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银十字之秘(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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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早晨，城堡里格外安静，一切人和物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尚未苏醒。
水晶枝桠的吊灯转动着粼粼的波光，星星点点地落到地上，微小而璀璨。华美迤逦的浅色的纱幔，到处都铺着的天鹅绒的地毯……
被各种昂贵奢美的饰物精心雕琢着的卧房将繁复和夸耀演绎到了极致，从而催生出一种戏剧性的奢华来。
——整个城堡里，也只有那位从小就受尽宠荣的公主殿下，才拥有这样的待遇。
被淡粉色的轻纱轻掩着的大床上，貌美的公主面容恬淡，正在安睡。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公主殿下安然舒展的眉间转而堆起褶子来了。
那美丽的脸庞染上惊惧的神采，紧抿着的樱色嘴唇显露出几分反抗与挣扎的意味。白皙的额上渗出些细密的汗珠，阿斯特莱亚急促地喘息着，睁开了眼睛，终于从深深的梦魇中清醒了过来。
他茫然地坐起，不自觉地抚上尚且残余着许些磨人绞痛的心脏。双目无神地打量雕着冗长华美的壁画的天花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翡翠色的宁静悠远的明眸突然不可置信地睁大。
——这分明，是他的房间。
阿斯特莱亚缓缓地舒了口气，惊惧之色从面颊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静与清明。他从床上翻身起来，身上丝绸腻滑冰凉的触感令他心中越发地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道那真实的，仿佛被毒蛇的毒液封住了呼吸，令背脊都被汗液濡湿的经历，都只不过是他的幻梦一场吗？
有一个猜测渐渐在心中成形，阿斯特莱亚忧虑地颦着眉，快步走到镜子面前站定。他注视寄身于银镜中的少女，目光渐渐凝固住了。
少女依旧是那个美丽得叫人心如乱麻的模样，可比起先前丰饶的蜜果那样成熟诱人的芬芳，此刻这张精致的面颊却是略显得稍嫌青涩了些。
这样的剧变，叫那双从不起波澜的宁静眼眸，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唯一不变的只有清澈的依旧残余着理性的眸光。
【现在愿意相信这一切了吗？】熟悉的、又带了那么点儿陌生的嗓音平平淡淡地传进他的耳中。
——是……那个讨人厌的系统啊。阿斯特莱亚也是茫然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阿斯特莱亚。你应该察觉到了吧？不去完成这场游戏的话，就会被困在这永无止境的轮回中了。】孩子嗓音的系统认真又漫不经心地吐出最残酷的话语。
不过是用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的声音不带半点恶意地这样陈述着，那话却化作利剑瞬间洞穿了脆弱的心脏，冰冷的刀身没入心房，渗出冻人心扉的极寒，在血管中奔腾流淌的炙热的血似乎都一块儿被冻僵了。
可阿斯特莱亚却又不得不承认系统所说的，不是在蒙骗他，而是——事实。眼前的一切或许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但过一会儿就能证实的东西系统没有骗他的必要。
悬浮在阿斯特莱亚身旁的那本半开的“飒飒”作响的魔法书，忽然缓缓移了过来，最终停在了他的眼前。
在泛着金光的末尾，出现了一排罕见的黑字，没有金色耀眼的华光，却如吞吃一切的黑洞，深邃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Ｂａｄ Ｅｎｄ 【命运的悲剧】——
没等阿斯特莱亚对此作出什么反应，那本契约之书就化作一道金光融进了他的眉心。与此同时，阿斯特莱亚的脑海里多出了点儿什么讯息。
消化完一切，阿斯特莱亚沉默地捂住脸，颓然跪倒在铺着毛绒地毯的地板上，半天没有动弹。因着压抑着什么情绪不复清亮的翠绿眼眸万分疲倦似的半敛着，眸光明澈亮堂却也显得有些破碎不堪。
阿斯特莱亚无法忘却不久前才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眼帘拉上的瞬间，世界陷入恒久的黑暗，像是世界之初的混沌那样叫人发疯的安静。
感官丧失了，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冥河之水渐渐漫过胸膛的触感，彻骨冰凉。死亡的恐怖蚕食了他的内心，冷静也好，理智也好，一切都在死神的黑翼抚过面颊的时候崩塌了。
系统说的没错，明明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在警告自己，可他心里还是选择抱有那点可笑的侥幸，抗拒着相信他经历的这一切。
甚至愚蠢地希冀着，如果失败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呢？所以，他始终无法摆正心态，态度消极地选择放任了事态发展，最后走出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契约之书，不，在彻底融合了契约之后他已经知晓了它的真名——德尔斐神谕——的庇佑，他根本不会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那苍白的仿佛失去血色的脸颊，脆弱又狼狈的姿态，叫人忍不住想要把他抱在怀里细细安抚。
——只可惜，无人见到。
“阿斯特莱亚公主殿下，您是否已经醒来了？您的礼仪老师莫洁卡夫人已经到了，正在等您。”玛莎柔和卑谦的问候声自门房之外传来。
果然，不论语调还是内容，都如记忆中一般无二。进一步证实了系统所言不虚。
阿斯特莱亚低低地应了声——人总是不愿被别人看见自己狼狈软弱的一面的，哪怕那个别人可能只不过是这个荒唐游戏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ＮＰＣ。
他从地面上慢慢爬了起来，对着全身镜慢条斯理地整理梳妆。
怎么能忘记？这条路的尽头，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为了姐姐……也为了自己……
——通关这场游戏！
想到这里，阿斯特莱亚安静地闭了闭眼。眼睛睁开的瞬间，将所有迷惘与彷徨通通掩藏，只留下坚毅与理智在眸中闪光。
玛莎在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公主时，浅棕色的眸子涌现出淡淡的困惑之色。
公主殿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不过，只要公主还是公主……只要她还是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殿下，就足够了啊。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安静的垂了垂眼皮，似乎心满意足一般地微微扬起唇角轻轻一笑。再次抬起的时候，眼中的疑惑已经消去了，脸上浮现的又是那样再恭顺不过的神色。
……
一回生二回熟的阿斯特莱亚在见到面容依旧的国王和王后的时候，已经相当淡定了。微低下头，沐浴在国王与王后疼爱的目光中，阿斯特莱亚的余光悄悄掠过国王勇武的面孔，然后落在眼眸忧郁却依旧对他温柔微笑的王后身上。
那样疼爱孩子的王后，在知道了她可怜的孩子死去的时候，会发出怎么样绝望哀恸的哭泣呢？还是学着可怜的尼俄伯在极度的悲伤中化为一座石头雕像？阿斯特莱亚不知道。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只与胞姐为伴，所以也不曾体味过这样一份不掺杂任何瑕疵的爱意。在之前的那三年的时间里，王后无微不至地宠着他爱着他。她似乎只要宠溺地注视着他，就会满足一样，只是那眸光中始终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哀伤。
因而有些时候，阿斯特莱亚甚至在嫉妒这个游戏主角的模板——那个叫做狄刻的孩子，不为他绝世惊艳的美貌，不为他天生高人一等的身份，只为了那份叫人心生羡慕的仿佛毫无底线的宠爱。
哪怕，这可能只是游戏的设定……哪怕，那位王后的存在可能是虚假的……可他依旧为这样一份纯粹的心意动容。
阿斯特莱亚敛眸遮掩自己的情绪，姿态温雅地问安之后，他的目光在王后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转身离开，仿佛先前的专注只是错觉。
然后他去见了莫洁卡夫人。
直觉告诉他，这位夫人会是一个重要的ＮＰＣ。
在看到那位夫人在注意到他的来到，将手里端着的茶杯放下的瞬间，阿斯特莱亚微微一笑。
“日安，夫人。”
已经被辣鸡系统玩坏的女装大佬相当娴熟地拎起裙摆，双膝微屈，从动作到姿态都无可挑剔。
见此，莫洁卡夫人娴淑庄重的面容顿时染上了错愕的神色。
似乎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一般，莫洁卡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焦灼的不安来，下一秒就被她掩盖在了惊愕之下。
那驾驭着太阳马车的赫利俄斯莫不是在奥林匹斯山的宴会上尝多了酒神酿制的美酒，而记错了方向，从西边驶向了东边？
阿斯特莱亚敏锐地捕捉到莫洁卡夫人一瞬间皱眉的举动，那孔雀蓝的眸子里一掠而过的不虞与烦躁令他有些迷惑。
这很不对劲。
错愕可以算是意料之中，毕竟他可是个不沾礼节毫无礼数的像那些佣兵一般野蛮粗俗的“公主”。
烦躁与不虞，是为他不得当的仪容？可他自信自己的姿容仪态都没有半分差错，完完全全是按照这位夫人的教导来进行的。之前训练完成后他也不是没跟莫洁卡夫人碰过面，并未被这位苛刻的夫人拖去回炉重造已经很可以说明问题了。
那么莫洁卡夫人，她又在烦躁不安什么？
得不出答案的阿斯特莱亚眸色微深，眼底一阵变幻莫测，最后还是收敛成了一片宁静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银十字之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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