眠不识字，不知道这是什么书，亦不知信是谁写给赵靑蕖的。
赵靑蕖：“你得了什么病？”
听罢，赵无眠眼神更加飘忽。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赵靑蕖的问题，昨天自己那幅模样一定把他们都吓得够呛吧。
她下意识用指甲去扣桌角，思忖半晌才低声道：“我没生病。”
赵靑蕖静静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赵无眠声音更低，细如蚊呐：“就是身子不舒服。”
赵靑蕖：“这个病多久了？”
赵无眠纠正：“我没生病。”
赵靑蕖置若罔闻：“多久了？”
赵无眠埋下头，不作声了。
赵靑蕖意识到自己刚刚太强硬苛刻，便缓了语气解释：“我很担心你。”
赵无眠不知怎地，情不自禁就红了眼圈。她有些怄气，气自己太粗心，没有按时吃药，徒惹周围人担心；同时又难过莫名，难过上天要给赵族降下这样的惩罚，难过此生须臾。
她怕赵靑蕖再为自己担心，赶紧揉了揉眼，抬起头，扯出笑脸：“公子你别担心，我现在没事了。”
赵靑蕖眸中沉郁一片，他攥起掌心，看见赵无眠红彤彤的眼眶，心像是正被人用石锤重重敲击。
她不愿意说，赵靑蕖便不再逼问。究竟缘于何故，他一定要知道，但方法是建立在不让赵无眠感到痛苦煎熬的基础上。
气氛变得沉闷，赵无眠岔开话题，指着炕桌上的信笺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赵靑蕖配合她：“蓝姑娘的信。”
“谷冬的？”赵无眠眨眨眼，“写给你的吗？”
赵靑蕖弯唇一笑，将信推到她面前，温声道：“拆开看看。”
赵无眠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这是谷冬写给你的，我怎么能偷看？”
“偷看？”赵靑蕖笑意蔓延至眼底，面若敷粉眼若点漆，衬得破旧的屋子黯然失色。
他笑道：“信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了。对么？”
赵无眠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不错。
“那既然是我的东西，我身为主人，主人让客人看的又怎能算偷看？”
赵无眠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但她不想看，而且也看不懂啊。
算了，看在公子为她担心的份儿上，她配合一下好了。
赵无眠瞄了眼赵靑蕖，将信封拆开，像模像样地看起来。
唔，谷冬的字什么时候写得这么好了？
赵无眠看不懂内容，便研究了下信上端端正正的蝇头小楷，最后得出结论，信可能真是蓝谷冬给赵靑蕖的，可字是让别人代笔的。
“写了什么？”
过了半刻，赵靑蕖突然出言。
赵无眠看了看手里的白纸黑字，又看了看赵靑蕖，满头雾水。
她怎么知道写了什么？
赵靑蕖清润地笑了声，吟唱起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段听罢，赵无眠两眼发直，胳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住鼓掌，由衷道：“真好听啊。”
赵靑蕖吟唱的声音算不得抑扬顿挫，可时而喑哑时而清越的嗓音配合这首曲调，听在耳里极为悦耳动人。
赵无眠感觉自己被推向了银与红的色彩当中，明明看见凤求凰不得，最后甘愿涅火沦亡的画面，可又无法用清楚的语言表达出那种震撼。
偏偏歌声在进入高潮时戛然而止，她远未听够。
“公子……”赵无眠期翼地盯着赵靑蕖，央求道：“我还想听。”
赵靑蕖眼底含笑，摇了摇头。
赵无眠皱起脸，着急地凑上前，“我知道还有一段的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只唱一半……”吊人胃口。
“你知道蓝姑娘信里写的是什么了吗？”赵靑蕖答非所问。
赵无眠趴在炕桌上，转了转眼珠，支起下巴，“凤求凰！”
哇！谷冬竟也有这等闲情雅兴了。
可信虽是谷冬给公子的，但——
“但不妨碍公子给我唱歌啊。”
赵靑蕖静静和赵无眠对视，轻声道：“我曾立誓，此生不再为任何人徒歌且谣。”
赵无眠啊了声，挺直腰。
赵靑蕖：“除吾意中人外。你还想听吗？”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至高至明日月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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