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控鬼师》夜听春雨

13、我才不是软柿子

　　夜已经很深了，躺在隔音很差的窝棚里，还能听到各种声响。不远的地方，一个男人在大声辱骂他的妻子，好像是在说她怎么这么没用，整整一天都没有接到客人，害得全家都要饿肚子。邻居家的老奶奶在哄着她的小孙子，小孩子因为饥饿而哭闹不休，怎么哄都哄不住。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人在尖利的哭叫，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沈岫躺在厚实的褥子上，身上盖着暖和而散发着洗衣粉清香的棉被，意识有些朦胧，却怎么也无法真正入睡。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美好得像是一个梦境。他真害怕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会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肮脏发臭的窝棚里，面对着的是父亲的冷脸和继母的打骂。不，不会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他的亲人，就只有青梨姐姐……

　　沈岫伸手摸到枕头底下，那里放着一张薄薄的纸片。这张纸片是由父亲出具给青梨姐姐的，与他断绝一切关系的申明。睡觉之前，青梨姐姐拿出来给了他，让他自己收好。当时她对他说，将来这份申明要不要用到，全部取决于他自己。

　　沈岫睡的是上铺，他依稀能够听到，睡在下铺的青梨姐发出平稳的鼻息声，似乎已经睡熟了。忙了一整天，她已经很累了吧？沈岫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翻身的冲动，不想发出声音惊扰到她。原来，自己在不幸之中仍有大幸。能够遇到青梨姐，他已将前生今生的好运气都用尽了吧？

　　思绪翻腾不已，一会儿想到从前，一会儿又想到以后。他想起青梨姐说的，要跟他一起进到安全基地里面去居住。他们真的做得到吗？两个人，需要六百块一阶尸晶，该怎么做才能赚到这么多的尸晶呢？烦恼涌上心头。烦恼着，期待着，沈岫终于睡着了。

　　原本沈岫以为，自己在这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夜晚一定会做梦。但其实他没有。他睡得很沉很沉，醒来的时候，鼻间嗅闻到了食物的暖香。好舒服，好温暖，真想继续睡下去……糟了，起来晚了！完全清醒了的沈岫一骨碌爬起来，睁眼便看到宁青梨站在床铺前方端着碗冲着他扬起大大的笑脸：“起来吃面啦！”

　　早饭是香喷喷油汪汪的一大碗面条，上面还盖着一只流黄的荷包蛋。沈岫吃完了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那碗看起来几乎跟洗过了一样的干净。吃完饭后，宁青梨叮嘱沈岫好好待在家里看家，不要乱跑，她自己转身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要早日赚够六百块尸晶，不努力不行啊。看着宁青梨离开的背影，沈岫欲言又止。他想跟着青梨姐出去，可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能做什么呢？他又一次陷入进了深刻的烦恼之中。哎，还是先乖乖听话，好好看家吧。

　　宁青梨走出贫民窟，没有踏上平坦的大路，而是绕到了一条山间小路之上。前两天她就打探清楚了，翻过前面这座山，山坳里有个小湖。湖边聚集着好几只丧尸，无头苍蝇一样走不出去。今天正好，把它们包圆了。肚子吃得饱饱的，心里又有了希望，她的脚步十分轻松。

　　即便是身处于残酷的末世之中，依然会有美丽的景色。山上的常绿乔木依旧苍翠，落叶乔木却已经是红的红，黄的黄。一阵山风吹过，枯叶飘零，像是一只只翅膀残破的蝴蝶，要在人间跳完它们的最后一支舞蹈。脚步踏在落叶之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听久了，像一支歌曲一样。可惜，这般的美景，很快就被破坏掉了。路经一片密集的桦树林时，从林子里面，走出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看起来，埋伏已久了。领头的两个人宁青梨认识，正是那天想要买走沈岫的酒糟鼻子和刺青男。

　　先开口说话的是被称为李哥的那个酒糟鼻子，他冲着宁青梨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说道：“宁小姐，敢从我手里抢人，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背景。打听清楚了才知道，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胆子，还能拿出那么多尸晶来。嘿嘿，哥几个今天在这里喝了半天冷风了，就等着宁小姐你呢！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们？”说着，他睁着一双昏黄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宁青梨，好像在用眼光剥她的衣服一样，脸上的神情极为令人恶心。

　　宁青梨静静的看着他们，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想怎么样？”酒糟鼻子仰天打了个哈哈，“宁小姐你如今就是砧板上的肉，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听说你身手不错？胆量也大？呵呵，我们今天可是来了四个人，你再怎么身手不错，还能干得过我们四个大男人？宁小姐，你这样的模样儿和倔强性子，基地里的人可是有不少好你这一口的。不如你就乖乖跟我们走，包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出去杀那些脏兮兮的丧尸，怎么样？不错吧？”

　　宁青梨闻言轻轻的冷笑了一下，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李哥，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宁小姐说的是，我也不过是个小人物，早就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不能干些什么。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可是宁小姐你，还不属于不能惹的那一种人吧？你呀，只不过是个谁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罢了。”

　　宁青梨听了这充满轻蔑意味的话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笑了笑说道：“那你就过来捏捏看。”说完，她便低垂下眼睛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是一副已经放弃了抵抗的样子。可她越是这样，越是令酒糟鼻子不敢大意。虽然嘴上说宁青梨是个软柿子，可如今这世道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小心谨慎，是他姓李的能生存到如今的不二法门。他朝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四个人分散开来，呈包围之势朝着宁青梨围拢过去。包围住了她之后，他们却一时并没有先出手，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看，生怕她突然来个袭击什么的。要是她拼着命不要，弄死他们其中一个，相信她还是能够做到的。人都快要到手了，可犯不上冒这个险，不是吗？

　　山风一阵比一阵紧，呼呼啦啦摧枯拉朽的吹动着。树梢之上未落下的叶子在风里乱晃，一个把持不住，终于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左边一个人的眼前，一刹那间挡住了他的视线。正要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他却忽然眼前一黑。那片黄红相间的树叶，成为了他最后看到的景象。“噗通”一声沉重的落地声响起，他仰面倒在了地上。大瞪着的双眼和口鼻之中，流出黑红的血液来。

　　剩下的三个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毕竟眼前的宁青梨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他们纷纷开口：“老三，老三，你怎么了？”

　　“操，怎么回事？”

　　“……死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酒糟鼻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宁青梨，眼中有伪装出来的狠厉以及隐藏着的恐惧。“你、你做了什么？”

　　宁青梨缓缓抬起双眼看向微微发抖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我才不是软柿子。”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人忽然倒地，死状跟之前那个人一模一样。接连两个人的莫名死去吓破了剩下来的两人的胆子，其中一个人转身就跑。可是，他才刚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形便猛的一滞，然后，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酒糟鼻子的双腿不住颤抖着，无法迈出脚步去。他的裤子变得湿淋淋的，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却听“砰”的一声响，他双膝着地跪了下去，举起手来狠狠的扇自己的耳光，一边扇一边说道：“宁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我吧……”他对自己下手非常的狠，双颊很快就红肿起来。

　　看着眼前似乎可怜巴巴的人，宁青梨摇了摇头：“为了我自己着想，我不能放你活着离开。”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就不能继续活下去了。

　　听到宁青梨的回答，酒糟鼻子的眼神陡然一厉，露出破釜沉舟的神情来。他一边伏低身子装作在磕头的模样，一边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来。“宁小姐，宁小姐，我知道错了，今天看到的一切我发誓绝不外传，求求你放过我吧……”手指无声的滑开手/枪的保险栓，慢慢的举了起来……“砰”的一声响，却不是宁青梨中/枪倒下，是酒糟鼻子双目一瞪，倒在了地上。宁青梨走过去，低下头看向他，他却还没有死透，口中渗血断断续续的说道：“会，会有其他人，来、来收拾掉你的……我，我在地底下等着你……”