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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瀚海升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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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鸣琴宫。
夜凉如水、更深露重,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远方苍凉的琴声渐渐传来。
明月推开窗朝远处看去,发现师父又跑到断崖上去了,她无奈摇摇头,回去取了一件衣服往断崖走去。这段时间师父不知是怎么了,一到晚上就会跑到断崖上一呆就是一整晚,那里阴寒湿冷,对她的伤势非常不好,她劝了好几次都没用。
“师父、师父……”明月在断崖下喊了几声,发现上面没有回应,心想可能是声音太小师父没有听见,便想上去瞧瞧。
她心虚的瞅瞅那高耸的断崖,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开始小心翼翼的往上爬。
石道旁的铁索触手一片冰凉,铁链碰在石壁上叮叮作响,这里山路陡峭,年久失修,一般少有人来,而且地面上面铺满潮滑的青苔,脚下处都是碎石坑洼,路非常不好走,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上去。
唉!也不知师父为什么喜欢呆在这里。
断崖上很冷,被这里的风一激,明月顿时感觉倦意全无,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她朝前方看去,只见天边挂着一轮明月,月下坐着一个红衣的女子正在抚琴。
那琴声高亢苍凉,古风浓厚,不同凡响。只是妙计难工,曲高必然和寡。月下独奏虽能应景,但这曲子本应是琴箫合奏之曲,此时缺少箫音相和却不免略显孤单。
这时琴声骤停,只见那女子转过身来,月光下,露出一张光彩靓丽的美人脸,脸形尖俏,肤白若雪,双目清亮有神。她的眉心有一道朱红色的双扣印记,名曰:双子扣。正是明月的师父,鸣琴宫的宫主:明无心。
见明月过来,她微笑着招招手:“是月儿啊,过来坐,陪师父聊会天。”
“好、好的,师父。”
明月像蜗牛一样慢慢挪到断崖边上,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害怕,这里真是太高了。
“你这丫头,好歹是个修仙之人,修炼了这么多年胆子都喂了狗了,真是太不争气了。”美人轻嗔薄怒、怒其不争。
明月听闻师父的训斥也不以为意,她知道师父的脾气秉性,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
在美人的怒视下她大手一挥把那件外套给她披上,嘴上还不忘了唠叨,“师父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多加几件衣服。”说完还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明无心发现自己摆出师父的威严压根被无视了,抽了抽鼻子、有些悻悻的收回了目光,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小丫头,敢管教你师父了。”
明月不由嘴角微翘,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她发现师父今天的气色不错,自从她受伤之后真是少见这样的好状态。
陪着师父说了会话明月不由有些泛困,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盹,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师父在叫她,她努力眨眨眼睛清醒过来,正好听见她师父在问她,“月儿,你来鸣琴宫多久了?”
明月疑惑的抬起头,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如实回答:“师父忘啦?月儿来鸣琴宫都十六年了。”
“十六年。”听闻明月的话语之后明无心忽然有些思绪飘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月儿,你明天下山一趟,去帮为师办一件事吧。”
“下山?”明月惊讶的抬头,旋即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师父,你的伤势。”
“放心吧,有林老在,他可是当世神医,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明无心说着取出一样贴身的饰物郑重的交到明月手中并交待道:“这是我们鸣琴宫的‘凤鸣环佩’,你带着它去一趟昆仑山落剑峰,找剑圣慕容渊前辈,把东西交给他,到时他自会明白,你听他安排便好。”
明月点头答应,她刚收好凤鸣环佩师父便让她回房休息,直到下了断崖之后她还有些发懵,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而且她本想再询问一些事情的,可是还没来得开口就被师父催促着离开。
站在崖下她有些无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师父正站在断崖边上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她便想着还是先不打扰师父了,等明天向师父辞行的时候再问好了。
她翻开掌心打量着手中的‘凤鸣环佩’,这是鸣琴宫的掌门信物,历来都是由掌门贴身携带,一般不会轻易示于人前,这次师父竟然要她带着掌门信物去昆仑山,可见这件事肯定非常重要,她小心翼翼的将之收好一路带着困惑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阳光明媚,明月早早的起床收拾好了东西,今天就能够下山了,好开心啊!她特地穿了一件漂亮的白色蝴蝶裙,映在水中宛若一个小仙子一样。
前段时间她犯错被师父罚禁足和抄经书,后来她师父旧伤复发需要照料,她都好长时间没下山看看了,也不知山下她的那个小医馆怎么样了,坐堂的陈大夫说有那里有好几例疑难杂症还等着她处理呢,趁此机会她正好可以去看一下。
想到就做,她也没有耽搁立刻就起身准备下山了,这次要出远门需要准备的充足一些,所以就多花了些功夫,等收拾好后她看了下日头已上三竿就赶紧出门。
只是,她刚刚从自己的小院出来,抬头便看见自己门前的老树上坐着一个人正凶巴巴的盯着她,那个人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表情和声音表达着他现在焦躁的心情,“喂!你怎么这么慢,磨磨蹭蹭的,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明月看着那人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师、师兄?什么情况?你不是下山去了吗?”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忘记了与某人交流需要换一种方式。
果然,树上的某人一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她,嘴里不屑的吐出几个字:“废话!”
好嘛!果然白问了。
这个人是她的大师兄,红雪。比她先入门一年,也是鸣琴宫的大弟子。不得不说,这人就是一个妖孽般的存在。说来也算无妄之灾,当年她初入鸣琴宫,年幼懵懂,尚不会分辨雌雄,因看这家伙长的漂亮,一时不察竟将其错认成女子,想到可以有个姐妹陪伴,她心下很是欢喜,就亲热的叫了几句姐姐,没成想这家伙当时就翻脸了,还凶巴巴的威胁她,说再叫姐姐就打她,吓得她当时就跑老远躲了起来,好几天不敢出门。直到后来她师父告诉她那是她师兄,她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男、男子?!
这件事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让她本就淡薄的男女概念更加混乱了,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见到师兄这种长的雌雄不辨的生物都感觉到很害怕。
后来直到两人熟悉之后她才渐渐发现,这个人不仅在容貌上是个妖孽,他的性格、禀性、天赋等各个方面也同样如此。而且这个妖孽还有一个特别破坏画风的缺点,那就是非常毒舌,他的性格可不像他的容貌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正相反,他简直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大魔王。
正如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大早上就被这个家伙堵在门口,还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她就奇了怪了,刚才她进进出出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没注意有个家伙蹲在树上,他什么时候来的?
明月抬手遮住从树叶缝隙间照射下来的阳光,打量着树上的某人,说起来她都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师兄了,这两年这家伙总是来去匆匆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上次还是因为师父受伤的时候他才匆匆回来停了几天,所以这两年他们见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她这一打量才发现这两年这家伙的变化还挺大的,在外面的历练使他脱去了些年少的稚嫩,眼神也变得锐利深邃起来,神情愈发的坚毅,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奕奕生辉的样子,看着看着她竟然有些晕眩,赶紧摇摇头清醒过来,问:“师兄,你在这里干嘛?不是,你等我干嘛?”说完她便悄悄吐了吐舌头,差点又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去昆仑山。”红雪翻着白眼,好像是很不屑于回答这样的问题。
“你也要去?可是师父没让我带你去啊!”
明月很惊讶,她刚说完便感觉一片黑影笼罩过来,一晃眼就发现她师兄那张臭脸出现在眼前,只见他一脸不悦的说道:“我不去?就凭你这路痴的样子能找到昆仑山吗?是师父传讯让我回来的。”他一边拽住明月走,一边表情不耐的催促着,“行了别废话,赶紧走吧,送你过去之后我还有事要办。”
“哦哦!好的。”原来是这样,明月悄悄吐着舌头,被他拉着不由脸红了一下。不知该走哪边走,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事,急忙说道:“对了,师父和林爷爷那里,我们去拜别一下。”
“你不用去了,师父昨晚和林老头连夜离开了,现在师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红雪头也回的拉着她继续走。
“离开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师父还有伤在身,不会出什么事吧?”
明月蓦然提高声音,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一些,她正在絮叨,突然额头撞到一个硬绷绷的物体,“好痛啊!哎呀,干嘛突然停……”她揉着额头正想质问突然就对上她师兄那凶巴巴的目光,顿时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怎、怎么了?”明月在他那审视的目光下变得有些结巴,四周弥漫的气息让她感觉有些无处可逃,她紧张的要死,这个妖孽想干嘛?
红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才缓和下来,然后丢一下句话,“安心完成你的任务,你要是再问这问那的,仔细你的舌头。”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月惊魂未定拍拍胸口,缓过神来后心下未免有些不服气,什么叫女人就是麻烦?女人怎么啦!女人也能顶半边天,于是她鼓起勇气,胆气陡升,大声说:“才、才不是呢!”说到后来突然就没了底气,气势弱了下来。
红雪听到后不由翻个白眼,懒得同她争辩,便独自前去。
明月顿时气闷,只好一脸悲愤的跟在后面。
出了门派,明月正准备御剑飞走,就听到毒舌妖孽在那里聒躁,“过来我带着你,御剑术学会了吗?就敢飞!”
“不用,我自己可以。”
明月冷着脸不理他。什么话?小看人,不就是个御个剑嘛!那还不是信手拈、拈来……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御剑去撞墙,撞墙的时候也不是去躲,而是先捂眼睛的。天哪,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情。要不是我,某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撞成肉饼。”
天呐!这毒舌妖孽又在嘲讽她了。
明月双手捂着脸,这人怎么这样?专往人伤口上撒盐。
追往昔岁月,简直惨不忍睹。直到现在,明月都不敢直面她那段令人绝望而惨淡人生。
那是在几年前,明月因为恐高一直不敢学习御剑术,门内众人苦劝无果,结果她师兄红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提到半空扔了下去,如此反复无数次。
那段时间凤鸣山上简直是千鸟飞绝、走兽尽散,明月的惨叫声整整持续了数月,她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凄惨,直叫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最后连她师父和林老都心疼的看不下去了,才叫红雪逐渐减少训练强度。
从那之后明月只要看到她师兄就再也不害怕高处了,本能反应一样,因为高处虽然很可怕,但师兄更可怕,两害相较取其轻。她宁愿被摔死,也不愿被这个妖孽折磨死。
唉!往事不堪不回首,直让人暗自垂泪。明月每每纠结至斯,就觉得有一种师兄,叫别人家的师兄。
明月一边腹诽,一边乖乖的任由师兄把自己拽到飞剑上。只见一道光芒闪过,地上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