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乱》夜风之影

3、夜宴

　　寇少言根本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大宴宾客，既不是特殊的节日，家里也没有特别的喜事，但宴会隆重的程度，在少言看来也是极为少有的。
　　宴会的前半个月，下人们已经开始张罗着购置各种食材和装饰，就连父亲也拿出了一向珍藏的好酒，寇少言一直都想踢破几坛，看看父亲的表情。
　　是什么样的人物，要父亲紧张成这个样子？寇少言心里想。

　　宴会当天，少言跟着父亲在门前迎接宾客，他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随意懒散的站在父亲的旁边，却显出一种异样的华丽之感。
　　看着上了年纪的父亲对纷至沓来的客人热情的招呼，寇少言甚至有些觉得，父亲就是一个慈祥和善的老人。在人前，寇大人从来都是笑脸迎人，但也只有寇大人自己知道，在这副笑脸之后，需要隐藏住多少的算计与阴谋啊。
　　突然，父亲身体一紧，快了几步，迎出门去。
　　“訾大人！赏脸啊，里面请里面请！”从父亲的态度上，少言知道了眼前这人，定是这次宴会的主角了。不过，竟然是他？
　　和寇宰相寒暄了两句，訾大人走进府中，随意扫见了立在一旁的少言。
　　“迎宾要搭理客人啊。”訾大人语气中，带着少许的嘲弄。
　　“我这不搭理你了嘛。”少言露出了一个微笑，气氛温和，但是诡异。

　　接下来的宴会，就像一般的应酬交际，每个人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开着不好笑的玩笑。寇少言也在四面八方的赞美词之中大致了解到，这个从没听说过的訾大人，原来就是那个击退百万胡军的卫国英雄，皇上对他大为赞赏，加官进爵。总之，这个人的平步青云，就像每个人家的最终幻想，俗套却令人妒忌。
　　寇少言总是在宴会的高潮悄然离席，一来和这些大人们说话，实在无聊的紧，二来父亲已经有几分醉意，不会察觉自己的离开。
　　七月的夜晚，还是残存一丝暑意，寇少言坐在荷塘上，略微感到一丝燥热。
　　如果说接下来訾大人要出场了，那就真的落了俗套了。只是，现实不正是一个又一个的俗套吗？
　　只不过，訾大人的出场并不是偶遇，他看到寇少言在酒席中拿了两壶酒，带着狡讦的笑容离开时，便跟了去。其实，连訾大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寇少言，也许是因为在这场无聊的宴会中，跟着寇少言离开，是唯一能想到的乐趣了吧？
　　百年佳酿果然不同与平时的小酒，入口极醇，层次丰厚而甘香，寇少言又灌下几口，不曾发觉这酒入口没有刺激感，却后劲十足，顷刻就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了。
　　“又多了一个无聊的人。”寇少言真的醉了，醉的完全认不出眼前的是谁，只当是路人而已。
　　訾政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半坐在回廊上的寇少言，眼前人因为醉酒皮肤微微发红，少年的青涩与寂寞暴露在月光之下。
　　訾政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寇少言的后脑，低语道：“还真是个孩子呢……”
　　少言显然是不满意对方的动作，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却突然被那人狠狠的推向柱子，喉咙紧紧的给对方的手指用力卡住，几乎无法呼吸。本来已有七分醉意，又给卡的大脑缺氧，身体也死死的让这人压在柱子上，寇少言几乎昏厥过去，只觉得耳边男人燥热的气息，心里猛的抽紧。那男人似乎对寇少言慌乱的表情非常满意，手上的力量又增加了两分……就在寇少言意思慢慢模糊之时，对方好像厌倦了虐待自己，卡住脖子的手渐渐的松开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寇少言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身体摇晃着要找一个支点，怎知刚伏住栏杆，手上一滑，整个身体摔入水中。
　　在掉下去的一瞬间，寇少言仿佛产生了错觉，那个男人微微一怔，伸手要拉少言一把，却在拉住自己的一刹那触电般的送了手。但这种错觉，又怎会如此的真实，寇少言明明感觉到了对方手指的温度。
　　“哗……”寇少言载入水里，刚才的窒息感还没缓过来，又猛的灌了好几口水。这池塘的水，其实还不到少言的腰部，但突然落水让他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劲儿，两眼一摸黑。
　　我们呼风唤雨的寇大少爷要淹死在这种浅水池里了……一种好笑的感觉浮上心头，少言只能双手拼命的扑打，濒临绝境的恐惧让自己狼狈极了，在水里扑腾了好久，终于站稳，酒也醒了大半。
　　此时的少言，满身的淤泥，污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回过神来才看清，这个要害死自己的人。可恶的是，那訾政竟然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像是在看小猫打架一般的，饶有乐趣，寇少言不由怒从心生。
　　“奶奶的，你想害死本少爷啊！你妈的訾政小肚鸡肠，为那么点小事就想杀了我，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是你自己要往水里摔，我又没推你，再说，这种浅水也能淹得死你？”
　　“哼，我是没死成，那你倒是要小心了。”寇少言突然压下火气，语气转为阴郁，虽然口气中满是威胁，但不无幼稚。
　　“哈哈哈，寇少言你果然有趣。”訾政似乎被少年的虚张声势逗乐，大笑起来。
　　少言皱起眉头，被眼前这个人的喜怒无常搞的莫名其妙，竟愣在水中，不知做何反应。
　　“死到临头还如此张牙舞爪。”訾政有些嘲弄之意，转身离开。
　　很久之后，訾政把这句话归结为自己下意识的提醒，只是当时，寇少言把它当成了一句挑衅的废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