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缚身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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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网以缚】
千羽流砂将一大筐卷宗放在桌面上。
看着小山似堆积的文书，她难得两眼发直。
“怎么会有这么多……”手扶在框边，她喃喃自语。
没想到，逃过了监察科的文书海洋，到头来还是掉进了本丸的文书地狱吗？她觉得自己今天一整天几乎处理掉监察科一整年份的卷宗。
不，说到底她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整理这些东西，就算得力的下属不在身边，本丸里的刀剑也靠不住，不是还有跟随她很久、忠心耿耿的狐之助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千羽流砂的视线向一边飘了过去。
同样看卷宗看到意识模糊的狐之助肚皮朝上瘫在文书山的最上方。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呜呜呜呜……再看下去真的会吐出来！”
它在那边哭唧唧。
算了，这个看起来也不是很靠得住。
她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估算了剩下的工作量，面前这一筐已经是最后需要重新归整的文书。天色已晚，千羽流砂决定通宵做完它。
反正对她来说，只是一晚上不休息影响不大。
千羽流砂将压在桌面上的文书搬开，放在身边方便取用的位置，自己跪坐在案几前，扫开桌面碍事的杂物，取出几份新的卷宗开始埋头工作。
在某些方面，她的坚持在他人看来相当传统古朴。
她点着烛台，借烛火的光芒阅读卷宗。外披的羽织上纹绘着振翅携羽的鸟形家纹，明灭的烛光映照其上，暗纹随她的动作时隐时现。
当她专心致志做某件事时，便是摒弃了外界全部的干扰，投入全副心神。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身心俱疲的狐之助已经仰躺在文书堆上呼呼大睡。
安静燃烧的烛光跳动起来，投映在地板与墙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穿越山林的夜风自窗外涌入，吹熄了面前的烛台，卷起几张散落桌面的纸张，将全神贯注的千羽流砂惊动。
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卷宗，千羽流砂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待缓过一些后，起身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身躯，走向窗前。
她在打开的窗前顿足，自高天倾泻而下的月华流泻于白衣之上，与她周身凝结不散的凛然锐意交织一处，仿佛映照月光的刀身，清澈且冰冷。
白天束起的发尾散开，半长的银发松松散散落在肩背上，被风一吹，便随风轻轻晃动。
正当她打算将窗户关上时，动作却猛然停顿。
千羽流砂回过头，看向身后。虽然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黑色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在她身后，银发金瞳的付丧神不知何时站在月光不可及的角落，用那双空洞虚无的金色眼眸注视着她。
窗外的月光洒落进来，而他月光映照之外，本就冷质的金色匿在暗影中，漠然冰冷，在夜色下，那两道延伸向鬓角的朱纹更显得妖异。
千羽流砂看着对方：“鸣狐。”
她放下手臂，窗前便是放置佩刀的刀架，指尖触及冰冷的刀身，却没有立刻拿起它，只是自刀鞘上轻巧划过，转身面对鸣狐。
一手按在自己的刀上，千羽流砂逆着月光立于窗前。涌入的夜风吹动垂落的袖摆，拂动的发丝上跳动着银月的辉光。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像是在问面前的鸣狐，又像是透过那具空荡的躯壳在问其他人。
不通咒术并非是谦辞，她向来秉承以自身武力破除任何阻碍，但无可置疑的是，在咒术一途上，她有着极高的天赋。而这份天赋，在经历过某些事情后，变得更加强大。
堪称绝顶的天赋赋予她洞察细微之处的能力，那些其他术师需要穷极一生才能触及的境界，对于万般咒与术的理解解析，就像是本能一样，能够被她轻易觉察。
也因此，在见到这振鸣狐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他身上缠绕的咒术痕迹。
黑色的咒层层包裹，几乎成为了密不透风的茧。
那一族……咒诅的术，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这般让她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千羽流砂漫不经心想着。
她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
却没想到银发金瞳的付丧神忽然偏了偏头，耳边勾玉的饰物因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垂落的流苏晃动着，他金色的眼里，在虚无无一物之下，微弱的光芒，如欲将熄灭的烛火，不甘的跳动了一下。
“离……”
千羽流砂听到一个沙哑冷硬的声音，她诧异的抬起头，看到正注视着自己的鸣狐，金色的瞳孔将她牢牢锁定。
“离……开。”
他似是极为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不准他发出任何声音。
“审……神……者。”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金色的眼眸中，拼尽全力燃尽的光芒尽皆熄灭。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冻结的虚无。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千羽流砂因惊诧微微睁大眼睛。
她忍不住踏前一步：“你……”居然还残留着自身的意志吗？
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傀儡的咒术，的确是被挣脱了。
没等她更加深入探究，原本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鸣狐突然有了动作。
一袭黑色的衣角自眼前掠过，鸣狐走到半开的门前，一闪身，便将身影隐没在屋外的黑暗中。
饶是千羽流砂反应迅速伸手企图拦下对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鸣狐的衣角在自己的指尖一掠而过。
有一些残破混沌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而她此刻无暇理会，随手拿起静置刀架之上的佩刀，立刻追了上去。
跨过半开的拉门，屋外是漆黑无光的走廊。
她追着走在前方的身影，鸣狐的步伐看起来并不快，却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无论她走快还是走慢，都不紧不慢走在前方。
过了一会儿，千羽流砂察觉到异样，她慢慢停下追赶的脚步，果然，走在前方的背影也随之停下。鸣狐在昏聩的走廊中停下步伐，侧身将冷淡的视线投向她。
“……”
这是隐匿暗处的人刻意在引导她。还真是有自信，就这么确信她会跟上吗？不过就结果而言，对方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从过去开始，敢于挑衅“千羽流”的家伙，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很好看。
她拎刀的手攥紧，继续向前走去。
在她动身的那一刻，前方的鸣狐亦转回身，继续前进。
廊中无光，即便千羽流砂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但在这种不见一丝光芒的环境中，所能见到的也只有前方半匿在黑暗中的一点隐约的轮廓。
前方出现了一抹亮光，那是终于走到了出口。
鸣狐的身影于此处一闪，便自视野中消失。千羽流砂走到近处时，因骤然亮起的光芒而侧过脸躲避了一瞬。
等到眼睛适应光线，她看向前方。
面前是空旷的庭院，修缮后还没有来得及修整，原先横七竖八野蛮生长的草木已经被统统处理，新的植物尚未栽种，裸露着光秃秃褐色的土壤。
在偌大的庭院正中，仅仅竖立着那棵枯树。纠缠的枝干在地面上投映下一团扭曲的影子。
鸣狐站在那团狰狞的影子中，身前是一道狭长的裂隙。
本该无形的空间如镜面般碎裂，呈现出一道幽深不见底的裂隙，黑色的雾气自其中逸散，融入空气中，散发着晦涩不详的气息。
他侧头看了一眼千羽流砂，收回视线走进了那道裂隙。
盘踞其中的黑暗翻涌着，将付丧神的身影彻底吞没。
千羽流砂走到裂隙之前，站在枯树之下，注视着这道不知通向何方的裂隙。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仍旧沉默看着那道裂隙。
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顿，随后是带着几分迟疑的询问声：“这是什么？”
追着鸣狐而来的鲶尾站在千羽流砂的身后，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动到前方的裂隙上。
匆忙赶来的胁差来不及换上战装，只是将散开的长发绑在一起，束拢的黑发垂落，发尾轻巧卷起，晃动时如游弋的鲶鱼尾巴。
被询问的人没有回应他，他看着那道纵向延伸的古怪裂隙，神色复杂。
“鸣狐是在那个里面吗？”
他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一动不动的千羽流砂终于有了动作。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鲶尾，黑沉的眼底似乎正凝聚无形的风岚。
向来爱笑的胁差此刻连敷衍的笑容都难以维持，能够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有担心、忧虑、迷茫以及——愤怒。
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不安，拎着刀的手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之色。
千羽流砂收回视线。
“我会将他带回来。”
她许下承诺，随后一步踏进身前的裂隙。
她的举动太突然，行动也太迅速，根本没有留给鲶尾太多反应时间。黑发的胁差睁大眼睛，下意识上前想抓住她。
“等一下……！太危险了！”
裂隙在吞没审神者的身影后，达成目的悄然合拢。猝不及防之下，让鲶尾扑空，他穿过裂隙原先所在的位置，难以置信看着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前方。
远处抱着小狐狸的骨喰正向这边跑来，另一团圆滚滚的黄白团子从审神者的居所中滚了出来。
狐之助连滚带跳跑向这边，惊恐的尖叫声蓦然划破夜空。
“殿下！！您拿错刀了！！！”
天知道它醒来看见殿下平日使用的打刀安稳放在刀架上，而另一把胁差不见踪影时脑壳都要当场吓飞！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缚身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